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蚺又陪着赵太后说了会儿话,招了招手,两个白皮粉面,穿曳撒、绣莽纹的宫人上来,乖乖跪伏在赵太后身边。
赵太后长长护指挑起其中一人的下颌,冰冷的錾花缓缓挑起那些年轻姣好的容貌。
那两个人跪在地上,一口一个“求太后怜爱。”
赵太后哂笑回眸,转过身去看那一扇巨大的插屏铜镜,对着身后的人道“你瞧过那丫头身边的人没?那才真真儿是个标致的。”
齐蚺在她身后道,“见是见过的,模样是个周正模样,但看起来闷闷的,不解风情的样子,不一定会伺候人呢。”
“你这就是会伺候的?你不懂,跟你们男人挑女人一样,越是容易得手就越不如何挂念,反倒是这种看起来平顺的,骨子里头野马一样,驯起来才有意思呢。”
大约长时间的孤苦,她越发刁钻起来,对着镜子一个个摘去手上护指,“哀家乏了,你去吧。”
齐蚺垂头应是,对着那两个宫人使了个眼色,便退了出来,走到廊下,听到里头传来了几声调笑,身上打了个摆子。这男人和女人有什么不一样?谁能凌驾在欲望之上,谁不是欲望的奴隶?
听说陛下一坐上那位置,沾上了好些个先皇的妃嫔,还不知餍足,又往民间搜刮,他们母子俩都是一样,得了机会了,便放开了手恣纵。
大约是陛下也觉得自己荒唐,生怕这些事落人口舌,金暮卫便越发猖獗起来,一点子的风吹草动都能惹出大祸端。这才短短几个月,若说百姓最怕谁,谁不是听到那三个字都能惊出一身冷汗?
又听说陛下不信任先皇留下来的老臣,渐渐有了废丞相的意思,那些奏章呈上来,竟然有一小半是身边的宦官批的,那宦官不通文化,倒是闹出了不少笑话。
怎么看,怎么一副亡国之相,齐蚺摇摇头,苦笑着走了。
大周已经三百来年了,先皇们战马上开疆拓土,也曾改革吏治、躬行节俭,以至威德遐被、四方宾服。
也创下了锦绣江山安平泰的盛况,也有“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之景,是以,众夷归化、万邦来朝对君王来说是大事。
那日夜宴车马如织,皇宫里头灯火摧残、云蒸霞蔚,萧棠的衣服便裁好了。
那是一条高腰长裙,简单、利落的式样,中腰处细窄勾勒出有致的曲线,黑白色调的经典搭配没绣半点花样。
当她踮着脚在摘月阁上走一圈,彩儿脸都红了,“公主,这是个什么呀?”
“衣裳啊。”萧棠答得简单明了。
“这。。。这是衣裳?肉都没遮全。”
萧棠的身材算是妙曼精致到极处,背后还开了一剪刀,露出一片光滑的肌肤。
这个时代其实不算保守,最开始的时候有圣人提出,“存天理、灭人欲”的确压抑了一段时间的人性,前些年一个道士忽然提倡什么“心学”,压抑的人类忽然见着了曙光,甚至有人为了庆祝这伟大的理论,跑上街裸奔。
但一个时代两种思维的碰撞,浪的浪死、寡的寡死,显得奇怪、诡异又很有趣,倒是催生了不少文学作品滋生。
“你懂个屁,这是时尚。”萧棠走在铜镜面前,扯着裙子照了照。
她捡了一条裙子扔给她,“这是给你做的,你试试。”
彩儿的容貌不似萧棠一样带着媚,是那种清清秀秀,脸上带着小小婴儿肥的样子。
萧棠用细纱在裙摆处堆了一簇花一般的样式,上头是贴着身的细料。
彩儿拿在手上看了看,眉头皱得高高的,“这个东西怎么穿啊?”
“好看着呢。”
她苦着一张肉包子脸,表示很怀疑。
嗯。。。萧棠站在镜子前头左摇右晃,“头发太长了,不适合。”说着,拿起剪子就要去剪头发。
“公。。。公主,你不能想不开啊。”彩儿又哭了,抱着萧棠,她吓得了不得,“奴婢穿,奴婢穿还不行吗?”
“我又不自裁?你搞什么?”
“公主,你信奴婢一句话吧,再如何,好歹把这头发留着,不为什么,就为着这缎子似的发,剪了也可惜了了啊。”
“不。。。不是。。。”
“公主,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你撑住啊,寺庙里日子清苦,大好的青春年华交待在了那里头不值当。。。”
“谁。。。谁。。。要。。。”
“公主,奴婢求您了,去了寺庙,你最爱的酱肘子也吃不成了。”
萧棠已经在翻白眼了,“我。。。我不剪了,你把我放开好吗?”这彩儿年纪不大,抱人的力道怎么这么大?
萧棠挣了半天才挣脱,“妈耶,差点被勒死了。”她捂着胸口喘气。
仰头,正好看到从里头出来的攸宁,一瞬间呆了,这尼玛是什么样的神仙男人?
她给攸宁做了一款风衣,轻薄的料子,袖口刚到了手腕处,下摆在膝盖下一寸,下边一条笔直的筒裤,瞧着干净又利落。
攸宁是天生的好架子,抿着唇不说话天然的一股冷漠与淡然,他这个样子看在萧棠眼里帅得鼻血横流。
旁边的彩儿憋不住笑了,“哈哈哈。。。”她笑得捶地。
萧棠被这个笑声惊着了,这特么刚刚哭呢,现在又笑,你怎么这么无常呢?“你笑什么?”她问道。
彩儿笑得打滚,眼泪都笑出来了,“沈内侍他。。。他,他大夏天的穿大氅配亵裤,哈哈。。。哈哈。。。这是怎么个说法?哈哈哈哈。。。奴婢从来没见过。”
“谁说那是大氅了?你见过那么好看的大氅吗?”萧棠很受刺激。
但是回答她的只有彩儿魔怔一般的,“哈哈哈。。。”
攸宁很听话,站在一旁随她怎么笑,半分难堪都没有,萧棠却不好意思了,看了看他,“算了,换回来吧。”
到了最后,萧棠做的几身衣服都没有派上用场,可恨这些圆领、对襟、曳撒、直裰,在他们心中植下了根深蒂固的映像。
只有萧棠自顾穿了那条长裙去,还给自己配了一双高跟鞋,把头发盘在顶上,别了一个大檐帽。
世人不解她,但她偏要给世人看看,她忽然想起香奶奶的一句话,“总有一天,你们要来求着我给你们做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