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此。”小枫的眸中带着些许的歉疚，“父亲当时说了，你若不肯嫁到雪熙国，就以私通魔族论处。所以左长老为了保住你，只能这么做，即便你会恨他。”
文素烟的世界，仿佛就在这一个轰然崩塌了。
二十年啊，整整二十年的时间，她凭着这个执念，一直不肯见父亲派来的人，不肯见自己的亲哥哥。
其实有很多次，她也想问一句，父亲的身体可好？
也曾无数次午夜梦回，看到父亲坐在葬着母亲的神树下，一边饮酒，一边流着泪说着些什么。可是每每想靠近一点看看他们，想听听他在说什么的时候，梦就醒了……
现在，有人跟她说这二十年的坚持和痛苦，其实就是一个笑话，是她误会了自己的父亲？
这要她如何接受？
小枫知道此时的文素烟很痛苦，也不忍再多说什么，只是道：“我告诉你这些事情，是想让你知道，你可以反对我跟灵儿的婚事，但必须要给我们一个合理的理由，虽然任何理由都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我只是不想她心有怨恨和遗憾，步你的后尘而已。”
文素烟看向小枫，那么稚气的脸庞，那么清澈无害的眼神，是个多么惹人喜爱的小孩儿啊。
她是爱孩子的，可是因着那些原因，她都没好好地陪着两个孩子，也没好好地看看他们小时候的样子。
雪翼离开她的时候，就是眼前的小枫这般大，而雪灵则更早地被送走了，即便就在隔壁的灵兮殿，她也不愿意去对看她一眼。
她确实不是一个好母亲，也确实没有资格去干涉孩子们的婚事，可这一次，她若是不制止的话，最终酿成的后果，不是她或者雪灵所能够承担的。
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少主对自己的女儿早已经情根深种，即便她说出真正的理由，他也未必会同意离开，所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今日的事情，是她考虑不周，鲁莽了。
就在她想着的时候，小枫忽然眉头一皱，出声道：“灵儿要来了，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文素烟朝着四周看了看，察觉到了有人隐身的气息，随即会意，冷着声音道：“你虽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但有些话本宫还是得个你明说了，我家灵儿她马上就要嫁到神族，到时不可能带着你一起去的，所以现在本宫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继续留在凤栖宫，本宫自会派人照顾你长大，等你有了自主能力，去留自己决定；二是本宫给你在宫外找一户好人家收养，保你衣食无忧。你看如何？”
小枫原本是想让她不要将他们之前的谈话内容透露给雪宁，却没想到她来了这么一招……这话其实也没什么问题，问题就在于他本打算尽快跟雪宁坦白身份的，但如若他现在顺着文素烟话说了，就等于再一次欺骗了她。
他不满地瞪了文素烟一眼，对方却巧妙地转开了视线，似笑非笑地道：“你要是做不了选择，那本宫为你选择如何？皇宫里太过于复杂，本宫觉得你还是不要掺杂在这里为好，所以出宫许是最好的选择。”
小枫动了动唇正想说话，一个声音忽然先他一步响起：“他哪都不去！”
随着这道声音，雪宁忽然出现在了小枫的身边，一把将他拉在了怀中。
真是沉不住气！
文素烟在心中一阵叹息。
那那位之前盛气凌人的少主，现在就跟个受了惊吓和委屈的小孩儿一般，缩了缩脖子钻进雪宁的怀中，寻求安慰和保护。
真是没眼看……
雪宁看都不看自己的母后一眼，只是搂紧了小枫，低声安慰道：“小枫，别害怕。”
小枫没有说话，只是又朝着她的怀中钻了钻，好几天没见了，他太想念着熟悉的味道了。
可他的动作看在雪宁的眼中就是被吓坏了，这才抬头看向文素烟，怒气冲冲地道：“小枫是我的孩子，他的去留和未来我会负责，你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
她的言语很是犀利，显然没把眼前这个人当成自己的母亲。
即便文素烟早就习惯了她的性格，也知道会有这个后果，但还是心间发痛。
其实她还没从之前父亲的事情中彻底缓过来，这会儿也没精力去跟愤怒的女儿去争论什么，只能叹口气，摆摆手道：“罢了，你把他带回去吧。”
愤愤不平的雪宁还想说几句，可是文素烟却直接站起身，对着身边的文嬷嬷道：“本宫乏了，回寝殿吧。”
人都走了，雪宁再气愤也没法发泄了，只能把小枫从怀中拉了出来，上上下下，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紧张地道：“小枫，你终于醒了，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小枫摇摇头，“没有，就是跟我说了一些话而已，不过我都没怎么听懂。”
听不懂也正常，五岁的孩子哪会理解大人们的弯弯肠子。
雪宁这么想着，拉过小枫的手，“不要理她说了什么，你只要知道，不管我去哪，都会带着你，绝对不会不要你的，就行了。”
“嗯。”小枫点点头，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这么多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看着这张带笑的稚嫩小脸，雪宁又忍不住伸出咸猪手去轻轻掐了一下，“哎吆，我家小枫笑起来真是太可爱了，好想亲一口。”
雪宁犹记得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在山洞里忍不住亲了他一口，结果害的人家成了只水煮虾，所以这次克制住了。
小枫：“……”
被当做空气的幻呈：“……”
三人不在烟云殿多做停留，很快就回到了灵兮殿。
刘婶和暮雨也都在了，看到雪宁将小枫安然无恙地带了回来，刘婶“噗通”一下跪在了小枫的面前，“小公子，都是老奴的错，老奴不该走开的，应该一步不离地守在你身边的。”
话说话，刘婶已经是泪如雨下，雪宁想拉她起来，小枫却先她一步走到刘婶面前，看着她内疚的样子抿了抿嘴，然后张开双手抱住了她。
雪宁愣了愣，小枫虽然不似一开始他遇到时候那么冷酷了，可是在皇宫中接触了这么多人，除了她，他从来不会去碰触人家，更不用说抱别人了。
而幻呈的内心更是如遭雷击，这可是神族少主啊，那么高高在上的人，现在竟然主动去抱一个老宫女？
而被抱了刘婶也被吓住了，整个都僵硬着无法动弹。
好在小枫只是轻轻地抱了一下便放开，他现在的个子正好跟刘婶平视，那双晶亮的眸子看着她，出声道：“刘婶，你没错，也不用内疚的，我一点都不怪你。”
“小公子……”
刘婶还想说点什么，雪宁已经走过来将她拉起，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道：“小枫说的没错，这事你一点都没错，人是母后带走的，只是去问了几句话而已，所以你不要自责了。”
“原来是皇后娘娘带走的啊。”刘婶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好似想到什么一般，神情紧张起来，“那皇后娘娘……”
她不敢问出口，毕竟事关皇后，不能随意议论的。
“没事了，这事我会处理的。”雪宁摇摇头，忽然捂了捂肚子撒娇道：“刘婶，我要饿坏了，想吃肉。”
“我也饿了。”小枫也随即应和。
“瞧我，都忘记公主和小公子还没吃过东西呢。这就去做！”刘婶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往外跑去。
“多做点啊，大家都饿着呢。”雪宁在身后又喊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