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还刚蒙蒙发亮,那群书吏班头,便心怀忐忑的来到了县衙听命。谁知他们到时,宋三爷却已经在二堂等着他们了。
对于这些人来说,不过觉得这位县太爷勤勉,可对于宋三爷带来的人,却一个个有些懵逼。这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事情,就好像一个宅男突然决定出去夜跑了一样。
宋三爷见他们进来,还不等他们问安,便头也不抬的道“你们,去把现如今监牢之中,所关押一众人犯的案卷都找来。”
“……”这些人昨天干了一天活,那些班头还好,整日里也习练武艺、打磨力气,可那几个书吏可就惨了,浑身的腰酸背痛。这下子听宋三爷下令,却也只好勉强拖着全身散了架的骨头,去找那些案卷去了。
案卷着实不少,连带着宋三爷手下的人一起帮忙,也搬动查找了许久才都齐全。此时二堂之内,宋三爷面前的案桌上面,案卷堆积如山,他坐在椅子上,外面的那些人都看不到他了。
“都齐了?”宋三爷问道。
“回大人,都在这里了。”一个年纪大些的书吏拱手笑道。
宋三爷点了点头,没理他,然后就做了一件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的事情。
他打开一份卷宗,随手一页页翻看,速度极为惊人,竟是一息便翻过一页,看完一卷,手中拿着笔勾勾点点,然后往旁边一放,下一卷又拿了起来……
宋三爷的手下人还罢了,毕竟他这“走马观碑,目识群羊”的本事,这些人都见的多了。
可那些书吏班头都懵逼了,心道“这是干嘛?”倒是张金成走过去,从桌上拿起一卷批好的案卷细看,半晌才倒吸一口凉气。那最后的批注中,分明将这件案子一应错漏之处,全都写的明明白白。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别说他了,天下怕是除了自己这位恩师,再也不可能有人做到。他想起昨天夜里,这位恩师喝的醉醺醺的,和自己说的话,他说“知道吗?其实天才也是分档次的。”
虽然宋三爷速度快,但这些案卷也不少,足足耗费了两炷香的时间,可那些人都没说话,就那么静悄悄的看着眼前这位,用实际行动给他们讲述,才学和天赋到底差在哪里。
“啪!”随着宋三爷将最后一宗案卷往桌子上一扔,方才堆积如山的案卷,已经分成了两堆,其中一堆仍然堆积如山,方才多高现在多高,另一堆却只有三四本卷宗,可怜巴巴的放在那里。
“也他妈是个人才!”这话是宋三爷说的,他用下巴点了点那堆高大的卷宗,对白有义道“白师爷,你带几个人去大牢,把这上面的人都给放了,送回家去好生安慰,要是已经家破人亡的,就让他们先住在驿馆吧,这里面有一个孕妇,只怕长期营养不良,你去找城里最好的大夫,请最好的稳婆伺候,钱衙门出,务必让她安安稳稳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白有义拱手道“是老爷。”随即招呼几个手下人搬着那堆卷宗,可那堆书吏中却有一个笑嘻嘻的跑上前来,点头哈腰的笑道“大人,呵呵,这些案卷中,可有不少独孤家和孔家的官司,若是全放了……不妥吧?”
宋三爷头都不抬道“来人,将这个人轰出去,从吏册上除名。”
“大人!大人我可是全心为了大人好啊!大人不可忠言逆耳呀……”他一边喊着,那边就有人一把耗住了领子,直接拖出了衙门,扔在了大街之上。
“大人!”有一个书吏笑呵呵拱手道“大人真乃青天,方才那厮,我早就看他是个奸邪小人,今日大人……”
宋三爷还是没抬头,都没等他说完,就道“这个也拖出去。”
“大人?我可不是方才那种人!大人……”那个手下人熟门熟路,这次倒是比方才快了许多。
“……”这时候谁还敢说话?一时间雅雀无声,这正反都不是,这让我们怎么站队伍?
宋三爷点燃了烟袋,低头吧嗒着,笑道“知道刚才那两个人错在哪里吗?”
“……”还是没人说话。
宋三爷等了一会儿,见没人说话,才道“第一个,钻营之辈,口中说是为我,只怕没少拿两家的好处,这种人在官场是个祸害。第二个,小人。小人还不如钻营之辈,他也定拿了两家的钱,可前一个还知道拿人钱财就要办事,但这个人却是说卖就卖,毫无底限可言!这种人给他机会,就是下个李飞。”
“嘶……”那些人倒吸一口凉气,更不敢说话,这是神仙打架,他状元郎骂宰相,想怎么骂怎么骂,但他们可不敢接这个茬儿。
宋三爷却接着道“你们这些人,怕没有不收两家贿赂的,但毕竟不是无药可救,本官先给你们个机会,就暂且留用,以观后效。”
“谢大人!”那些人顿时激动地躬身就拜。
宋三爷不再理会他们,对白有义道“你去查看一下咱们还剩多少银子,都分给那些受冤枉之人,告诉他们,这不是本官给他们的,这是晋国欠他们的,是王法欠他们的,是圣贤欠他们的,也是天理欠他们的。”
白有义一愣,问道“额……老爷,可留下用度?”
宋三爷摇头笑道“不用,晚上咱们就有钱了。”
白有义眼珠子一转,笑道“是,老爷。”一溜烟儿的带着那几个手捧案卷的手下人,跑去搞慈善去了。
那些书吏班头却是面面相觑,他们心说“弄半天这世上真有清官儿?还以为只是故事呢!可是……为什么晚上就有钱了?”
不管他们那边心中乱猜,宋三爷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半死不活的道“哎呀……今日真是疲劳,耗费心神呐!老张,中午去买三条鱼,一条红烧,一条清蒸,一条剥鳞去骨,细……细……剁成肉泥,加以葱姜汁搅打上劲……”
“还他妈‘细……细……剁成泥’!”老张还能忍他这个?顿时冷嘲热讽道“还三条鱼,一条也没有。不好意思了您嘞!您老人家刚才把钱都他妈散出去了,还吃个屁的鱼!还跟你说,就家里剩那点儿东西,就够这群人凑合这一中午的,今天晚上要是来不了钱?嘿嘿……一院子的人都他妈喝西北风儿去吧。”
“这位张爷果然与旁人不同。”几个书吏和班头暗暗点头。
宋三爷却冷笑道“看给你长的脾气!老爷我说晚上有钱,老天爷给我变也要变出来。”
“老天爷真他妈疼你。”老张翻了翻白眼,懒的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