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街上吃中午饭,看到一个神经失常的老太,在路边胡言乱语。
她对沈瑞泽神神秘秘说道:“我跟你说啊,我儿子是这城里的知府大人。”
沈瑞泽哦了一声,看出她老年痴呆,又伴随着失忆状态,形同梦游一般。然后叫老板给了她一个炊饼,算自己账上。
老板看着老太手拿炊饼走远的背影,叹息一声,摇摇头。
沈瑞泽问:“老板可知她是什么人?”
老板说:“她姓罗,都叫她罗老太,疯疯癫癫的,满城乱窜。”
沈瑞泽说:“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老板赶紧摇头说:“不知道,这个我不敢管……”
吃过午饭,两人正打算去平江路逛逛,不巧,又在街边看到了罗老太,她使劲啃着手里的炊饼,头发散乱,面容憔悴。她看到两人,竟然冲两人笑。
苏杏林觉得她很可怜,对沈瑞泽说:“我俩帮帮她吧,送她回家……”
沈瑞泽说:“好吧。”
两人过去,对罗老太说:“老太太,你家在哪里,我俩送你回家。”
罗老太用脏手抹了一把脸,茫然道:“我儿子不认我,他不要我了。”
苏杏林生气道:“你儿子太不像话,我让沈公子去教训他。”
罗老太惶恐道:“不要,儿子终归是儿子,他不要我,我也不忍心让人教训他。”
沈瑞泽苦笑道:“那好,我俩带你去见他,让他好好照顾你。”
罗老太吃尽了炊饼,狼吞虎咽下去,然后欣然道:“好呀。”
她带着两人穿街走巷,来到苏州知府衙门后边的一条小巷子里,罗老太指着不远处的知府衙署后门说道:“我儿子就住里面。”
沈瑞泽头大,问:“你儿子真是知府?”
罗老太喃喃道:“我这一把年纪的人了,还会诓你不成?”
沈瑞泽说:“你多大呢?”
罗老太说:“五十二岁。我二十二岁生了儿子,三十二岁去青楼卖身,四十二岁送儿子进京赶考。”
两人一下子呆住了,看来,她不像是胡说八道。沈瑞泽看见知府衙署后门,有两个差役在把守,于是走过玩问:“请问,这位老太,是不是知府大人的娘亲?”
两名差役上前打量沈瑞泽一番,问道,“你是谁,吃了豹子胆,竟然敢管闲事!信不信我俩揍你。”
沈瑞泽嘻嘻笑道:“在下沈瑞泽,不敢管闲事,只是看见老人可怜,因此想带她回家。”
其中一个络腮胡的差役叹息道:“原来是沈公子,大名鼎鼎的沈公子,那就不是闲事,该管。”
另一名瘦高个差役说:“老太的确是知府奚大人的娘亲,有什么话,沈公子你自己去跟知府大人说吧。”
沈瑞泽说:“那好,我先进去探探虚实,苏姑娘你在这儿看着老太,我一会就回来。”
苏杏林说:“沈公子你尽管去,我会看好她的。”
苏州知府叫做奚博平,当年中进士及第榜眼,历任主簿,县丞,通判等职务,只用了八年时间就爬到了知府的位子,而且得的还是肥缺,苏州知府。
沈瑞泽进了后门,照着两名差役指点的方向,很快畅通无阻地来到知府家,不巧就在花园里跟知府奚博平打了个照面。
奚博平问:“你是何人?新来的差役?”
“在下沈瑞泽。”
奚博平说:“沈瑞泽?你跑我家里干啥?”
沈瑞泽说:“你家老娘在街头流浪,我将她送回来了。”
奚博平愣了一愣道:“原来是这事……”
沈瑞泽说:“奚大人,你这样对老娘,也太不应该了吧。”
奚博平叹息道:“沈公子有所不知。”
沈瑞泽说:“何解?”
奚博平说:“我娘她,她年轻时遭遇坎坷,因此有些想不开,到我金榜题名荣归故里,她已经神经失常。”
沈瑞泽说:“难为她了。”
奚博平说:“她在家里呆不住,一瞅准机会,就自个儿外出,甚至胡言乱语……”
沈瑞泽说:“她说的都是真啊。”
奚博平苦笑道:“我当然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可你知道,我堂堂知府,老娘这样,而且年轻时做的事,难以启齿……我很为难呀。”
沈瑞泽说:“奚大人怕坏了你自己的名声?”
奚博平说:“谁不怕呢?换了你,怎么办?”
沈瑞泽说:“你可以派人看着她啊。”
奚博平说:“她口无遮拦,我怎么让人看着她,难道要囚禁她不成?”
沈瑞泽想想也是个理,说:“看来你真的很难做。”
奚博平说:“我辛辛苦苦读书,好不容易得了功名,做到这个份上,我不想她毁了我前程啊。也不忍毁了她,只能听之任之,我对外装作不知,也不认这个娘了。你说我错了吗?”
沈瑞泽叹息道:“唉,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
奚博平说:“实不相瞒,我不是清官,我就是想过好生活。但这事,我只能是这个份上了,请沈公子理解。”
沈瑞泽说:“我明白了,那么,就只能这样,由着她去。”
奚博平拿出一个锦囊,交给沈瑞泽说:“这是娘亲送我进京赶考时送给我的,现如今这样,我还是还给她吧,唉。”他眼里有泪水。
你可以叱咤风云,你可以贪赃枉法,但你怎么处理这些家庭琐事?沈瑞泽是聪明人,他逃在千里万里之外,穿越时空,可以理解。
沈瑞泽接了锦囊,告辞奚博平,出了知府居所后门,将锦囊交给罗老太,说,“你儿子说了,这个锦囊,就如同他在你身边一样。”
罗老太接过锦囊,看着出了神,喃喃说,“女人总是太在乎自己的孩子,深陷火坑也在所不惜。可是我图的什么?”
沈瑞泽勉强笑道:“你图的,已经实现了啊。”
罗老太说:“是的,我自己却疯了。”
苏杏林安慰她:“不怪你,怪只怪命途多舛……”
罗老太收了锦囊,取出一件古色古香的配饰道:“这是我儿子进京赶考那天,一个客人给我的物品,抵报酬,也值个1000两,就送给沈公子你了。”
沈瑞泽说:“怎么好要老人家你的东西。”
罗老太说:“我已经这样了,也怪不得任何人,留着也没用。据那人说,是很古老的东西,是什么神州六器,名称叫做煞心。”
多么痛的礼物!煞心。
世事多变,折煞人心。这件配饰是恶罚轮回的套件。
世人总是指责结果,又有谁愿意去直视其间的过程?罗老太的命运,跟奚博平的命运,不是必然的也不是偶然的。
沈瑞泽收了配饰煞心,和苏杏林目送罗老太的身影,在街头尽处踽踽独行……
两人离了知府衙门所在的那条大街,去了平江路。
孙家就在平江路上。
曾经,孙家号称孙半城。到了孙百荣当家,孙家渐渐败落。曾经的半城地产,渐渐只剩下了平江路上的祖宅。甚至平江路上的资产,也渐渐变卖,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
孙百荣不是强势的人,他宁愿做一个被人歧视的说书先生,带着最疼爱的孙女孙小丽,浪迹江湖,勉强糊口。他不想管闲事,儿孙们,由他们去吧。
阳光照射在孙家门前斑驳的石狮子上,诉说着岁月沧桑。
大门是敞开着的,门可罗雀。
两人坐乌篷船,顺流而下,前往靠近玄妙观的码头。
花家就在观前街上,与玄妙观为邻。
最近这些年,花家也偃旗息鼓,没什么作为。直到不久前,花家七童花漫芳,干掉了武林总盟主郑时远。
石破天惊。
南宫世家和慕容世家,暂时还未向外宣示郑时远的罪行。
但人们已经私下里传说。
杀了武林总盟主,这样的事,虽然令人叫绝,也不是正能量。所以,对花家七童的所为,毁誉参半。
花家也不想自己被抛到江湖风波的风口浪尖,而花漫芳暂时失踪。花家对此事,三缄其口,不予置评。
玄妙观是道教观,香火鼎盛。
花家与玄妙观为邻,也算是风水宝地,因此,花家的营生,还是有声有色的。具体,就不多赘述。
苏州常,林,孙,花四家,与南京柳风鼓多有牵连。而今柳风鼓自杀,对四家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四家在变幻莫测的风云当中浮沉。
湖广省南部,衡山派做大。衡山派有七英四杰,人才济济,把持了湖广省南部的好处。
七英是:吕红英,梁胜英,陈凯英,刘吉英,沙孝英,潘东英,黄利英。
四杰为:张人杰,陈正杰,卢为杰,齐令杰。
更有俗家弟子独孤剑,外出行侠仗义。机缘巧合,让他大破一股在浙江沿海横行的海盗,重创继史金刚之后的海盗王欧凡提。
独孤剑替衡山派争得了无上的荣光,已经被提名为下一任的掌门人候选人了。现任衡山派掌门人陆刚,表示首肯。
三湘龙五,与三湘现任武林盟主楚怀涟争利,失利,将手伸到了苏州府。
三湘龙王的手下,委实做了几件大事,甚至其中有的,还是见不得人的事,见不得光。
龙五神龙现首不现尾,做事神秘,在苏州府揾食,肯定要贿赂苏州知府奚博平,苏州刑名通判牛春晓,这是人皆尽知的公开的秘密。
吴县知县严振贵,素与奚博平不和,他已经委派吴县最得力的捕快柳长阶,秘密调查五龙的事,想要收集奚博平,牛春晓等人贪赃枉法的罪证。
沈瑞泽和苏杏林,在苏州一边游玩,一边听腻了上述的街谈巷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