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工地后，刘姐第一件事就是准备民工的晚饭，往常她一个人的时候，总得连轴转上近两个小时，现在有了江上雨这个帮手，确实快了许多。
下午六点半下完工，施工头领着一汉子朝江上雨走了过来。
“这是老彭，明儿开始你就跟着他。”简单交待了一句，施工头便扭头走了。
“彭师傅好，我姓江，往后你叫我小江就成。”老彭看上去三十来岁，江上雨主动打起了招呼。
彭大明将手上的大汤碗递向江上雨，点了点头“早先施老大跟我说过了。”
江上雨给他满满舀了两大勺，彭大明见此，脸上有了些许表情，原地站着，大啜了一口，眉头也舒展开来。
“怎么不见施工头吃饭？”
彭大明埋首汤碗，闷闷的回答道“施老大爱喝酒，一般不跟我们一起吃，刘娟呢？”
江上雨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你说刘姐啊？上洗手间去了。”
见他三两下喝完了汤，江上雨笑着道“彭师傅，再添碗？”
“呃，这不大好吧。”彭大明嘴上说着不好，手中汤碗还是凑了上去。
江上雨心领神会，又给他添了两勺，还特意多舀了些蛋花。
撇见刘娟在围裙上擦着手，正朝这边走来，彭大明喝得就没先前那么急了，同江上雨随便聊了几句。
待刘娟走近了，彭大明笑着招呼了声‘刘姐’，然后慢条斯理地喝完了汤，在她手上打好菜，自己又添了米饭，直起身子对江上雨道“我住一号棚，明天你早些起，好带你上工。”
等江上雨应了，彭大明不再多说，端着碗走了。
“刘姐，一号棚是哪间？”
刘娟闻言指了指“左手边的第一间就是。”
忙到晚上七点半江上雨才得歇，跟刘娟说了一声，便独自往住的工棚走去。上午的时候他就看过，一间工棚有六个铺位，算上自己正好住满，只是当时里边空无一人，现在应该都回来了。
隔了还有三四米，便听见工棚里面传来‘个龟儿子’、‘对圈’、‘对二’之类的嬉笑和叫牌声。
推开工棚的门，一股酸臭味迎面而来，比上午闻到的还要严重几分，江上雨强忍住不适，并没有第一时间关门，想着先给工棚透透气再说。
工棚里，只见四个民工正围坐在一张床上嬉闹着打着扑克，每个人脸上都贴着数目不等的白纸条。见门开了，也只是先后抬起头看了一眼，随即便见怪不怪的把注意力放回了牌局。
只有最靠近门的那个民工见江上雨迟迟没动静，带着川地口音，面色颇为不悦地凶道“快些关门噻，冷得很！”说完还紧了紧衣服。
“啊，不好意思。”江上雨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关上了门。
打牌的几个民工看上去都在三四十岁之间，江上雨平常不喜欢玩牌，加上这几人的态度过于冷淡，也就没上去凑热闹。倒是唯一没参与牌局的那个，恰好就睡在江上雨旁边，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此刻正戴着耳机坐在床头对着手机傻乐，也不知道看的是什么。
想着大家都是年轻人，或许会有话题，江上雨便坐在了自己床头，对着青年问道“看啥呢，这么开心？”
青年人可能没听分明，抬头看了眼江上雨，边笑边问道“跟我说话呢？”
江上雨点点头，指了指四人“不然呢，他们几个都忙着贴条呢。”
许是觉得江上雨说得有趣，青年摘下半边耳机问道“新来的？”
江上雨笑着点了点头，伸出了手“你好，我叫江上雨。”
青年人一愣，随后哦哦两声，也伸出了手“王勇。”
只是握了下手，江上雨便已经明显感受到了传自手上的粗糙感。
“你是做什么活的？”好些时候工棚里都没人搭理自己了，如今来了个说得上话的，王勇也挺高兴，电影都不看了。
“具体做什么还不知道呢？今天刚来。”
“施工头安排人带你了么？”
“安排了，是彭师傅。”
“彭大明啊？人还行，就是爱吹牛，死要面子。”王勇吐槽了一句，又不无惋惜的说道“那你就是做泥工了，我是钢筋工，咱俩不在一块。”
江上雨不以为意，随口道“没事，下了工不是能一起玩么。”
王勇只觉得江上雨天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看你这白白净净的，以前没干过工地上的活吧。”
江上雨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没事，都是啥都不懂开始的，我当初也给人打下手，至于一起玩，到时候再看吧。”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江上雨没明白王勇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嫌弃上自己了？可一时又不好开口询问。
王勇没注意到这一点，并未解释，只是问道“你哪年的？”
“95年的。”
“那你比我大，以后叫你江哥好了。”王勇人倒挺实诚。
正聊着，只见工棚的门又一次被人推开。
“哟，刘姐，稀客稀客。”
“刘大姐这是来查房么？”
打牌的几人看了眼进来的人是谁，打了招呼便调笑起来。
刘娟此时正抱着一堆什么物什，腾不出手，只对四人笑骂道“打你们的牌吧！”
江上雨见状，赶忙跳下床迎了上去。
“哎，刘姐，我来我来。”
等江上雨接过手上的东西，刘娟解释道“给你找了床被子，先应付着。还找了几套老施穿不下的衣服，瞅着你应该合适。”
江上雨一听，连忙道谢。
先前那个要江上雨关门的民工这次倒是不说冷了，一边打牌一边哆嗦着问道“刘大姐，这你家亲戚？”
“要你管！”刘娟没好气的回了句，兴许是觉得工棚里味道难闻，她也没有多留，嘱咐了几句便出去了。
刘娟出去后也没想起来要关门，靠近门口的那个民工这次倒是好脾气，下床后踮着脚三两下窜到门口亲自关了门。
王勇鄙夷的朝那边看了一眼，转头好奇的低声向江上雨求证道“真是亲戚？”
“啊？”江上雨有些不明所以。
王勇嘿嘿一笑，撇嘴道“她平常一碗汤都不给人多打的。”想是反应过来了什么，随即接道“对别人可没这么好过。”
也不知道刘娟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也许只是恼民工聒噪，也许确实有想法替自己站台，可不管怎么说，话都是不能乱讲的。见王勇追问，江上雨只好含糊地回答了一句“算不上。”
王勇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嘻嘻一笑“远方亲戚也算亲戚。”
江上雨只尴尬地赔笑，没有解释。
心里清楚得很，刘娟愿意给他拿被子跟衣服，一是工地太缺人，二是自己白天帮了她忙。说来说去，大家只是各取所需罢了，谈不上什么情面。真要有情面，上午施工头也不至于揪着自己没身份证的事情趁火打劫了。
自以为知道了什么秘闻的王勇心中自得，再听那四个民工打牌时旁若无人的叫喊便越发糟心，干脆一扯江上雨“走，我们先去洗澡。”
“哎，我什么都没有呢。”
“先用我的，你带上要换的衣服就行。”
王勇把衣物洗发露之类的东西都放进一个塑料桶，拎在手上，等江上雨在刘娟送来的衣服里挑了一套拿上，便一同出了工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