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先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在成皋驿站救出曹操之后,青牛先生知道他身上没有携带传国玉玺,于是返回洛阳,第二天带着芸娘、甄宓和明珠,一路跋山涉水去了曲梁。找到甄宓的二兄、曲梁县令甄俨的府上,甄宓和家人相聚,人人喜极而泣。
甄宓母亲张氏的病情已经开始好转,加上母女团聚心情舒畅,再经过青牛先生为她悉心诊治,半个月后就完全痊愈了。四人又盘桓了一些日子,最后洒泪而别。甄宓和母亲约定:三个月后鹤鸣山上见面。
这时关东盟军和西凉军之间的战争已经打响,东西方向的交通几乎阻绝。如果只有青牛先生一人,通过前线易如反掌,芸娘的武功自保没有问题,甄宓和明珠也能应付两三个士兵,但是如果要冲过几百上千的军队,就太冒险了。青牛先生只好带着她们,向北远远地绕道而行。
一路上经历千辛万苦,浪费了很多时间,但是青牛先生没有闲着,他留心各地的风土人情,顺带了解民间疾苦,当然更忘不了收集有关传国玉玺的传言和风声,然后在脑海里研究分析,判断它可能的下落。
这一天,四人来到弘农郡境内,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一片喊杀、哭叫声。青牛先生急忙纵马奔驰,同时举目一望,原来是一群山贼正在围攻一队行人。那群行人中有不少妇女儿童,除了马匹还有车辆,那些正是山贼盯上的目标。
行人当中精壮男子不多,在山贼的疯狂围攻下,正在一步步向马车的方向败退,形势危急。
青牛先生远远看见,其中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异常勇猛,手中一条银枪舞得呼呼生风,一人面对三个高大山贼,却是一直死战不退。急得前面马车上的一位妇女一边哭泣,一边向少年大声呼喊,连连招手。
更让青牛先生动容的是,后面一辆马车上有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面对山贼毫不惧怕,一边大声叫骂,一边动作娴熟地向山贼射箭。尽管他距离山贼更远,射出的箭力度不够,几乎没有什么威胁,但他一直射个不停。马车上同样有一位妇女,双手紧紧拉着小男孩身后的衣襟,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
青牛先生催马来到距离战场十多丈远的地方,大吼一声,响彻天地,所有人都吓得一愣。就在这一瞬间,他从马上飞身而起,降落在两方人群的中间,指着山贼喝道:“我也知道你们大多是为生活所迫,不忍伤害你们的性命。识相的赶紧离开,否则休怪刀剑无情!”
山贼们见识了青牛先生刚才的一喝一跃,明白今天遇到了高人。但是见他只身一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妇女和两个小女孩,顿时又心存侥幸起来。一个山贼头目“嘿嘿”冷笑一声,使了一个眼色,二十多个山贼放弃了对行人的围攻,调头过来将青牛先生团团围住,步步逼近。
刚才浴血奋战的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见此情景急了,就要冲上前来帮忙。青牛先生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微微摇摇头,依然负手而立,连身上佩剑都没有拨出。
他见这些山贼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连一副弓箭都没有,早已心中有数。有的山贼用扁担、锄头作为武器,刚才三个高大的山贼连一个少年都奈何不了,武艺也就可想而知。
果然山贼对青牛先生十分忌惮,一直围而不攻。
这时芸娘带着甄宓和明珠也走近了,山贼头目又使了一个眼色,七八个山贼突然飞奔过去,将她们三人围住,举刀便向芸娘的坐骑砍去。山贼的目的很明确,要将她们劫为人质,逼青牛先生就范。行人中的妇女见状,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甄宓和明珠两人一左一右,飞身下马,紧接着刀光剑影闪耀,七八个山贼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三四个腿上臀部受伤,倒地不起;其余人肩上胳膊受伤,狼狈逃回。两个小女孩哈哈大笑,银铃般的笑声随风飘荡,在山谷间久久回响。
山贼们大惊失色,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同时看向头目,仿佛在询问是否开溜。
青牛先生大声喝道:“小孩力量有限,他们伤得不重,几天之后就可痊愈。你们要洗心革面,去做正当的营生,不能再干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下次再让我碰上你们拦路抢劫,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说到这里,青牛先生从身上掏出一锭十两左右的银子,抛向山贼头目,那人连忙手忙脚乱地接住。青牛先生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一挥手说道:“去罢!”
山贼听了这一声“去罢”,如蒙大赦,扶起伤者,正要抱头鼠窜而去,忽然有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且慢!”
山贼们惊悚回头,只见从马车上下来两位妇女,走上前来先向青牛先生等四人跪拜道谢,其余行人见了,随后也一一上前拜谢,青牛先生和芸娘连忙将他们一一扶起。
为首那位妇女让后面那位妇女拿来两个包袱,对山贼们说道:“我们也看得出来,你们可能就是附近的农民,因为走投无路才铤而走险的。刚才这位大侠惩恶劝善,令人钦佩。这里有一些衣服,也许你们用得上。”
那位妇女说完,将衣服交到那位十三四岁的少年手上。少年躬身接过,然后送到山贼头目手中。不过他似乎对刚才的打斗还心存芥蒂,交接时神情十分冷淡。
山贼头目叩头拜谢,然后带领众人黯然离去。
妇女带领众人,再次向青牛先生他们表示感谢,又纷纷夸赞甄宓和明珠不但长得漂亮,而且武艺高强。两个小姑娘听了既腼腆又得意,红着脸互相看着,竟然忘记了谦让。
芸娘担心她们骄傲,连忙解释说两个小孩只是略懂皮毛,取胜只是因为山贼根本不懂武艺。
询问之下青牛先生方才得知,这一行人是曹操的家小,刚从长安城里逃脱出来,正在前往曹操所在的河内方向。两位妇女就是丁夫人和卞氏,那位作战勇敢的少年就是曹昂,射箭的是年方四岁的曹丕。抵抗山贼的主力军,就是由曹家的门客和男仆们临时组织的。
青牛先生也称赞了曹昂的武艺和勇猛,曹昂谦虚拜谢。芸娘则对虎头虎脑的曹丕印象深刻,摸着他的小脑袋夸奖他勇敢。曹丕却毫无反应,因为他正站在甄宓和明珠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甄宓被他的样子逗乐了,也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问道:“小公子,你要说什么?”
曹丕声音响亮地说道:“姐姐真好看,姐姐真厉害!”
大家都哄然大笑起来。甄宓脸上又升起淡淡的红晕,故意忽略了他的前半句话,微笑说道:“公子愿意拜我为师,姐姐就教公子武艺。”
虽然是玩笑话,但是甄宓一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她飞快地看了芸娘一眼,难为情地吐了一下舌头。师娘刚说了自己的武艺只是略懂皮毛,自己却大言不惭要收徒弟,这不是找骂么?好在芸娘笑吟吟地看着曹丕,并没有责怪她。
曹丕却摇了摇头:“我不要女师父,我要男师父!”
小傢伙说完,就将目光转向了青牛先生。众人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甄宓暗中松了一口气。
在众人的笑声中,卞氏突然想起一事,于是低声向丁夫人说了几句话。丁夫人犹豫了一下,然后又向青牛先生跪拜下去:“妾身还有一事,请先生务必相助。”
青牛先生吃了一惊,连忙将她扶起,问有什么事。
丁夫人于是将董卓关押袁隗、袁基两家人,准备打听清楚传国玉玺下落后,再决定将他们杀掉还是用来交换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青牛先生听了既震惊又激动,和芸娘交换了一个眼色。直到此时,他才第一次听说孙坚在洛阳得到了传国玉玺的传言。他为自己感到庆幸:如果没有路遇并救下曹操家小,在这个消息闭塞的年代,自己不知要绕多少弯路了。
丁夫人请求青牛先生帮忙,尽快将这个消息告诉袁绍或袁术,使他们早作准备,或许还能有办法救出袁家一百多人的性命。
青牛先生求之不得,自然满口答应下来。这些日子他们都在关东一带活动,在曲梁县府里消息也较为灵通,对哪路诸侯屯扎在哪里也很清楚。经过紧张思索,他决定由芸娘带着甄宓和明珠两人,前往河内向曹操和袁绍传送消息,他自己则前往南阳寻找袁术。
他们分头行动,不但让袁隗等人多了几分活的希望,而且还顺便通知曹操派人前来迎接家人,使一家老小在路上的安全更有保障。丁夫人和卞氏心里都很感激,再次下拜致谢。
青牛先生考虑的是: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既然有传言孙坚得到了传国玉玺,而孙坚又是袁术部下,那么袁术这边就是调查的重点。自己正好借此机会调查清楚,传国玉玺是否真的落在孙坚手上。
他晓行夜宿赶到南阳,将董卓关押袁隗等人的消息告诉了袁术。袁术得知消息后似乎也很激动,命人取出一锭十两白银作为酬谢。青牛先生收下后告辞出来,走不多远,他就返回潜伏下来,监视袁术的一举一动。袁术率军救援孙坚,青牛先生也尾随而至。
刚才在袁术中军帐的密室外面,青牛先生将袁术和孙坚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朵里。根据对话分析,似乎两人手中都没有传国玉玺,但也不排除两人都没有讲实话。在巨大的利益或者诱惑面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都是家常便饭。
当青牛先生潜伏在密室帷幕外面时,意外发现一个黑衣人骗过岗哨悄然而至,潜伏在帷幕另一边的阴影里,也在偷听袁术和孙坚的谈话。他猜想此人是董卓方面的细作,经过跟踪查看,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这样一来就出现了另一个问题:细作知道了袁术和孙坚以假乱真的计谋,一旦报告给了董卓,董卓盛怒之下,很有可能会立即杀掉袁隗等人。反复思量之后,青牛先生决定暂时放下对玉玺的追查,先救人要紧。
青牛先生刚刚打定主意,就见山垇中一骑冲出,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用说,此人就是那位黑痣人。
他立即牵出藏匿在山间的马匹,换下夜行衣,翻身上马追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