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今天必须把茅坑都掏干净。别四处看了，就是你，你一个人。”
小丈夫吴力茫然地点点头。身边不见了桃姐，对面不论是官，是兵，还是同样身份的民夫，他都是连大气也不敢出。长官马上要来巡视辎重营，这个卫生还是要认真搞一搞的。新军，新式军队，与八旗兵的差别是全方位的，不仅是军械、训练、作战方式，还有纪律和卫生等等，都不可相提并论。
吴力对于让自己一个人承包厕所卫生并没有什么不满。这个辎重营上下七八百人，除了营兵，有一半人都是他这样的民夫。兵们每天也要干活，但很明显人家的责任是护卫辎重，大量的体力劳动最终还是要民夫来完成。
小桃和小丈夫吴力一进辎重营就被分开，男的进了民夫棚，女的去了伙房。吴力掏茅坑的时候，小桃正在煮饭。小两口一个负责入口，一个清理终端，却也配套。
长官来了，来的却不是统领，而是负责招兵登记的那个文书。
“大王派我来巡山，我去伙房转一转。”孙姓文书没有长官的排场，一进辎重营，哪儿都没去，直接就钻进了伙房，他记得有个胸肌发达的小民夫，应该，也只能是在这里。
看着站在面前的小桃，文书的眼睛有点放光。都说当兵满三年，见了母猪当貂蝉。文书一向自诩风流倜傥，口味也比较庞杂。官居高位者喜好大家闺秀，讲究个门当户对。孙姓文书自幼熟读庄子，最爱逍遥游，天天梦想化身为蝶，回归自然原始的交配状态。对于女性，他并无固定的爱好，一切因为要自由。遇见小桃后，他忽然开始钟情于农家乐。孙文书认为，只有这样不沾染一丝现代文明的村姑，才是纯粹的女人，一个拥有挺拔胸肌的健康女人。
“张小桃，我记得你的名字。”文书伸手又想拍人胸肌。
小桃没有慌神，沉肩，左脚虚点，一个哈登后撤步，躲开了这记扑胸而来的龙骨手。“长官，好记性。”
孙文书点点头。转身对陪在身边的辎重营营长说：“上级有令。辎重营不能有女人，能用的全都划归后勤部门，不能用的全打发走。所以，这个人，今天我得带走。”
辎重营营长骂了一句，“孙文书，这个小娘们可是你招进来的。当初怎么没直接划到你手下啊？”
孙文书说：“此一时彼一时。前天还为兵源发愁，来一个就凑一个数，首先是给你们这些一线二线部队招兵，我怎么敢先收。你这才一个，另外两个辎重营少说也有三五个呢。你也知道，昨天咱们得到消息，云南兵撤回去了。这仗一时半会怕是不打了。上面就改了心思，要严格建制。这事可不能怪我。”
“那你赶紧把她弄走吧。你楞塞给老子一个小娘们，这辎重营的兵走路都走不直了，眼睛全往伙房这边瞄。”
“张小桃，收拾一下你的东西，跟我走。”孙文书眼见事情办得顺利，连忙趁热打铁。
“去哪儿啊？我只会做饭。我干够一个月就回家，别的地方我不想去。”
“这哪儿由得着你呀？”辎重营营长不耐烦了，“赶紧收拾，走人。”
“长官，我能不能和我弟弟一起走？”小桃想最后争取一点权益。
“哪个弟弟？就是和你一起登记的小子？”
“对，就是他。”
“我记得你俩不是一个姓啊，怎么就成了你弟弟？”孙文书的记性的确好。
“其实，其实我们是两口子。我比他大……”
孙文书皱了皱眉，本以为是姐弟，现在成了夫妻。本以为可以轻松调走一个，现在成了捆绑销售，小桃这行为简直就是耍流氓。
“我不能抛下他不管。”小桃看长官犯了难，补充说明道，“他还小，求你让我带上他。我念你的好。”
孙文书略一思索，有了计较。扭头对营长说：“能不能买一赠一。不出三天，我还你十个壮汉。”
“事是小事儿，但这也太便宜了你。”营长大概能想到孙文书的花花肠子里在打什么鬼主意，既然上峰有令，自己这里留个女人也的确不方便，打发走小桃是顺水人情。但同时还要带走一个民夫，就稍显过分了。
“两个换十个，这买卖你不亏。”为了给小桃留下一个无所不能的印象，孙文书屁大的官也敢玩调令。要说军衔，他孙文书比辎重营营长低了好几个级别。营长能陪着他，和他称兄道弟，看重的是他招兵时多多少少有点分配兵源的权力。辎重营几乎没有立战功的机会，升官慢，但是油水大，能当上这个营长也得有些手段。营长现在担心的是正事，整个大汉军在急速扩张，辎重营的后勤保障压力水涨船高，营里编制不满，营长也不能变出汽车来，正是有求于招兵处的时候。故作为难，是为了落个人情。这事儿孙文书岂能不懂？
“这还不是你老兄一句话的事儿。”孙文书恭维道，“三天之内，我要是弄不来十个壮汉，你唯我是问。”
营长终于点了头，“好吧。你说的话，可别是放屁。老子等着你那十个壮汉。”
小桃的要求得到了满足，心中稍许安慰。放下手头的活计，也不知道该收拾什么东西，她根本就没有行李。辎重营只她一个女人，没办法给她安排住的地方，这两天她就是睡在伙房里。
孙文书冲小桃招了招手，“收拾好了就跟我走。我在外面等你。”
孙文书和营长一路走有说有笑的聊着走出伙房，以为怎么也得等小桃一两分钟，不承想小桃突然奔了出来。
小桃这一提速出现，恰好听见了营长说的话，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我要是没猜错，那小子肯定是要被你送到步兵营当炮灰去……”
“革命分工不同嘛。唉，张小桃，这就收拾完了？你没行李？”
小桃跑到二人跟前，向辎重营营长鞠了个躬，“长官，我和我弟已经领了一个月的工钱。这才干了两天。”
营长点点头，“你倒是个老实人。算啦，老子这儿也不缺你们这几块钱。”
“那我谢谢长官啦。我俩其实就领到一半的钱，要不是长官你大方，我真不知道怎么退这钱。”
营长嘿嘿笑着拍了拍孙文书肩膀，“三天之内，十五个人，不多吧？”
小桃突然感觉自己和辎重营里那些拉车的骡马没什么区别。就为了口吃的，而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