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燥热,茶摊在风尘仆仆的路人看来是一个宝地,木质结构,茅草为顶,压着些石头、竹竿防止风吹。此时阳光正艳,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蝉鸣。男人从阳光中走来,毫不避讳地坐到沈情那桌,双眼看着母子俩,充满趣味。
沈初雪缩在沈情怀里偷瞄着走过来坐下的胡子男人,奶凶奶凶地问:“你是谁啊?”
“你猜?”男人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自顾自倒茶喝了,缓缓呼出一口气。
沈情瞧他满脸的汗,加上这男人衣着气质与那队人相差无几,许是掉队了又匆忙赶上。
“姑娘似乎喜欢盯着人看?”男人揪着小胡须说得戏谑。
沈情收回目光,平静道:“孤儿寡母行走在外,总要判断周围是否有危险。”
男人环顾四周,状似认可地点点头:“嗯,在理,那么接下来就祝你们母子俩顺顺利利。这小孩长得挺乖,叫什么名字?”
“哼,我不告诉你!”沈初雪壮着胆子朝男人做了个鬼脸。
胡子男人哈哈大笑,起身走了。
母子俩休息了一会又继续赶路,走出不到一里,牛车姗姗来迟,沈情也算舒了口气,不再担心天黑前到不了城里。
医馆这几日并不忙,夏常临每日傍晚就坐在门口摇着蒲扇乘凉,学徒们适时端上切好的西瓜,瓜是云小曼从对街王婆摊上买的,一直放在后院井里冰着。不过这个少年一直记着夏老说的事情,到城门去接沈情。
等到日头斜了,云小曼才看到驮着干草料的牛车,以及牛车上的母子。
“沈姐姐!”沈情一下车,云小曼就跑上来将挑子担在身上,很是欣喜,“师父让我在城门口守着,兴许能接到你,师父真没骗我。沈姐姐,这是你的孩子吗?长得真可爱!”
见着这个朝气蓬勃的少年,沈情心情也愉快不少,她将沈初雪牵到云小曼面前,互相介绍起来,沈初雪懂事,眨巴着眼睛甜甜地叫了声小曼哥哥,把云小曼叫的心都快化了。
按云小曼的说法,沈初雪真的像雪一样,白白的糯糯的!特别是那声哥哥,一听就心生喜欢。
从此云小曼就一头扎进了弟控的深渊,爬不出来了。
三人一路有说有笑到了医馆。已是华灯初上,医馆后院很久没有这么热闹,照夏常临的话来说,像是吃上了团年饭。沈情母子决定搬到城里住夏常临是十分高兴的,为了给母子俩接风洗尘,便把云夫人也请来帮忙做饭。
云夫人原本是个风风火火的女子,只是这些年身染重病又操劳生计磨掉了她的性子,也磨掉了她的精神,如今病好了儿子有活计了,整个人容光焕发,纵使岁月已经在面容上刻了痕迹,眉眼中依稀可见云夫人年轻时的风华灿烂。
“沈姑娘,我做的都是家常便饭,不知道合不合你和初雪的胃口。”云夫人将最后一道鲫鱼汤端上来便入了坐。
“云夫人客气,家常便饭,才有家的味道。”
沈情的爹娘不喜铺张浪费,一直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对于饭食自然不会讲究太多。在她印象中,娘亲通晓岐黄之术,每到一个村子就会为村里的人看病,教授医术,而爹因为精通诗书就成了先生,教村里的孩子认字读书。只是爹娘从来不会在同一个村子里待太久,一般三两个月就会留下一堆草药和医书,默默离开。
沈情跟着爹娘辗转到各个山间田野,有时独居,搭上简陋的两间草屋,前依水背靠山,然后在屋子边上开垦田地种些草药、野菜,整个山头再找不到第二户人家;有时又在炊烟袅袅的山村里,夫妻俩依偎在一起,看着沈情和村里的孩子在雪地里撒欢打滚。
这么多年过去,沈情已长大成人,依然忘不掉逢年过节,她和爹爹蹲在厨房里眼巴巴地看着娘亲揉面团蒸包子,然后做一桌勾人馋虫的饭菜。
爹娘去世后,她一个人守在最后生活的家三年,直到捡到还是婴儿的沈初雪,才逐渐让她忘了那段悲伤。人总归要向前看,爹娘希望她能无忧过一生,自然要遵守爹娘遗命。
因着第二日沈情要搬新居,云小曼一大早跑到医馆给沈情当搬运工。好在就两大箱行李,半个时辰不到就搬到了新宅子。
沈情一进门就发现整个院子被打理得干净整洁,连上次见到的墙角杂草也没了,反倒被种上叫不上名儿的植物,在角落默默开着黄的紫的小花儿。沈初雪像只快乐的小鸟,在院子里东奔西跑,一会看看假山芭蕉,一会瞅瞅小池里的游鱼,见到匾上“祖德流芳”四个字还会和云小曼说这四个字干娘教过他。
待几个大人将屋子都收拾好了,沈初雪才跑到沈情面前,脸红扑扑的,问:“干娘,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吗?”
沈情擦擦初雪额角的细汗,笃定道:“当然,以后干娘就和初雪生活在这里了,是我们的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