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乐府府衙左侧的金字岭下,河滩地带,绿树成荫,风景秀丽。由平乐府出资,在此修建了一处公园,核心建筑是位于岭脚的水月轩。
水月轩前面是水月亭和观景廊道,左侧是水月阁。水月轩跟水月亭是完全开放区域,水月阁跟左侧的庭院,却是私人区域,一般人不允许进入。
司徒青衣,站在松树岭上,远远看到一位绝色佳人,在水月轩前的水月亭里,轻抚瑶琴。
司徒青衣是纵横山西、河南、陕西及西北关外的快活王属下色使。精通易容术,暗器手法漫天花雨令人防不胜防,轻功一流。
没有多少人知道快活王就是失踪多时的万家生佛柴智权。柴智权号称快活王,其实并没有朝廷的封爵。他行事诡秘,神龙现首不现尾,大多数人并不得见他的尊容。
朱棣在世时,他比较低调,一直藏身于西北关外。朱棣死后,他似乎胆子见长,四处招摇,嚣张之至。
仁宗即位一年不到就病死,朱瞻基即位又受到了叶孤鸿谋反及汉王朱高煦反叛的困扰,因此一直没有功夫理睬他。
及至叶孤鸿败亡,朱高煦束手就擒,又突然窜出个青龙会,来势凶猛,大有一统江湖的苗头。
朱瞻基担心青龙会是叔叔朱允文的余部,因此非常担忧,他下令锦衣卫、东厂和各地按察司,都全力对付青龙会。更是有心想请已经退养在南京静海寺居住的原司礼监秉笔太监郑和,第七次下西洋,再次寻访确证朱允文的生死下落。
因此,朱瞻基无瑕去搭理快活王。
司徒青衣是个不丑的中年女人,却甘心做柴智权的爪牙,替他到处物色美女,供他享乐。
今天她居然打起了平乐府知府女儿的主意。
郑月霞是郑凯源的独生女儿,喜欢穿一袭青色长裙,眉黛含情,光彩照人。
此刻,陪在她身边的,是一个约莫十岁的琴童郑好,及她的表弟齐风采。
所谓的琴童,就是从小到主家当书童,或者玩伴,长大后当家丁。
湖广省衡阳府有家姓张的,有三个女儿,号称湘府三朵花。
大女儿张益玲嫁给了郑凯源,二女儿张益菊嫁给了齐浩旻,三女儿张益丹嫁给了湖广省富豪,岳阳府的李耀全。
齐风采只有在表姐跟前,才会收敛一点他的顽劣品性。郑月霞先是弹奏一曲云水禅心,行云流水的琴音,令听者无不心旷神怡,陶醉于山水之间。
司徒青衣也隐隐听得到琴音余韵,心想,要是主上能得此女,必定乐不思蜀啊。
她已经沿松树丛中的小道走下山来。对于她这种人,择日不如撞日,暗偷明抢,要根据当时的情形来决定。
现在是上午时分,周近也稀稀落落有些人烟,但要什么紧。她易容术精湛,身份万千,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实面目。她的暗器,鲜有人能抵挡。她的轻功,一般人根本追不上。
因此,她一向很大胆,想干什么就直接干了。今天她易容的形象,是一个风姿绰约的美妇人。
她是怎么进入水月阁的,郑月霞、齐风采还有十岁的小男孩郑好,都浑然不觉。
郑月霞正在弹唱的是由苏轼词改编的寂寞沙洲冷,曲子正是兰陵公子王雨轩谱写的。郑月霞并没见过王雨轩的真实面目,因为王雨轩的易容术比司徒青衣更胜一筹。
郑月霞对王雨轩也不感兴趣,一个令天下女人心驰神往的男人,不是她所想要的男人。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遇见什么样的男人。
这首寂寞沙洲冷就是她此时此地的心情。
三年之前她是在洛阳府呆的。那时,她父亲在洛阳知府姚学贵手下任同知。洛阳离老家河南焦作府温县很近。
司徒青衣拍手笑道:“多美妙的琴音,好俊俏的女娃,不如跟我走吧。”
郑月霞抬头,见这妇人,雍容华贵,气势压人,出于礼貌,说道:“因了何事,要跟夫人你走呢?”
司徒青衣也不客气,直接报上家门说道:“听你琴声,就知道你挑来捡去,找不到好婆家。我家主上快活王,富可敌国,武功天下无双,风采无人能比,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郑月霞并不生气,很和气道:“夫人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对你家主上并不感兴趣。”
司徒青衣笑:“那么你对谁感兴趣呢?是这个像哈巴狗的小白脸吗?”她朝向一直中规中矩站在一旁的齐风采说道。
齐风采被骂,早已经怒不可遏,冲司徒青衣大声厚吼道:“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司徒青衣说:“哟,脾气这么火爆,看来不会是这位姑娘的意中人。”
郑月霞说:“他是我表弟,我姨妈的儿子。”
司徒青衣说:“是姨表啊,难怪跟你长得有点像。这小子长相还可以,就是涵养差。”
齐风采已经冲过去,要扇司徒青衣的耳光,谁知他都没挨司徒青衣的边,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反弹着身体倒撞到水月阁的柱子上,整个水月阁都在晃动,感觉随时会垮了似的。
郑月霞说:“夫人你好生无礼,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司徒青衣已经点了她的穴道,原来她点穴的功夫也不差,郑月霞已经不能动弹。
齐风采稳住了身形,终于明白对方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怒道:“你刚才说的话,不是开玩笑啊。”
司徒青衣冷冷说道:“谁跟你开玩笑?”她一把抓起已经无力抵抗的郑月霞,却待要离开。齐风采拔出了自己腰间的潇湘剑。
潇湘剑以华贵稳重著称,价格不轻,需要50000文。
他不再说话,而且一出招就是擎天剑派的拿手剑招擎天一剑。
司徒青衣身形一晃,就躲过了他的雷霆一击。他正待再次出击,突然眼前一片光亮闪现,他已经中了漫天花雨的暗器。暗器上淬有寻常的麻药,他感觉身子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动弹不得。齐风采只好大声喊叫,“快来人啊。”
但并没有人响应。
书童郑好,只是一个尚未懂事的孩子,一直默默地躲在一旁,不敢吱声。司徒青衣根本就忽略他的存在。她一手抱着郑月霞,身形掠出水月阁。
她才走得几步,迎头碰上一个人。来者正是楚南云。他昨天在二塘镇歇息了一夜,今天赶到平乐城,名义上是说想见齐风采,实际上是想见郑月霞。他暗恋郑月霞很久了。
但郑月霞似乎对他没意思,一直装作不知道,只是以礼相待,两人的关系若即若离。
楚南云挡住了司徒青衣的去路,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是快活王属下色使司徒青衣,没事快快让开。”中年美妇人说道。
楚南云说:“哦,快活王也到岭南趟浑水了。你这姓名恐怕是假的吧。”
司徒青衣说:“没错,我干的就是伤天害理之事,所以全身上下都是假的。”
楚南云疑惑道:“难道你的女身也是假的,你实际上是男人?”
司徒青衣说:“看来你不了解我主上。如果我是男人,他怎么会把这种美差交给我来办?”
楚南云说:“哦,我知道了,我是男人,可以理解你主上的心思。男人都这样的心思,容不得别人沾他的腥。今天既然你遇见我,还不束手就擒。”
司徒青衣说:“你又是谁,刚才那臭小子好像不给力呀。”
楚南云猜到她嘴里的臭小子应该指的就是齐风采。他清楚自己这个师弟的斤两,不好好练武,成天不务正业,水平也就是60级。而自己至少80级。师弟不是她的对手,她也在80级以上,自己得小心应付才是。
“在下楚南云,是擎天剑派楚家的人。”他很客气地报上了姓名。
司徒青衣说:“擎天剑派也就你们楚家还算会做人,至于其他嘛,哼,都不是啥好东西。”
“废话少说,把郑小姐放下,领教我的高招吧。”楚南云说。
“哦,你是担心自己会不小心伤着她吗?难道你小子喜欢她?她可是自恋得紧,我猜她看不上你。”司徒青衣说。
郑月霞虽然不能动弹不能反抗,但还是清醒的,听到她把话说穿,感觉有点内疚,不敢去看楚南云的眼神。
楚南云知道她故意想乱自己的心神,因此装作听不到,已经缓缓拔出了他腰间的流星剑。
流星剑以轻便锋利著称,只需要30000文,是人人都能用的起的武器。
司徒青衣故意把郑月霞挡在了身前,笑道:“你小子已经输了,我看,哪儿好玩哪儿去。别挡我的道。”
楚南云怒道:“你个卑鄙小人!”
司徒青衣说:“我的目的是替主上寻找美人,可不是想领教你们的臭剑法。你功夫不行的话,就赶紧让开,让我过去。”她说着话已经发射了暗器,漫天花雨。
楚南云暗道不妙,右手衣袖掠起挡住脸面,身形随即闪动,退于一边,避开了暗器的袭击。司徒青衣把腿就跑,施展轻功,沿水月阁外的小道,朝南西方向河漫滩的树丛跑去。
这时,从水月阁的庭院里,出来两个人,挡住了司徒青衣的去路。
一人仙风道骨,身穿紫色道袍。一人面容森寒,身穿紫色官府服。这两人,正是平乐府知府郑凯源和他的好朋友沈翊武。两人在水月阁内密谈,听到外面响声,意识到有事因此出来探查。
已经魂飞魄散的郑月霞,睁开眼睛,看到这两人,惊喜道:“沈伯伯,爹爹。”她就算被劫持,也还懂得礼貌,先叫沈翊武,再叫爹爹,真是个讨长辈喜欢的孩子。
郑凯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司徒青衣击出一掌,司徒青衣暗道不妙,不得已只好将手中的郑月霞扔向沈翊武。
然后她急急后退,站稳了身形。她的意图很明显,这样,沈翊武就无法袭击她了。
沈翊武接过郑月霞,把她放到地面,对惊魂未定的她说道:“侄女,你怎么样了?”
郑月霞回过神来,对沈翊武说:“谢谢沈伯伯,我,我并无大碍。”
沈翊武微微颔首道:“嗯,你没事就好。”
郑凯源并不像别的父亲那样,急于询问女儿的状况,他冷冷地注视着司徒青衣。
司徒青衣感觉今天触霉头了,竟然同时遇见两个一流高手。幸亏她机智,向沈翊武扔了一个郑月霞,他没有出手袭击自己,要不然,自己此刻就已经完蛋了。
她笑道:“想不到郑大人武功这么厉害。”
郑凯源喜怒哀乐不形于色,淡淡说道:“你绑架我女儿干什么?”
司徒青衣说:“因为她长得漂亮嘛。”
郑凯源说:“如果我猜得不错你是快活王属下色使。”
司徒青衣说:“正是在下。”
郑凯源说:“我曾有缘,与你主上有过一面之交,知道他是谁。我劝你还是看在我和他相识一场的份上,不要再打我女儿的主意。否则,他的真实身份就要曝光于天下了。”
司徒青衣说:“你是在威胁我吗。”
郑凯源说:“不,我是在威胁你主上,不是你。”
司徒青衣说:“那你打算把我怎样?”
郑凯源说:“我就是官,当然是将你法办咯。”
司徒青衣突然出手,扔出一把暗器,漫天花雨。郑凯源身形跃起,衣袖已经将所有暗器收了去,司徒青衣已经施展轻功,朝早就看好的方向逃去。
郑凯源和沈翊武并不追赶。两人的等级都高于100级,但为了保持形象,不让外人看到自己奔跑的样紫。
郑凯源这时才对女儿说:“你没事吧。”
郑月霞满心欢喜道:“多谢爹爹关心,女儿没事。”
楚南云已经追了过来,跟两位前辈请了安,然后心有余悸道:“这人实在是个难缠的角色。我差点儿着了她的道。”
郑凯源赞许道:“楚贤侄莫要自责,你没有中她的暗器,已经难能可贵了。”
沈翊武说:“你们聊,我走了。”
郑凯源说:“不吃了午饭再走。”
沈翊武说:“我闲云野鹤惯了,不必烦劳郑大人你。就此告辞。”
郑凯源抱拳:“鹤兄走好,恕不远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