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镇整体是一个扇形的。但是在李一梦眼中,他觉得更像是锅盔被母亲切割成成的一角。因为在冬季的时候,左须河的河水会变得小很多,裸露的大石头可接连到河对岸。不用脱鞋,就可以到河对岸的龙首山上。在大姐第一次带他去龙首山的时候,他远看小镇就觉得小镇和锅盔的一角真像啊。其实是李一梦有些饿了,龙首山虽然有一条平缓的路到山顶。但是对于四五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太高了。虽然上山途中很多时候都是大姐背着他。
从龙首山顶那颗形似龙角的裸露岩石处看小镇,小镇东西两条围墙形成了一把扇子的两条大扇骨,镇上的巷子是扇小骨,房屋是扇面上的图画,田地形成了留白。扇子扇面展开向南,扇钉处搭在了小镇坐落的脚背山上。如果这是一把扇子,那么拿扇子的是什么人呢!镇前的河流也好像是被扇子扇的向南弯曲成了一个弧线,与扇面外沿重合。这些都是李一梦懂得什么是扇子后,再来龙首山时,脑海中的景象。
脚背山就是小镇坐落的山,因形似脚背得名。脚背山最高处是小镇的戏台广场,在戏台广场下面就是三家祖祠。自东向西,是苏、王、周三家。三家祖祠坐北向南,面向小镇。小镇的三姓本家经过时都会鞠躬,这是老一辈的传统,年轻人大部分还在遵守,一小部分就感觉无所谓了。只有在逢年过节是祭拜一下,不过也有例外,就是周家祖祠何奶奶在的时候,不管愿不愿意,所有的年轻人都会鞠躬以示尊重,包括后来迁来的外来户。
这其中发生过一件事,一巷一户的苏家是苏家长房居住的地方。苏家长房长孙苏喜来,是一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主,全因他是苏家孙子辈里的老大,苏家这一辈里他最大,所一做事说话都飞扬跋扈的,给人的感觉就是他最大,他说的所有人都必须听,说话都是用鼻音的,看人都是眼睛半睁半闭,下巴上扬的样子。
有一次年祭,长辈还没有到祠堂。苏喜来早早的就整了一个太师椅坐在祠堂前,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在后面给他捶背,怀里还揣着一袋瓜子。让五六个同族十岁左右的小孩打一个外来户小孩。小孩十二岁,姓陶,父亲是个手艺人,做陶器的。听说只是因为陶涛父亲给陶涛做了一只小鸟形状的哨子,苏喜来看上了,说是要用他们黑龙帮的绝世绿竹棍和陶涛换,陶涛不同意,在年祭的时候,苏喜来找了个借口说自己的桂花饼在学塾书袋里放着,是陶涛偷得。所以要在年祭是打陶涛一顿,给所以人长个记性。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说法是说,在大家上作画课时,老师带所有人去写实。在学塾前去看花丛草地树木,陶涛忘带画笔,回去取了一次。而和苏喜来走的近的几个苏家孩子里,有人给他出主意,就说陶涛偷了苏喜来东西。这样就可以教训他一顿,别的东西一搜发现没有,就没有意义了,只有吃食可以说是被吃掉了,既可以诬陷别人,还没有办法狡辩。因为上课时只有陶涛回去取过东西,而苏家几个孩子都说苏喜来确实有桂花饼在书袋里放着,现在不见了,不是陶涛偷了,桂花饼还能跑了吗?
在苏喜来得意洋洋的教训陶涛时,周家的祠堂大门打开了。
“你们这群小鬼在鬼叫什么,年祭还不到时候呢”,只见何奶奶面带不愉的说道。
“陶涛偷了我东西,我在教训他呢,碍着你什么事”,苏喜来嚣张的说道,老神在在的坐在太师椅里。
这时何奶奶才看到那几个孩子在围着一个在地上抱着团的小孩拳打脚踢的。何奶奶面容顿时就变成了愤怒了,只见何奶奶眉头皱成了川字,眼睛一瞬间睁大了几分,快步走到几个小孩那里,手忙脚乱的拉开了几个孩子,把陶涛拉了起来。那几个小孩还想动手。
“住手,你们几个小鬼,这么多人打一个,有本事了”,说着赶紧把陶涛拉到了自己身后。
几个孩子把目光看向了苏喜来。
苏喜来不慌不忙的从太师椅里向外挪了几分,面带不愉的说:“有你什么事,好好看你的祠堂不就行了,管什么闲事”。
“你这苏家的小子,你父母就这样教你和长辈说话的”,说着带着陶涛走到了苏喜来身边。
“你要干什么,你个大人还要打小孩吗”,苏喜来有些慌了,连忙从椅子里钻起来了,似乎何奶奶的靠近让他感到了威胁。
“打你”,何奶奶不屑的说。
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小镇上三家姓氏的人陆续也有一部分来到三家祠堂前。看到这边气氛就都围了过来。
有不知情的就问了,“这是这么回事啊”。
“苏家小子伙同他家的几个家伙打人家陶匠人家的小家伙,你看把这小家伙打的,这身衣服估计是陶家媳妇给做的新衣服,上面全是脚印”,何奶奶气愤的说道,顺手帮陶涛拍身上的脚印。
“几个小家伙胡闹罢了,你老跟着参合上面”,这是苏家分支人说的,带着一种不屑一顾的样子,好像在说“你就是多管闲事”,不过也是小声说的。即让人听到,又不让人主意到时他说的。其实打人的就有他家小孩。
也没人理他,小镇也不大,都知道彼此是什么尿性。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王家父辈里排第二的王正问的,王正其人,字如其人。
“他偷了我东西,我在教训他,她倚老···”,苏喜来分别指着陶涛和何奶奶说道。不过在说道何奶奶时说了一半,看到王正的眼神没敢说完。
“是这样吗”,王正看着陶涛问道,王正的眼神似乎可以判断真假一样。
“我没有”,陶涛没有抬头看王正。
“是这样吗”,王正看向苏家的几个小孩,带着审视的语气问道。
苏家几个小孩看了眼苏喜来,似乎得到了肯定。
“是的”,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偷了什么东西”,王正道。
“是一块桂花糕”,苏喜来肯定道。
“王正看看苏喜来他们,又看看了看陶涛道:“苏喜来你对着你苏家祠堂后的槐树发誓你没有说谎”。
“喜来,没事,你发誓吧”,这时苏喜来的母亲来到祠堂前,稍稍听了一下事情由来就对苏喜来说道。并且站在苏喜来的身后,好像在给他做后盾。
其他围观的人窃窃私语声响起。
“原来是一块桂花糕而已啊”。
“小孩子吗,算了”。
“小孩子打架很正常”。
“这么小就偷东西···”。
“苏喜来那家伙说的话也能信···”。
“······”。
对于这件事围观的人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这在一定程度反映了不同人有不同的认知。
苏喜来面露难色看着母亲宁氏,因为宁从来没有给他准备过桂花糕。因为他有蛀牙,宁氏从来不允许他吃甜食。这会母亲什么也没说的支持他,在一定程度上说明母亲可能知道自己说谎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还是让他对老槐树发誓。
在镇上有个习俗,如果两个人为一件事发生争执,而双方说辞不一致,那么三姓之人只要对自己家祠堂老槐树发誓就能自证清白,老槐树能给出一些现象来判断真假。说假话的人,发誓内容总会成真,说真话的人在未来的一段时间会有好运。
“发誓吧,年祭快开始了,别浪费时间”,王正皱眉说道。
苏喜来看了母亲一眼,发现母亲没有看他。
“陶涛在学堂偷了我的桂花糕,如果我说谎,苏家老槐树今年不开花”,苏喜来挺了挺胸膛,用不是很响亮,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发了一个誓约。
“好了,就这样吧,各回各家祠堂准备年祭吧”,王正大声说道。
这件事就这么轻拿轻放了,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但又似乎没有这么过去。因为有人想看看今年苏家槐树是否会开花。
苏、王、周是镇上大姓,在没有外来户的时候,东三巷是苏家的地盘,西三巷是王家人的地盘,周家是中三巷。后来三姓互通婚姻,就住混了,每个巷弄都住着三姓的人。
这一年过的很快,六七月份是槐树开花的时节。这半年时间,有好多人看到陶涛都用不同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在怀疑这个小孩手脚不牢,就连陶涛的父母在知道这件事以后,都问了陶涛是不是真的偷了东西。当时陶涛只是用委屈眼神看了眼父母,然后跑到河堤上去了。直到晚上他父母发现他还没有回来,才在河堤上找到了他。
这半年陶涛变得很沉默,不和同学玩耍,很少和父母交流。他最常做的事就是去小镇戏台那边看苏家的槐树。
终于到的六七月,苏家的槐树今年长的格外茂盛,已经有遮蔽苏家祖祠的趋势。可是王家周家的祖祠槐树已经长满了白绿色的花骨朵,苏家祖祠槐树还是和初春时一样,没有一点长花骨朵的样子。
转眼槐花已经谢了,山上黄色的野菊花都快开了,可苏家祖祠槐树除了树越发浓绿外,还是是没有开花的意思。
人在做事,天在看。老槐树用自己的行动为这件事做了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