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太行跟蓝岚一行人已经很低调了,甚至路过杭州,都是走的城外。绍兴也一样。
龙太行接到密信,他爹爹,浪压寨的主人龙七叶,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因为事情波诡云谲,他决定要悄悄的回一趟浪山,把事情搞清楚。
除了他和蓝岚之外,就只有马景澜和李小平。
李小平是蓝岚以前在风月场所结交的好姐妹,她自己跟了龙太行从了良,她当然也希望能把好姐妹带出火坑。她有意要玉成马景澜跟李小平。
李小平实际上,年纪比蓝岚稍微小那么一点,但两人侍候男人的本事,可不相上下。
蓝岚风尘味浓,惹人想入非非。李小平则不然,她看上去像个邻家小妹,招人喜欢。
马景澜不是个非常讲究的人蓝岚替他着想,就算李小平以前是那样的,要什么紧,只要以后她对马景澜好,马景澜对她好,就可以了嘛。
马景澜暂时还没有主意,所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两人的情分究竟能够到那一步,他是无所谓的。
李小平也无所谓,啥男人她没见过呀。
龙太行心有隐忧,眉头紧锁。但马景澜就不一样了,他觉得大家就是出了趟远门,去登高望远,去踏青赏花的。既然如此,岂能少了朋友的点缀。
他决定要邀上自己的三个皮匠朋友,大家在一起,才更热闹,也好,让他们给自己出出主意,是不是跟李小平合适?
既然他有三个皮匠朋友,那他本人,自然就是街上最靓的仔,猪哥亮仔。
马景澜想,就凭龙太行跟我,都是世上二百名以内的一流高手,难道浪山还是龙潭虎穴不成?
他的三个皮匠朋友,自然是跟着去吃喝玩乐的,难道还会去拼命,还会死人。
他绝对想不到会死人。
从绍兴一路过来,要从山的那一面绕过去,才可以到达奉化县城。
章聋子,就在城郊的结合部,租借了一间小屋子,他一个人住,又老又聋。用外人的眼光就是,糟老头子,而且不是个坏的糟老头子。
他一定很多年,都正眼不看女人一眼了。至于白天累得半死,夜间一沾床就睡到天亮,哪里还会胡思乱想?
章聋子的住处就是他的店铺,他的店铺就是他的住处,像他这样的人,只要有口饭吃,哪里还计较得了这么多。
章聋子是一个修鞋的皮匠,是马景澜三个皮匠朋友之一。
马景澜走进来的时候,章聋子正在院子里,专心致志的修补着鞋子,却修补不了他残缺不堪的人生。
马景澜手里提着一面锣,在他耳朵边使劲的敲,可是他一点儿也听不到。
远远站在路边,跟李小平站着一块儿的蓝岚,凑在她耳边轻声细语说道,“这人真的是聋子!”
李小平也捂住嘴,压低声音,吃吃笑道,“而且是个糟老头子。”
章聋子却好像听到了她与她的对话,抬起头来,朝院门外张望。他虽然耳聋,听不到耳边的敲锣声,却听到了院门外二三十丈远她俩的悄悄话。
而且他眼力也不错,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居然看清楚了两个美女。他对身边站着的大男人马景澜,视而不见。
他冲门外喊道,“两位姑娘,这是要修补鞋子,还是行囊,抑或是修补马鞍钉马掌?”
虽然他的主业是皮匠,但只要能够做得了的其他活,他也接。
蓝岚和李小平并不打理他,马景澜已经故意站到他跟前,挡住了他望向院门外的视线。
“哟,这不是小马吗,我还以为是哪只野狗,闯进了我的院子里,起劲的瞎嚷嚷……”
马景澜问他,“你没有听到敲锣声,却听到狗叫声?”
章聋子没好气道,“幸亏我眼睛还没瞎。你来我这儿,肯定没好事。”
马景澜笑,“是好事。我新结交个公子哥儿,他邀请我到浪山他家里去玩耍,你去不去?”
章聋子眼睛一亮,说,“有这好事,我当然要去。你不知道,老皮在我这儿呆了几天,我家里的酒已经被他喝光了。”
马景澜苦笑道,“幸亏我来得正是时候,不然你非得饿肚子不可。”
章聋子说,“可不是嘛,最近生意不好,钱没挣着,还被老皮吃空了。”
马景澜说,“好,我俩就去溪口镇上,去打他的屁股。”
老皮也是三个皮匠之一,如果马景澜猜得没错,此刻他一定在溪口镇上骗吃骗喝呢。
本来大家是乘坐一辆两乘马车的,到了奉化县城之后,就改为龙太行坐四人大轿,蓝岚和李小平骑驴,马景澜和章聋子走路。
路边是一个了无生气的饭店,匾额上四个大字“店老年百”。
这个百年老店,并不是经营了一百年以上的老店,只不过是它的老板叫郑百年。
然而老板活不到百年,在四十九岁就死了。现在剩下郑老太郑徐氏,勉强维持着营生。
大家到了路边停下来的时候,只听到咣当一声响,本来就很残破的窗轩突然间炸裂,从屋子里飞出一个人来。此人带着窗轩的些许木料及窗纸,重重地摔在众人脚底下。
皮匠眼尖,说,“这不是苏小四吗?”
苏小死装死,头趴在尘土里,不敢见人。屋子里传出一阵响亮的骂声,“没错,他就是杀千刀的苏小四,敢耍老子,胆肥了。”
苏小四胆肥,是因为居然敢跟常剥皮讨价还价,这不是自找不自在吗。没错,里边骂人的正是常剥皮常无益。
然后是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一个身穿华服的年轻人,从店堂里窜出来,他一只手紧捂着脸,他的脸皮已经被割掉一块。
他又是咋了?他花光了自己抢来的银两,没法子跟常剥皮交代,常剥皮就割了他一块脸皮。
蓝岚皱起了眉头,心想,“这人,动真格的呀。”
马景澜在外边,拍掌大笑道,“常剥皮你个怂货,放过他们吧,好事情上门了。”
一个身材高大,特别是腿脚很长的汉子,像风一样窜出来。他看到皮匠和马景澜,忍不住脸一黑,道,“你俩混蛋,又想敲诈我的银两,今天我敲诈的,还不够自己花呢。”
马景澜正色道,“一个朋友,请我去他家玩,有吃有喝,我不能忘了你俩不是,所以跟他来找你了。”
皮匠说,“我可以作证,他说的是实话。”
常无益看看皮匠,又看看马景澜,然后拍了拍腰间的雁翎刀,冲屋子里说,“里边的龟儿子们,听好了,今天,你大爷要去吃大户,就暂且放过你们。”
他话音未落,里边连滚带爬,抢着跑出来五六七八个神情狼狈的江湖混混,小心翼翼,心惊胆战地从常无益身边走过,然后跑得飞快……
这些人都是道上干坏事的,有小偷小摸的,有吃拿卡要的,常无益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打不过常剥皮,只能任由常剥皮剥他们一层或者几层皮。
马景澜嘿嘿的干笑,常无益故意装作生气,扭头不去理他。
马景澜说了声,“走了。”于是,常剥皮加入了他们一行人的行列,也是靠两条腿走路。
大家慢悠悠地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溪口镇上,马景澜问路人道,“镇上可有来了什么大人物?”
那人说,“有的,有的,四海镖局的邓定国,正呼朋唤友,在镇子最豪华的一盏灯酒楼喝起呢。”
常无益喃喃道,“只有老皮,这个死不要脸的东西,才敢冒充邓定国。”
章聋子瞪他一眼道,“你腿那么长,别人一眼就看穿。”
马景澜笑道,“老皮难道不肥吗?”
章聋子说,“邓定国大镖头肥不是很正常吗?”
章聋子说得很有道理,所以,常剥皮只能剥混混无赖们的皮,而老皮却可以死不要脸的冒充邓定国。不但脸皮要厚,嘴巴也要能说,还得审时度势,勘透人心。要不然人家的银子,又不是天下掉下来的,那么容易请你吃吃喝喝呀。
大家找到“邓定国”大镖头时,老皮已经酒足饭饱。
马景澜掐着他耳朵,把他从一帮子醉醺醺的人群中提拉出来之后,他捧着圆鼓鼓的肚子,叹气,吃得太多了。
酒也喝得多,一张脸,涨成猪肝色。老皮说,“你谁呀,我不认识你。”
马景澜故意装作不笑的样紫,“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邓定国!”
老皮得意洋洋说道,“算你识相,说吧,准备带我上哪儿潇洒呀。”
马景澜朝蓝岚努努嘴,道,“这位姑奶奶,闲得慌,要进山玩耍,你来当跟班不?”
老皮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脸上露出迷人笑容,嘴巴合不拢道,“有酒有肉不?有的话,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于是,老皮也加入一行人行列。
三个臭皮匠,顶一个猪哥亮。马景澜,就是这条山路上,最靓的仔。
老皮果然是开心果,总能找到话头,逗大家开心。
他问李小平道,“我见过小狗生气的样子,你见过小狗摇头的样子吗?”
李小平说,“我见过大肥猪说人话,你见过像我这么漂亮又聪明的阿姨吗?”
老皮叹气,说,“不带这么玩的。”
众人都开心的笑起来。
老皮虽然吃饱喝足,但是马景澜他们却饿了。于是找了个地方吃饭喝酒。
轿子停放在院子里,龙太行装作弱不禁风的病人,不下轿,四个轿夫轿子旁守护着。厨房做了他们的饭菜,特意拿来给他们吃。
蓝岚和李小平,在饭店大堂,另外点了一桌丰盛的酒菜,让马景澜和三个皮匠,大快朵颐。
老皮还能喝,并且边喝边调笑李小平。
蓝岚似乎对马景澜特别有好感,频频跟他干杯,脸上荡漾着令所有男人骨都酥软的媚笑。她以前本来就是娱乐休闲业翘楚嘛……
吃过午饭,一行人还是慢悠悠地走马观花,在溪口镇上,流连忘返。
直到傍晚,大家就在溪口镇靠近浪山的官道驿站歇息打尖。
驿站是官家开的,一般人不敢来闹事。上浪山之前,大家得好好休息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