在王阖踌躇之际,宗珏的话,被王二娘的一个同乡听见,立马慌慌张张跑向王二娘的营帐。
王二娘九死一生,正在用水浇洗身上的晦气,只听扑通一声,便见一人连滚带爬,进了后营,将自己看个一览无余。
王二娘最恨洗澡时,有人打扰,刚要呵斥,便听那人道:
“王将军,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王二娘听言一惊,却也冷静,追问道:
“何事不好?”
那人缓了口气,喘着声道:
“君爷要杀你!王阖那厮怕是要按令执行了!”
“什么!”
王二娘提起的裤子,惊的呲溜一声落了下去,心思百转之际,详细问了情形,脸上厉色一闪而过,当即有了主意。
王二娘拾掇妥当,出营纵马往骑兵驻扎之地飞驰而去,没多时便见骑兵百夫长迎面而来,一脸忧色,昨晚便是他提议出去耍上一耍,放放风。
不等王二娘开口,那百夫长顾不得军中礼仪,仓惶开口道:
“王将军,王阖那厮要杀我们!已经请了君令!”
王二娘一脸不悦,呵斥道:
“有事大帐商议,在空旷之地宣讲要事,不怕犯了军法!慌个甚,走,随我来!”
王二娘纵马领头,二话不说,进了骑兵议事营,急召剩下几个百夫长过来,开门见山道:
“君爷云中此行,若要固土实政,首要任务便是剿匪,他老人家曾多次跟我等提起,匪患一日不出,云中一日不起!念及他老人家的知遇之恩,我昨晚带几个兄弟,冒着生命危险,探得此处有一匪窝,皆是土鸡瓦狗之辈,仗着人多的气势而已!兄弟们,热血报国就在今日,剿了这窝毛贼,打响云中第一炮!老兵不死,纵横云中!”
“老兵不死,纵横云中!”
下首几个百夫长,群情激愤,纷纷扯着嗓子吼道。王二娘压了压手,接着道:
“兵贵神速,各位兄弟听我将令,出发!”
百夫长听令,你看我我看你,不知王二娘为何匆急。这早上刚起床,马未喂,人未食,如何有力气打仗。
王二娘一愣,立即明白,可事情紧急,等人吃饱,马过三食,黄花菜都凉了,正不知如何应对时,看着袅袅炊烟,灵光一闪:
“灭这些个毛贼,不用多长时间!等我等带功而归,估计饭都没做好,你们急个甚来!”
众人见他如此说法,自然深信不疑,个个喜形于色,这等便宜功劳,不赚白不赚,还不耽误吃饭。
将令下营,各骑兵嚷吵不停,皆言空腹如何出战,马无力气,如何应对。各百夫长自然将王二娘的话,又添油加醋一番,麾下骑兵听罢,皆是摩拳擦掌,纵是有些持怀疑态度者,在此等气氛之下,不时便跟着脸红脖子粗了。
昨夜死里逃生的,自然知道王二娘在撒谎,可有什么办法,早早便知王阖要杀违抗军令昨夜偷出者,以正军法。
王二娘此举莫不要是戴罪立功,将功赎罪。此番一想,愈发觉得是。虽然匪贼势大,这几百号人出动,却也是不怕。当即更是卖力的吆喝,将山匪如何如何不济,说道的一文不值。因他几人昨夜外出,此话一出,众人自然深信不疑。
有便宜功劳可赚,自然个个不想落居人后,原本乱糟糟的营地,此刻一番忙碌之色,人马激昂,原本要费时颇久,不到一盏茶功夫,便集结完毕。
王二娘看着群情激动的四五百号骑兵,志得意满,遥遥望了一眼中军大帐,嘴角微微一斜,阔剑指天,高声喝道:
“老兵不死,纵横云中!众将士,随我杀!”
言罢,一马当先,朝着辕门外飞驰而去,立时卷起数丈高的烟尘,化作一道旋风,沿着河道往北突去。
前来处置王阖军令的令官,见此情景,目瞪口呆,当即翻身上马,朝着王阖帐快马而去。
王阖此时满脸愁容,左右为难,他本想劝说宗珏收回成命,可又不知如何开口,本就木讷的性子,一急起来,整个人都憋的难受,忽地看见骑兵营烟尘滚滚,不知发生何事,刚要上马前去察看,便见令官拍马而来。
“发生何事?”
王阖心里一惊,便觉事情不妙,因为令官独自返回,并未按令将王二娘等人带来。
“将军,不好了!王二娘带兵叛逃了!”
“什么?”
王阖听此言,踉跄一步,差点摔倒。令官眼疾手快,疾步扶住。
“快,扶我进帐,将情形详细说与我听!”
王阖喘着粗气,已是不能自行,令官急搀他进帐,扶他坐下,又倒了碗凉茶,喂他饮下,才稍微缓解一些。
王阖边顺气边听令官说道:
“下官领将军令后,见违抗军令者甚众,一人独往恐不济事,便持令调派了十数名执法卫,妥当之后,急急赶过去,刚一到便见王二娘带着兵,冲出辕门,沿河望北而去!”
“有问到其他的什么么?”
王阖直起身子,问道。令官摇摇头道:
“下官到时,已是来不及问话!只见他们个个红光满面,吼着“老兵不死,纵横云中!”这句话!”
“是了!”
王阖脸色稍微有点好看,仔细一想,便明白王二娘此举的用意,他是想拔掉那个匪窝,将功折罪!王阖虽然担心贼势甚大,但想到王二娘尽出骑兵,也并非不可一胜。早上吃亏之处便是吃了以步对骑的亏,如今数百骑兵,倾营而出,赢面还是相当大的。
王阖忧愁的脸,始见笑容,他打心底,不想处置王二娘等人,同是老兵,那种老而相惜的心理,别人是不懂的。
如今王二娘出此不是办法的办法,也不失为好办法。纵使带出一窝又一窝的山匪,那也是后话了,不管咋说,山匪迟早是要剿的,早晚都一样。
令官见他气色好了起来,起身问道:
“将军,此等大事,当速报君爷知道!”
王阖摆摆手,便把心中所想说于他听,末了又嘱咐道:
“此事先缓一缓,等王将军回来再说!君爷要处置他们,也得等他们回来不是!”
令官虽觉不妥,却也依了。告了退,便又上马往辕门外等候,打算等王二娘一回来,即可拿下。至于是将功折罪还是罪加一等,便与己无关了。
王阖等令官走了之后,在帐中来回踱步,深思一番,又对王二娘的行为拿捏不准起来,犹豫片刻,便道一声:
“来呀!”
帐外军士进来一抱拳道:
“在!”
“传令下去,着马三楞带精兵三百!依此策行事!”
王阖招手,让他过来,俯耳说了一番如此如此。那军士听罢,高喝一声:
“得令!”
便拿了将令急匆匆赶往步兵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