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开始不停默念咒语,泥土呛入口鼻让他的呼吸变得极为困难,逐渐缺氧让他十分难受,道心通灵的要诀便是要进入一种假死状态,这样做极为危险,而且张启也不敢肯定是否能成功。
半分钟……一分钟……张启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但是他没有起来,两分钟……时间一点点过去,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他身体的潜意识保护机制即将强行让他坐起。
然而就在这时……
嗡!
耳边的虫鸣骤然停止,张启甚至不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极度的寂静,但是他的意识却突然变得无比清晰,他没有忘记自己要做什么。
他想着睁开眼睛,于是他看见了一片弥漫着白色迷雾的世界,无数白色高塔耸立而起,一条红色的巨大河流穿过高塔流向不知何处,他定睛一看,那些高塔居然是用无数的骷髅堆积而成的,那红色大河翻滚之间弥漫着极其浓烈的血腥味,那飘飞在世界上空的哪里是迷雾,分明是一个个白色扭曲的灵魂,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空间。
张启大惊失色,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恐惧,他忍不住向着这片世界的中心看去,那里似乎有五条巨大的黑色锁链盘绕。
哗啦啦!
锁链突然牵动。
“嗯?”
一声低沉而压抑的疑惑声发出。
刷!
那些白色的灵魂,灰色的骷髅头在这一瞬间,不约而同的转过头看向张启,看得他头皮发麻。
“师叔!快醒醒,师叔!”
张启骤然翻身坐起,睁大眼睛,大口喘着粗气,身上的泥土沙沙的落下,他的衣服已经完全浸湿,不知道是露水还是汗水。
经过短暂的适应,眼前场景逐渐清晰,一个长相清秀的青年出现在他眼前,青年年纪不大,脸上带着微笑,穿着一身古装,留着长发,腰间配着长剑。
“师叔你醒了!”
“嗯?师叔?”张启一脸疑惑,“我这是穿越了吗?”
张启脑子里一团浆糊,任由古装青年将自己扶起。
“因为一些事耽搁了,我这一回来便来拜见师叔了,到了道观里却不见师叔人影,方才看到那盏油灯,才发现师叔原来躺在这里。”青年指着油灯说道。
“油灯?”
张启转头看向油灯,又看了看四周,黑夜,远山,道观,父亲的坟墓……还是熟悉的场景,自己依旧穿着道袍,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穿越吧。
“既然我没有穿越,那眼前这人又是谁?”
张启从来不记得自己有个这么大的师侄。
青年自顾自的跪在张启父亲的坟前拜了三拜,口中喃喃说道:“师叔祖莫怪,弟子实在有些事耽搁了,未能见您老人家最后一面。”
“你是谁?你认错人了吧,我好像不认识你。”张启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说道。
“没认错,我看过照片,您就是这一代无名山的继承人,张启师叔!”古装青年笑着向张启拱了拱手,态度十分恭敬,“我与师叔还未曾见过,师叔不认识我实属正常。”
这青年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看来是没有认错人,张启盯着青年打量了一番,说道:“你是龙虎山的人?”
要说有师承关系的,张启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龙虎山。
“弟子并非来自龙虎山,也不是修道之人。”青年面带歉意说道,“现在家中还未确定派谁前来无名山,弟子不能报上名讳,希望师叔能谅解。”
“弟子这次是私自前来,一是拜见师叔,祭拜师叔祖,二是为老吴的事来的。”青年又说道。
“老吴?吴晋?”张启邹着眉头说道。
“是他,老吴搞砸了事,已经受到了惩罚,我是来替他求情的,老吴是家中老人,也做了许多贡献,希望师叔能够原谅他。”古装青年拱手再拜。
“哼!你倒是说说他到底搞砸了什么?如果不搞砸又会是怎样?你的地位看起来应该比他高,应该知道得更多吧?”张启试探着问道。
他没忘记自己之所以来到父亲坟前的目的,他原本想通过古法与父亲通灵,但显然是失败了,他看到了奇怪的东西,却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张修元,而眼前这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青年看起来应该知道些什么。
“这个……弟子不能说,等一些时日或许师叔自然就能明白……”青年支支吾吾的说道。
“又是这样!”
张启嘴角抽搐,嗤笑道:“真是好笑,你们一个个都知道的事,我这个当事人反而被蒙在鼓里,既然这样我也不求你告诉我原因,不妨告诉我,吴晋背后还有谁?我亲自去问问。”
张启看向青年,眼神中充满侵略性。
青年涨红了脸,像是想要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憋了半天才快速说了一句:“弟子就当师叔原谅他了,我这就回去向家父说明!”
“家父?”张启把握到了一个关键词。
青年眼角一跳,转身便开跑,张启连忙追去,然而他还没走两步,青年已经快速遁入黑夜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是高手!”
张启心中一惊,他连对方的身影都捕捉不了,这青年比他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青年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走掉,让张启一头雾水,他甚至都还不知道青年叫什么名字。
心中虽然无奈,却也无计可施,张启只好转身收拾起坟前的东西,吹灭油灯,拔掉招魂幡,将挖的坑填上,之前的招魂并没有成功,他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只感觉进入了奇怪的状态,看到了十分可怖的场景,一切如同梦幻一般,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在缺氧的情况下产生了幻觉。
回到道观,盘坐在大殿中,张启陷入了纠结,父亲这样陷害他就是为了将他留在无名山上吗?他有些疑惑,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抱着对父亲的愧疚,如果日子像过去一样平静,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留在无名山上当道士。
这里除了花花草草,山山水水什么都没有,没有繁华的街道,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网吧,没有KTV,甚至除了张启连个鬼影都没有,这里只适合养老,不!这附近没有医院,没有广场,没有茶馆,连养老都不适合,想让张启留在这里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不让我走?到底有着什么秘密,他们都知道却不告诉我?”张启抬头看向大殿的横梁,陷入沉思。
“或许答案就是我走了,会造成什么后果,而这后果就是我不能走的原因!”张启反向思考,感觉自己似乎把握到了关键,“走!我张启倒要看看到底有什么后果,让你一个个都如此计算,如此小心,难道天还能塌了不成!”
张启开始收拾行李,衣服打包,最后从一个木匣子里拿起一大叠度牒,度牒是道士的身份凭证,从古至今都有,在古代,拥有度牒的道士才是官方承认的道士,正一道一脉,在龙虎山可以操办这些,不过到了现代,又多了个职业资格证,张启二者皆有,是个货真价实的道士。
此刻被他拿在手上的度牒足足有二十四张,上面记录了张家历代传人的身份,像是文书,简单的写了一些信息,盖了几个小印,这恐怕是这无名山上最古老的东西了,一直从元末明初持续到现在,一张都没缺失,非常完整,而且大部分都是古物。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收藏?”张启将度牒塞入旅行箱里,心中不由的想到。
他老张家历代祖宗要是知道他有这个想法,肯定要爬起来将他五马分尸。
不过说来也奇怪,无名山的张家二十四代居然都是单传,一代就一人,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连续二十四代都没有断过,并且都是带把的。所以张启虽然老大不小了,很多山里人到他这个年龄孩子都满山跑了,但是他父亲却从来没担心过给他找媳妇儿的事,这或许是他老张家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连找媳妇儿的本事都能祖传!
这度牒是传家宝,肯定卖不得,张家历代都在无名山上自给自足,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当然这贵重物品并不包括那些古老的瓶瓶罐罐以及那些道士用的物品,此外还有那半屋子的书保存得完好,其中倒是有不少古籍。
张启历来不是败家的人,后来勤工俭学读上大学之后更是如此,而现在的他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自然不可能将这些古物卖掉。
……
与此同时,无名山外的林子里,一个人影艰难的在深夜中行走。
周大陆很郁闷,听说最近野外生存的视频特火,他也想试试看,没想到第一次进山就迷了路,这大半夜的,山路崎岖,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刚才拍视频太投入,没注意手机电量,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手机已经自动关机,现在连打电话求助的做不到,好在他有经验,摄像机带了两块备用电池。
周大陆是个资深自媒体人,靠做微博起家,最近几年视频开始火起来,他又立马转战小视频和直播,作为经验丰富的老手,跟别人用手机拍不一样,他有更完善的装备,这台摄像机花了他一大笔钱,各种功能都很强大,特别是夜拍,他还额外装备了两块备用电池,这两块备用电池真是救了他的老命。
他打开了闪光灯,同时也将视频录制开启,作为一个职业自媒体人,他当然不会错过任何录制的机会,夜间寻路好歹也是野外生存的一环。
“咦?那里好像有个庙,有灯光!”周大陆大喜过望,“拍下来,边走边拍,夜山寻路,古庙探险,这主题不错!”
周大陆也是艺高人胆大,拿起摄像机便开始拍摄,这种情况制造悬疑最能吸引人。
“山中有百岁老人,每日夜里进山,清晨而归,村民圈中羊羔频频失窃,夜里蹲守却见高大黑影遁入林中,山中深处时常发现巨大的脚印,进山夜巡回头却看不见来时的路,抬头一看迷雾深处是一座古庙,燃着灯火却没有人烟……”
周大陆已经开始打起了腹稿,越想越是兴奋,正在此时,镜头里山门打开,他抬头看去,一个年轻人探出了头。
张启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地方,连夜就走,清晨正好能到山下的公交车站,然后进城去找王梦琪,王梦琪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在学校,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想法,打算试试重新入学,只要以张耀为突破口,向校领导解释清楚,取消开除也不是不可能,如此以来也可以解除王梦琪的误会,至于事情的真相,等他安顿下来再慢慢调查。
当然目前最重要的是,他要想知道自己离开这里会有什么后果?于是他毅然踏出了第一步!
然而就在这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突然响起,紧接着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颤抖。
轰隆隆!
轰鸣声不断,山间飞石滚动,树木断裂。
哗啦啦!
山下河水倒灌,黄泥横流。
呜吼吼!
林子里,野兽的叫声充满了凄凉。
地震!?
张启吓了一跳,正要往外跑,而当他刚刚抬起另一只脚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股庞大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他往后拉扯,让他如同处在龙卷风的中心,向后抛飞。
呼……
一眨眼的功夫,张启已经出现在了大殿之中,然而事情还没完,又是一股伟力来袭,他的双腿如同灌铅一样,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止不住往下坠。
嘭!
张启毫无反抗的膝盖着地,正跪在大殿中央的蒲团上,蒲团扬起一阵灰尘,他抬起头,正看见祖师爷的塑像,立刻吓得亡魂皆冒,面无血色。
“难道是祖师爷显灵了!”
同样被吓傻的还有周大陆,心中刚刚还想着拍摄计划,没想到突然间天地色变,大地震动,河水倒灌,一切来得毫无征兆。原本探出身体的小道士不知道被谁拉了回去,周大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从新闻上没少看到因为地震而导致山体滑坡的事件,他吓得拔腿就跑,一路跑一路喊叫,然而四周很暗,没跑几步脚下突然一磕摔了狗吃屎,脑袋碰到了山石上竟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