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与沈瑞泽过招的同一时刻。尧山脚下,一座军营深处,一座隐秘的建筑大厅里,灯火辉煌,巨大的牛油蜡烛,将厅堂照得如同白昼。
这儿是广西都指挥使司的一座秘密指挥中枢,与靖江王王陵相毗邻。
由于这儿是官家禁地,所以广西都指挥使钟铿锵,将自己的秘密指挥中枢设置于此。于是这儿又成了军事禁地。双重禁地。
官家禁地加军事禁地,更没有什么人敢大胆乱闯。
钟铿锵独自一人,坐在厅堂正中的案几后面。他的背后是一副鹏程万里的国画,落款竟然是刘名传。刘名传不但书法好,绘画也很有功底。
刘名传是个典型的老好人,无论谁向他求书画,都有求必应。
当官的,大多数都有不明不白的收入,因此,他们也不在乎刘名传收钱。钱肯定是要给的,能够得到刘名传的书画,是莫大的荣幸。是在外人面前吹嘘的资本之一。
厅堂两侧,摆放着钟铿锵的仪仗,他的职务是广西都指挥使,他的军队职衔是副总兵官。
他的面前摆着一叠厚厚的银票,有大额的,也有小额的,这是他费尽心思贪污来的军队各种款项。有了这些钱,就可以向上面行贿。他似乎已经觉得自己的副总兵官头衔,马上要换做总兵官头衔了。
这时候,厅堂口出现一个人,这个人半个月前就跟他见过一面,那时他为他饯行,他要去塞北落日马场去办一些事,想不到,他回来得这么快。
但是他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虽然他是临贺侯,虽然他爹爹是安南大将军手下提督官、都统狄潮生。虽然他爹爹死后他马上继承了临贺侯,虽然两人的私交很好,但他从来没有让他进入过这儿的禁地。
他本不该来这儿的。
钟铿锵悠然道:“你不该来的,虽然你是侯爷,但是私闯军事禁地,那可是重罪。”
他就是狄潮生的大儿子,新临贺侯,人们都称之为狄小侯的狄庆云。
狄小侯可是当世翩翩佳公子,他喝最烈的酒,骑最好的马,跟最风情万种的女人共渡良辰美景。
他还是出了名的杠精,专门与人作对,能够令他与之作对的,都是了不起的人,一般人,他是正眼都不看一下的。
狄小侯手中一把薄刀,薄如纸片,但无论谁中了他一刀,就算阎王也无法起死回生了。
狄小侯还有一个秘密,他可是金钱帮第一杀手荆不鸣的师弟,两人都跟已经成为死鬼的师父学了一手拿手的左手剑法。
两人都秘不示人,他俩的左手剑法。荆无名以右手剑法出名,狄小侯以薄刀刀法出名。
狄小侯笑吟吟地说:“你为什么不叫人呢,你叫人啊,把我拿下,法办!”
钟铿锵见他口气大异于往常,感到很惊讶,于是便说:“我跟你开玩笑呢。就算你现在私闯了我的禁地,但这儿由我说了算。以我俩的交情,我还不至于要置你于死地。”
狄小侯说:“错,我想置你于死地。”
钟铿锵惊讶道:“这是为什么呢?”
狄小侯很直接道:“你桌上的银票,就是我杀你的理由。”
“啊,我这些钱可是来之不易的,无论谁想拿去,都很困难的。”钟铿锵叹了口气道。
“但我是狄小侯。你也知道,我有能力抢。”狄庆云悠悠说道。
“太不像话了,我好歹是你爹爹的故交好友,你怎么能做这样猪狗不如的事。”钟铿锵说。
“你贪污,也是猪狗不如。”狄小侯说。
钟铿锵一时语塞。他缓缓站起身,去仪仗那里取下一把铁轱辘朵。
据说这种兵器是三国时代一位蛮族将领的拿手兵器。钟铿锵拿在手里,并不觉得沉重,刚好趁手。
“废话不跟你说,既然你跟我说翻脸了,我也就不再顾念旧情。”钟铿锵将铁轱辘朵,朝狄小侯抖了抖。
狄小侯去仪仗那儿取了一把几乎生锈的铁剑。拿在左手里,缓缓走向钟铿锵。
钟铿锵更加疑惑道:“你的薄刀呢?难道你穷得连薄刀也卖掉了,这也就是你要抢我钱的原因?”
狄小侯说:“非也。因为我一定要杀死你,我如果用薄刀,人家一验尸就会明白是我杀的你。所以我只好用剑了。”
“用剑你怎么是我对手。”钟铿锵以泰山压顶之势将铁轱辘朵砸向狄小侯的脑袋。他可是身经百战的将领,可是真功夫在身的。战场上也杀敌无数。
狄小侯身形一晃,已经溜到了他身后。他转身,一个重击,将自己的案几击了个粉碎。两人的身形在满天飘飞的银票当中晃动。在第二十九回合,他一个不留神,中了狄小侯的左手剑。
钟铿锵说:“不可能啊。”他至死不信,自己居然会败给他,还是左手使剑。
狄小侯笑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左手剑剑法,比我的薄刀刀法更厉害。可惜,你不能告诉外人了。”他的剑刺入钟铿锵的咽喉。这个时候,人影一闪,陈好儿出现在厅堂里。
狄小侯说:“你来了?”
陈好儿说:“我以为你需要我帮忙呢,想不到,你这么厉害。”
“你要不要试一试?”狄小侯开玩笑道。
陈好儿说,“我们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狄小侯叹息道:“也许不久之后我们就不是自己人了。”
“不会的。进了青龙会,你生是青龙会的人,死是青龙会的鬼。你知道的。”陈好儿说。
狄小侯眼神里起了变化:“嗯,是的。”两人相互对视着,良久他说,“我很想。”
陈好儿吃吃笑道:“我一向听说狄小侯更懂得的。”
狄小侯有点儿麻木道:“是,我非常懂得。”
巨大牛油蜡烛映照的窗子上,两个人影重叠在一起。
两人都肆无忌惮地喘息。在死人的身边,两人的举动,显得有些癫狂。狄小侯突然屏住了呼吸,说道:“落日马场那儿,买马洗干净了十五万两,连这儿钟铿锵贪污的十五万两,全都交给你了。”
陈好儿说:“嗯……你……真是能干……难怪他,那么赏识你。我……也赏识你。”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在无边的黑夜里回响着,这儿鬼都没有一个。所有人,没有钟铿锵的命令,将不得进入禁区。
两人感觉在这样的环境里放肆,绝对是一种难得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