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等了许久的璨忱,有些困乏,放下座椅睡了一会儿,连李染他们都出来了也没察觉。
“叩!”李染敲了车窗,也没能叫醒她,“我其实也没夸大多少,你看她样子,要不是我在旁边帮她盯着,早晚得把这车给毁了。”
“你怎么知道她做噩梦了?”
“当然是我爸说的,”李染解释道,“那天晚上我起来喝水,正好遇到他,他是被林女士的噩梦给吓醒的,说是哭了,安慰了好一会儿。”
“你和你爸的关系很好?”
“也不是很好,像你一样,我也常离家出走,不过他实在太忙,根本不知道,”李染自己嘲笑着说,“我也威胁不了他。直到林女士进了我家,我就常拿这威胁她,然后她就威胁我爸,最后我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了。”
“我和你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李染强调道,“我是为了钱,你是为了女人,能一样吗?”
李染的个性很直接,和他很好相处,小九对他也没什么避讳的:“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男人想要的就那几样,女人,钱,地位,跑车,”李染像个成熟的大人,应对着他,“你除了喜欢的女人,也都什么都有了。再说我对我爸有信心,不会输给你们的。”
这个时候车门开了,璨忱揉揉眼眶:“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小九把东西放上了车,让璨忱坐后面,替她开车。
“小九,你又搬回来做什么?”璨忱问着。
“离家出走呗。”
“你以为小九和你一样?”
“就是离家出走。”
“我说是吧?”
“因为新闻的事?你得和他们说清楚才是。”
“林女士,你就别瞎操心了,男人的世界你是不懂的。”李染和小九对视一眼,看起来成了知己似的。
不过,经过了这天晚上,我发现李染越来越喜欢去对面做客,和小九的关系密切了不少。不过,最值得欣慰的还是小九晚上不再外出,让我的神经没之前那么紧绷了。
早上,刘姨从对面过来,做了一只报喜鸟,告诉我小九一早穿了西装出去,因该是去上班了。刘姨爱看电视,更爱看电视剧,自然是认识小九的。嘴里说的工作大概就是去某个片场拍戏的吧,而我并未点破,只是点点头,感谢她这些天来对小九的照顾。
最近的我没有心思看书,更没有心思写东西,也不知道整天在想些什么,就是静不下心来。丈夫说我这是心病,找到病根,打通心结就行。在医学方面我还是想相信丈夫的,于是约了心理医生,希望能帮我解决这个心病。
“我出去了!”向书房里说了声,就出了门。
这个心理医生是通过丈夫的一位朋友介绍的,说是为非常权威的专业人士,治疗了不少心理病人。
按照约定的时间,我进了那间洁白和湛蓝相间排列的房间。简单的空间布置,只有那角落里的高脚台灯显得极为突出。让我惊讶的是,心理医生居然是位年轻漂亮的女士,衬衣加短裙衬得她精明能干。
“林璨忱?”她把我的名字隆重的念了一遍。
“嗯。”
“最近的心情怎么?”
“有些奇怪。”
“哦!”对方似乎很好奇,“怎么个奇怪法?”
“我在东京呆了两年,最近才回来。应该感到很高兴的,但却总是心神不宁。”
“遇到了什么人吗?”
“一些朋友。”我有些紧张起来,一方面希望她不要往下问,一方面又想把心底的想法给统统说出来。这是一种非常矛盾的感觉,就像坐在一片空旷的田野里,到底是出现一片金灿灿的麦田好呢?还是出现一片花海好呢?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事情。
“能说说你和你的朋友吗?”
她的声音实在是温柔,让我安心的把想说的全都说了出来:“我的三位朋友,小学到高中以来他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当我们都上了大学,我们就不是好朋友了。”
“为什么呢?”
“他们远离了我。”
“那你呢?”
“可能我也远离了他们。”
“你结婚了吗?”
“结了。”
“是他们其中一个?”
“不是的。但我丈夫对我很好,我也很爱的丈夫。”
“那不是很好吗?”
“可是,我发现他们过得并不幸福。”
“你体会到了什么?”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他们的不幸福,是因为我。”
“你在自责?”
“可能吧。”
“我们换一个角度来想,如果你没结婚,在此出现在他们面前,你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我不知道。”
“你曾经喜欢他们其中一个人吗?”
我睁着眼睛,看着她,她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但是我还是回答了:“喜欢过吧。”
“他的名字是?”
我沉默了,他的名字,我总是说不出口的。我很难受,我在害怕什么,不知道,那就说出来好了:“王璴也。”
心理医生停下了手中的笔,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然后放下笔,说道:“那另外两个呢?”
“我不想伤害他们。”
“这样看来,是你离开了他们。”
“是的。”
“那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我想让他们过得幸福些。”
“什么样的幸福?”
“像迎来温暖海风一样,他们能让身边的人感到幸福。”
心理医生又停顿了很久,探究性的望着我。
“看来我没什么建议可以给你。”
“为什么?”
“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是吗?可能是吧。出了这间房间,我心情好了许多。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但没有任何温度,也可以直视它。
北风凛冽,我急着开车回家,是时候给李染做午饭了。
心理室里又进了一位男士,他像往常一样坐在熟悉的位置上,盯着那盏高脚台灯。
“璩孝,”心理医生一脸微笑,不像刚刚那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是站在了他的身边,“你来了。”
“嗯,”璩孝闭上眼,“给我开些安眠药吧。”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心理医生靠在一边的墙上,望着他,“因为工作压力吗?”
“不是,”璩孝突然睁开看眼睛,“是她回来了。”
“林璨忱?”这是她第一次,在一位病人面前提及另一位病人。
“她不仅回来了,”心理医生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而且她并没有和王璴也在一起。”
璩孝盯着她,他从来不认为心理医生真的能看透一个人的心,只不过通过他们能得到一些需要的东西罢了,比如安眠药。
“在你之前,她就坐在你坐的位置上。”她看着他。
璩孝站起身来,从她桌上看见了林璨忱的名字,拿起那张记录,花了两分钟,从上到下全部看完。
见他发愣,心理医生夺过他手里的资料,放进了文件夹,保存起来。
“这么多年了,看来你还是很爱她。”
如梦初醒,璩孝落空的手顺势落在桌上,叩出声响。
“只要你愿意,我是可以帮你的。”
璩孝琢磨不定,也许是沉浸在璨忱的那些话中:“除了药以外你可帮不了谁。”
“你的林璨忱信任了我。”
“那是因为你的身份。”
“我可以利用这个身份帮你,你是知道的。”
璩孝撇了她一眼:“帮不了的。”
“至少我可以让她出现在你身边。”
这对一个落入地狱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来自天堂的诱惑,让人无法拒绝,更让璩孝无法拒绝。
当接到心理医生的电话时,我真在给李染讲解对联,炮竹,压岁钱的来历。她说,何璩孝是她的一个病人时,我很惊讶。
“我在给他治疗时,听到过你的名字。他是否是你说的三个朋友之一?”
“是的,”谁能想到会遇上同一个心理医生呢,“他的病情很重吗?”
“不是很严重,轻微的抑郁症,这几年,我只给他开了些安眠药。”
在这个电话之前,我认为璩孝应该会比小九过得好些,毕竟他的工作稳定,还是个优秀的建筑师,在整个建筑设计圈里也是很有名气的了。
“其实,他的抑郁症已经拖了很长的时间,他工作压力极大,病情也一直不见好转。”
我很痛心:“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今天他也来了,把钥匙落在了我这儿,我想我给你比较好。”
“你还是直接给他吧!”
“难道你不想帮帮他吗?”
我犹豫了:“我能怎么帮呢?”
“他现在一个人住在家里,”电话那头说着,“其实这对一个抑郁症患者来说是极其危险的,我希望你能有时间过去看看他。”
“你的意思是?”
“我想,以你们之间的关系,再配一把钥匙以防万一是没问题的。”
我很疑惑,一个心理医生能如此关心自己的病人,也是少见的了。挂了电话,把她的名字保存下来,宋一梅。
宋一梅亲自把钥匙送到了我家楼下,并非常有心的配好另一把新钥匙。李染和我坐在沙发上的,看着桌上的钥匙。
“你也太厉害了,看个心理医生就把人家钥匙给拿了,奇葩,奇葩。”
“你说,这个宋一梅是不是有些古怪?”
“人家就是好心,一下子遇到两个病人,这两病人还是要好的朋友,我要是医生,我也得关心关心。”
“可是,这钥匙奇怪极了。”
“哎,你就是死脑筋一条,”李染把新钥匙放进我的口袋,“既然你已经照顾了对面那朋友,也不能差别对待了这个朋友不是?就按她的意思办,一会儿把那串钥匙给他就是。”
给璩孝打过电话后,我就有些不安。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让我感到难堪,但一想到他的近况,我又不得不把新钥匙留下以防万一。也许我可以利用这把钥匙进入璩孝的家,做好防范,或者给他照顾保姆,照顾他的起居。想到这里,我又开始担心起钱来,总不能只花丈夫的钱,我得找些事情做才行。
过了下班的时间,璩孝才敲开我们的门。
“进来坐坐!”我建议着。
“不用了,”他一口拒绝,“改天吧。”
我也不强求他,给了他钥匙,见他下了楼,才关上门。
饭桌上,李染见我心神不宁,说道:“我看得出来,你很关心他们。”
“他们是我的朋友。”
李染表示说着:“如果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也希望他们幸福,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只不过他们是男人,而你是女人,而且还是有夫之妇,被道德给绑架了,什么都做不了。”
李染直中要害:“你说怎么办才好?”
“那就帮他们好了,”李染指了指我的口袋,“钥匙已经到了你的手上,难道还要我教你怎么开锁吗?”
丈夫回来后,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他搂着我的腰,给予我强大的力量:“和治病救人一样,我救的是陌生人,而你拯救的是朋友,比我要高尚。”
我笑笑,他的比喻太过于牵强,躺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你知道的,我只是希望他们都能够幸福的。”
“那就去做好了,”丈夫的手掌很温暖,摸起来就像柔软的棉花一样,“我也听了些关于王璴也的事,他是个能干的生意人。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毛病,但他做人做事的那些手段,让人诟病,但我这个做医生的,却无从下手,你说怎么办好呢?”
“他做了什么?”
“损人利己的事罢了,”丈夫从未在我面前批评过一个人,可能因为璴也是我的朋友,他终究还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去看这个世界,“我是看不惯的。”
“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丈夫嗅了嗅我的头发,“但我相信你能去改变他,不就和我治病救人一样了吗?”
这一晚我睡得很沉,连丈夫早起做了早饭也未能察觉。一家人能同吃早饭已经是很难得了,再能吃到丈夫亲手做的早餐,也就更加难得了。
李染饶有趣味的看着我们:“先说,我喜欢妹妹,不喜欢弟弟。“
“噗呲!”我没惹住,笑了出来,“你说什么呢?”
“女人就是不懂,”李染递给我一张纸,继续自己的分析,“你想,一个拿手术刀的男人,能一大早给你做早餐,还能为了什么?”
“别没大没小的!”丈夫警告着李染。
我只能闷头吃饭,因为我是个女人,不懂男人们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