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子与正门相对,戏子们在上头咿咿呀呀说着沈情听不懂的台词,她摇摇头,也不惊讶老爷子是如何知道来人是她,便自然地坐在夏常临身边。
“夏老别笑我,我对这些一窍不通。”沈情摇头。
“怎么没把初雪带来?小半年没见他了。”
那时沈初雪六岁生日,沈情为了给他庆祝便领着他进城。小孩儿在城里玩得不亦乐乎,错过了出城时间,就在夏常临家住了一宿。夏老很喜爱小孩子,可惜妻子去世的早,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夏老也未曾续弦。
“说不定过几日就能见到了?”沈情轻笑打趣,“不知夏老可还记得我上次说的话?”
夏常临捻着花白胡须,思索一番:“嗯……沈丫头是要我帮忙留意城中可有院落买卖?啧啧……丫头你舍得放弃你的山野生活?”
沈情但笑不语。
夏常临走过的路比沈情吃的饭还多,自然知道沈情不愿多说。他摸了把胡须,笑说:“丫头运气不错。”
运气确实不错。
夏常临在落霞城是小有名气的大夫,他放话说远房侄女要来落霞城置办房产,受他救命之恩的上至县衙师爷下至平头百姓都在帮忙,隔三差五便有人上门提供消息,可惜大部分不如人意,不是荒废许久就是凶宅死过人,怎么看怎么不顺心。
然而,就在两天前,医馆隔壁的卖菜大娘说他们和安巷子有人要搬走,那家主人是对老夫妻,儿子在永州做茶叶生意发了财,要接老两口过去享福。夏常临那日正好要出诊,便差着云小曼去看了,人回来后直说沈姐姐定会喜欢。
两人回医馆放下药箱行李,拉上又在后院哼哧哼哧劈柴的云小曼去往那家院落。
接待他们的是老夫妻的儿子林清礼,这人三十来岁,脸型周正,穿着一身藏青色葛布单衣,外罩一层宽大的纱衣罗衫,罗衫上有牡丹暗纹,又梳髻戴冠,看模样不是商人,倒像个读书人。
三人在林清礼带领下进入和安巷内的院子,巷子大约十尺宽,两旁都是竖立的斑驳白墙,墙角生着狗尾巴草,走过三家院门后,林清礼在第四家停下。
老妇人拄着拐杖坐在门口石墩上,见儿子回来颤巍巍站起来,从怀里掏出手帕给他擦汗。
“娘,大热天的怎么不进去歇着?”林清礼弯着腰让老妇人擦汗,一手挽着她的手臂扶她进门。
“娘没事,你爹在屋里收拾东西,我没什么事就出来看看你。”老妇人笑得眯起了眼,脸上的皱纹如水波一样绽开。
“祖德流芳。”从大门看去便是正堂,沈情念出牌匾上的字。
“沈姑娘,说来惭愧。”林清礼搀扶着老母亲,请众人进门。
沈情打量着这普通的一进四合院落,堂屋前是一池清水荷花,开得正烂漫,池上架着一座石头小桥,水池前种着两兜斑竹,后种着月季海棠,还有爬了满架子的紫藤。地面铺的青石,打扫得十分干净。
林清礼将母亲安置在房里,出来正见沈情在石桥上看荷花,夏大夫和云小曼两人四处看这院落的布局。他走到沈情跟前,接着之前的话说:“沈姑娘,不知这院子你可否满意?”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沈情不置可否,显然对这院子十分满意,“林公子可是读书人?”
林清礼大方承认:“我曾祖父,祖父那代都是朝中文官,到我爹这辈家道中落,我虽爱读书,却因家中衰落无力维生,只得离乡做生意。祖上护佑,赚了些小钱,想着父母年迈体弱,也该让他们随我享享清福。”
“林公子孝顺。”沈情感慨。
“不敢,只是少时爹娘为养活我受了不少苦,为人子,也该报答他们。”林清礼笑着看看这清雅院落,“我从小在此长大,如今要卖掉它,心里总是不舍。”
“我明白,”沈情点头,转了话头问,“林公子在何处做生意?”
“永州武城。”
“永州啊!”夏常临忽然凑过来,打量林清礼,摸着胡须说,“难怪,林公子这身料子可是永州最好的斜山菱纱,三百两银子一匹。”
“夏大夫好眼力。”林清礼朝他行了一礼。
夏常临摆摆手,对沈情说:“沈丫头,这院子我和云小曼都看了,确实不错,你和初雪住过来挺好,这里离我那又近。”
“好啊。”沈情直接答应下来,问林清礼,“林公子,开个价?”
“二百七十两……”
“嘶——”
“啧啧……”
“……”沈情一咬牙,“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