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衫姑娘,款款施礼道,“多谢公子相救……”她看到地上,本来是自己挎着的竹篮,已经被踢翻臭水沟里,本来放得好好的日常物品,散落一地。
姑娘已经蹲下身子去拣,段禹也跟着去拣。姑娘看看物品被拣得差不多了,抬眼看到,夕阳的影子,已经完全看不到,她惊慌失措道,“哎呀,就要天黑了,我得赶紧回家,公子,我,我就先走了……”
她拿着竹篮,往巷子那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深情款款地望段禹一眼。
段禹急切说道,“姑娘,你,你家离这儿远不远?”
姑娘淡淡一笑,说,“不算远吧,也就两里路。就是路上比较偏僻,我,得走了,要不然,一会天完全黑了,就糟糕了。”
段禹释然,心想,两里路不算远,我不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于是说,“姑娘,若是不嫌弃,我可以暂时,陪着你,回到家,这样你就会宽心,不会再担心啥的。”他没有说出来,比如担心再碰到别的坏人。
他就是不会想,这姑娘,就是如假包换的坏人!
姑娘说,“好呀好呀,公子,我们赶紧走,一会天就完全黑下来了,不过没关系,巡夜的更夫该点灯笼了。”
段禹不由自主就跟在她跌跌撞撞的脚步后面,在巷子里颠簸。
出了巷子,前边的街道比较宽阔点,天真的黑了,两个默默行走的更夫,相互配合着,往街角的位置,挂已经点燃的灯笼。
街道旁边的屋子里,传出劈柴的声音,小孩哭闹的声音,泼妇河东狮吼的声音,一副市井景象。姑娘很开怀道,“我叫刘鑫垚,你呢,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段禹。”
姑娘问,“段玉?”
段禹说,“是禹,大禹的禹。”
刘鑫垚说,“哦,幸亏遇见公子,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段禹客气道,“没关系,助人为乐,是每个人都会做的。”
刘鑫垚朝迎面而来的挑夫说,“三哥,这么晚了,才到家呀。”
对窗台下油灯里炒菜的妇人说,“张嫂,你炒的菜可真香。”
三哥头也不抬说,“不晚,不晚,还赶得上烧饭,哈哈。”
张嫂说,“哎哟,刘姑娘,上哪找的这么俊的小伙,你可有眼光了。”
刘鑫垚很不好意思道,“张嫂看你说的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多么富有生活气息的画面呀,夜幕里,华灯初上,段禹完全打消了疑虑,没有了防备之心。
刘鑫垚脚步轻快道,“我猜爹爹一定已经炒好了菜,不如公子你就在我家里吃晚饭。”
段禹客套道,“这怎么可以呢?”
刘鑫垚踢了一下路边的石块说,“怎么不可以。当然啦,你若是不吃饭,茶总是要喝一杯的。”
段禹也决定不能在人家家里吃晚饭,但茶一定要喝那是人家的心意。
接下来的街巷,再没有人家,都是长长的围墙围起来的死巷,曲里拐弯,很快看到远处没庄的高高挂着的大红灯笼。刘鑫垚嬉笑道“到了,我家就跟没庄胳壁。他们可有钱了,我家就不点灯笼,只有油灯。”
段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但他已经决定,如果姑娘愿意接受,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包括给她家买灯笼,点灯笼,挂灯笼。
正这样想着,刘鑫垚去拍一座死寂般的院落的门,门开了,一个要死不活的老鬼,很机械道,“垚儿,回来啦。”
一个很乖巧的大男孩,急切说道,“姐姐姐姐,我让你买弹弓买了没。”
刘鑫垚伸手用食指点了点男孩脑袋说,“哎哟,我忘记买弹弓了,但是给你买了毛笔……”
男孩展颜笑道,“无论姐姐给我买啥我都很高兴。”
老鬼问,“这位是?”
刘鑫垚说,“哦,爷爷,这位是段公子,是他救了我,要不然你跟弟弟可就要急死或者气死了。”
老鬼说,“多谢段公子。”
段禹说,“不客气。”
老鬼说,“段公子还没吃晚饭吧……”
段禹赶紧说,“不用,不用,我一会自己找地方住下,再吃晚饭也不迟。”
老鬼说,“……不吃饭,喝杯茶总是应该的。”
段禹心想,“趁机再跟刘姑娘多呆一会,也顺便跟她家人活络活络感情。”
老鬼将段禹引进门,带到第一进的大堂里,里边点着两盏不是很明亮的油灯。
待段禹落座,他说,“段公子稍候,我一会就烧开水过来泡茶。”
段禹坐着跟刘鑫垚聊了几句,感觉时间过得真快,老鬼提着水壶过来,他家里的茶叶,是那种很寻常的苦茶,他脸上现出很抱歉的样子,说,“段公子,勿见外,我们就是这种条件……”
段禹反而不好意思道,“没关系,有茶喝就好。”
段禹看着老鬼倒水,刘鑫垚泡茶,然后给大家都倒了一杯,男孩说,“我饿了,先去吃饭。”
老鬼说,“去吧,你先吃,我和你姐姐陪段公子坐一会。”
茶水滚烫,大家都一边吸嗍着喝。段禹还是心有防备的,他看到老鬼和刘鑫垚都喝茶,心想,这完全没问题了。
但问题就来了。他坐着的凳子,突然轰隆隆地陷入地板里。段禹被滚烫茶水洒了一身,伴随着热水烫伤的痛感之后,他掉入无底深渊。很快被迷药和麻药,双重弄晕过去。
老鬼,也就是白记中,惊喜道,“耶,成功了,我们没有武功,也把排名二百以内的一流高手,诓倒这里来了,并且成功放倒他了!”
刘鑫垚脸上露出不知道是喜悦,还是惶恐的神色,她附和道,“终于明白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诗句的伟大,李白呀,你就是我们的偶像。”
白记中阴森地笑,“不是,他不是,总舵主才是。”
价值十万贯的七星碧玉刀落入白记中手里。段禹在地牢中被迷药和麻药双重功效,完全处于昏迷状态。
白记中交给白朗一把锋利的匕首,让他去杀段禹。只有十五岁的他,从来没有杀过人,他被白记中这个决定吓哭了。
白记中冲他吼,“你姐姐把他骗到这里,你总不能让他活着回去,然后找人来,然后我们彻底完蛋。去!”
白朗磨磨蹭蹭一阵,终于来到完全没有知觉的段禹跟前。他浑身发抖,又哭了一阵,就是下不了手。
刘鑫垚抱住他脑袋说,“你若是不杀他,爷爷就会把我俩扔到大街上,我俩就会再次无家可归,甚至连饭都没得吃……”
白朗抹了一把眼泪说,“好的,姐姐,我听你的。”他双手抱着匕首,浑身哆嗦,闭上双眼,将匕首刺出去,他刺偏了,还没有力。匕首只是顶着段禹的胸口。
刘鑫垚抓住他的双手,再次将匕首送出,这次,匕首的锋利割破了段禹的衣裳,悄无声息地戳进心脏,像多情少女的深情一吻!
段禹失去生命的那一刻,刘鑫垚的眼神分外的恐惧,她想哭,却哭不出来。
她知道,一旦她和弟弟这样做了,从此就不会再有回头路。
事实上,也不会有回头路。她恨,她想哭。但她不能。她心底,至少有两个念头,在反反复复挣扎纠缠,纠缠着她的一生!
白朗哭也哭够了,躺在姐姐怀里恹恹欲睡。
白记中告诉刘鑫垚,段禹的尸身将会被制成标本,段禹和七星碧玉刀,都将会远涉重洋,送往海外青龙会的总舵,神秘岛。
白记中嘶吼道,“他将被摆放在深蓝色的海底,被制作成标本,警示着我们所有人。虽然,诚实,是他高贵的品质。但是,我讨厌诚实!”他歇斯底里的话语在地下室里震荡着,敲击着姐弟俩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