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皮到英国以后,一封邮件都没有,这太奇怪了,他不是说要我记得回他的邮件吗?
直到放暑假以后,阿皮终于发来了一封邮件,他告诉我,他已经毕业回国了,因为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恐怕还要等一阵子才能和我碰面。
我毫不在意,只在意要好好享受大学时期的最后一个暑假,所有的东西都有期限。
追求永恒是多么可笑的事。
暑假过完,我依然没有见到已经归国的阿皮的身影,我也没有发邮件问他。
新学期开始以后,大家变得格外的忙碌。
张树伟要去一所小学当实习老师,我也开始准备实习的事情。
有一次,我问薛玉:“大学生活是不是很有趣?”
她笑一下。
“还好,对未来感到恐惧,有些成年人必须面对的事情,开始想要逃避。”
“是吗?”
“大学实际上是一个过渡阶段,过完大学生活,你就成为一个真正的成年人,要去做成年人必须承担的事情,工作,家庭,各种压力,你都必须去承受。”
“那这样听来,上大学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不是了不起,是很重要,因为你在上大学的时候必须学会一些生存的本领,以后就就要靠这些本领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是不是很重要?”
“像猎人学校吗?教会我们打猎的本领。”
“是的。”
张树伟离开省城前请我吃饭,就在我们学校附近的一家湘菜馆。
“你可以吃辣一点的吗?”
“辣出鼻血也没关系。”
结果,他点了很辣的菜,我们被辣得涨红着脸不停地喝水。
“你不该只迁就我。”
“迁就你还有错?”
“你不能吃辣就点不辣的菜,我能吃辣的就点辣一点的菜,然后坐在一起各吃各的,不好吗?”
张树伟摆出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各吃各的话,干嘛还要坐在一起吃饭?”
我们之间常常像这样无法沟通,就像两个人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偶尔搭错线,串个门,就火花四溅。
吃完饭,我们喝着茶,吹吹冷气,慢慢冷静下来。
“薛小米,我会想你的,如果你也想我,就发信息告诉我,我很想知道。”
“嗯,祝你一切顺利。”
我们在学校门口分开,张树伟站在原地看着我走进校门,从明天开始,这样的画面可能只有在回忆里才看得到了。
周米和奶奶搬走以后,我重新搬回我和薛玉的家住。
周米并没有停止每月给我的生活费,但他这么做不会得到我的好感。
和其他同学一样,我也在通过种种渠道寻找合适的实习单位,没想到连这个竞争也是十分的激烈,毕业以后找工作的艰难,可想而知。
寝室里的六个人,各忙各的,聚在一起的时间变得很珍贵。
毛豆是第一个找到实习单位的人,她说通过家里的关系准备到设计院实习,很多同学都很羡慕她。
毛豆很爱喝啤酒,有一天,她下班后提着一袋子啤酒来我家了。
“你家好干净啊!”一进门,毛豆就对我说。
我们坐在阳台的圆桌旁喝啤酒,我炒了两样小菜。
“因为我妈很爱干净,看见不整洁的地方,她就算快上班迟到也要弄干净再走。”我讲得太夸张了,薛玉从来没有上班迟到过,她是个很认真的人,不允许自己出错,但嫁给周米却成为她人生中最大的错误。
毛豆一口气喝掉一罐啤酒,我劝她慢点喝。
“我们单位还需要一位实习生,你愿不愿意去?我可以帮你向我们主任推荐。”
“有把握吗?”
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地答应。
毛豆打了一个嗝。
“我会尽力把你说成是一个很完善的人。”
“你们主任又不是笨蛋。”
“不用担心,如果失败了,我们绝交。”
简直不可思议,她竟然说出这种狠话,我怀疑她讲的都是酒话,能相信吗?
“谢谢你想着睡在上铺的我。”
毛豆举着啤酒罐大笑。
“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啊!干杯!”
我也举起啤酒罐。
“干杯!”
毛豆喝醉了,醉得一塌糊涂,喝醉的她,很安静的睡觉,我想拖她回房间去睡,但她实在太重了,我只好把她安置在客厅沙发上睡一晚。
进设计院实习的事,我不抱任何希望,第二天早上一起吃早餐的时候,我只字未提。
她似乎也忘记了这件事,吃完早餐,她赶去上班,我赶去学校。
下午,我回到家,午睡了一小会儿,坐在阳台上喝杯玫瑰花茶,准备等下出去逛超市,冰箱里又空了。
茶刚喝完,毛豆就打电话来了,她告诉我去设计院实习的事情已经帮我搞定,我高兴极了,请她下班后一定来我家吃晚饭。
听完电话,我赶紧出门去超市采购晚上要用的食材,从超市里出来,我吃力地提着一大袋子食材回家。
“我帮你。”有人接过我手中的大袋子。“哦,好沉,你要在家办酒席吗?”
“阿皮?”我不敢相信,竟然会是他。
他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显得身材更挺拔了。
“你采购得正是时候,有预感吗?因为我要来了。”
我抿嘴笑着,毛豆给我的好消息算是预感吗?
我告诉阿皮,晚上会有一位重量级的来宾要来我家做客,他信以为真,一进门就脱下风衣,进厨房,说要帮我做一顿重量级的晚餐招待那位重量级的来宾。
阿皮做的西餐,这是他在英国留学时学会的。
“如果我在国内没有更好的发展,就在省城开一家像样的西餐厅,你觉得怎么样?”阿皮喂我吃一勺刚拌好的蔬菜沙拉。
我点点头。
“好吃,拜托你开餐厅吧!”
阿皮开心地笑出声来。
他变得比以前开朗了。
很可惜,毛豆只吃到阿皮做的西餐,没有见到他本人,因为有事他不能留下来吃晚餐,我们互留了电话号码后,他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你怎么会做西餐?还这么好吃?”毛豆边吃边喝点红酒,红酒是阿皮从他车上拿来的。“虽然我更爱喝啤酒,但这红酒的味道绝对是精品。”
“我不懂红酒,这是给我们做好吃的西餐的那位帅气的男生送给我们的。”
“等等,帅气的男生?他在哪里?”毛豆一本正经地起身跑到房间去查看,然后一脸失望地回来追问我:“你把他藏哪里了?”
我双手一摊。
“他早就走了。”
毛豆失望地轻叹一声。
“至少你正在吃他做的西餐,知足吧!”
“你说得对。为了那位帅气的男生,干杯。”
吃完晚餐,我劝毛豆留下来过夜,她说干脆以后搬来跟我住,可以交一点房租,但一定要友情价。
我要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这是我和薛玉的家,我并不打算再用它来赚租金。
“我跟你开玩笑的。不用当真。”毛豆对我说。
我拿新的毛巾,牙刷,还有拖鞋给毛豆,我那宽松的睡衣穿在她身上,像紧身衣。
我房间里的上下铺,从买来开始就没换掉。
“你妈妈是不是打算再要一个小孩的?”睡在下铺的毛豆问我。
我的心猛颤一下。
“不是。”
“为什么要买上下铺呢?”
“家里只有两个房间,方便来客。”
“这个办法好,两个房间却有三张床铺。”
小阳台外面的银杏树,树枝已经与阳台上的玻璃平齐了。
“那个帅气的男生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以前的邻居。”
“怎么?因为太熟了反而不好下手了吗?”
“没有想过,我和他就是朋友的关系,这样挺好的。”习惯一种关系,突然改变的话,从前那些美好的回忆会不会被抹掉呢?我担心这个。
我和阿皮是互相取暖的朋友关系,我喜欢也习惯了我们之间的这种距离。
关掉灯,我听见了毛豆的呼吸声。
崭新的明天,请不要让我们失望,我默默地祈祷着,很快也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