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白志强
在城门口的小吃摊上,三人每人要了一碗阳春面,匆匆吃过,沈瑞泽就带两人去最近的车马店。
车马店掌柜告知沈瑞泽,不能欠车费,必须先交钱,才出车。
沈瑞泽只好代交了30两的六安到洛阳的车费,然后,给了两人10两银子,作为路上的食宿费用。
欧阳思思本来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但到沈瑞泽替她俩付车费时,她已经有了鬼主意,“他让我跟小甜心回洛阳,我偏不。这个笨蛋,凭什么对我的生活指指点点?等车子出了六安西门,我就绕着南门去东门,然后……当然是去江南啦。”一想到自己这个妙点子,忍不住觉得很得意,脸上露出微笑。
沈瑞泽说:“你终于相通了?”
欧阳思思眼珠子滴溜溜转,狡黠道:“是呀,想通了。我这就跟小甜心回家去。”
沈瑞泽吓唬她道:“你可别耍什么鬼花样,江湖中很多坏人的,采花贼,人贩子,你俩可要小心了……”
欧阳思思忙不迭道:“一定一定,不会让采花贼沾一点便宜,也不会被拐的,你一万个放心。”
沈瑞泽说:“小甜心,可要看好你们小姐,不要让她乱来。”
欧阳甜心吃吃笑道:“一向是她看好我,我哪敢看好她呀。”
沈瑞泽说:“你比她懂事。她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
欧阳思思生气道:“你就不能不损我呀,走了。”
两人上了车,想到自己等一下改道苏州,他知道了一定会气歪鼻子吧,欧阳思思忍不住偷笑。欧阳甜心感觉很奇怪,心想,小姐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难道她,喜欢上了沈公子?也有可能。她于是也跟着愉快地笑了。
沈瑞泽对两人招手:“要学会照顾自己。”
欧阳思思故意瞪他一眼,然后扭头不看他。马车缓缓走动,离开街道,朝西门而去。
欧阳思思问了欧阳甜心一个问题,说:“其实他人蛮好的,就是不近人情。小甜心你若是喜欢他,我可以将你许配给他。”
欧阳甜心白她一眼道:“你还是先把自己嫁出去再说吧,我不急。”
欧阳思思说:“我也不急。”两人在车上说笑起来,浑然忘记了旅途的凶险和不测。
沈瑞泽送走两个麻烦,牵着马准备去投宿,无意间,瞥见路边,白志强一个人在那儿独酌。
白志强向他招手,他走了过去,说:“这位兄台,还没吃完午饭呀。”
白志强说:“难道你吃过了?那两位姑娘呢?”
沈瑞泽站定,说:“她俩私下离家出走,恰巧遇上我,我请了一辆车子,让她俩回家了。”
白志强说:“我一个人喝酒,很没意思,你不陪我喝两杯么?”
沈瑞泽笑道:“当然要陪。”也不客气,将马拴好了,靠着他的马,停在路边的树下,然后过去他身旁,坐下。
小吃摊老板,已经拿了碗筷酒杯过来。白志强吩咐,再炒几个菜,再上一壶酒。老板应声去了。
沈瑞泽说:“我见过你的剑,还有你的画像。是刘子鱼画的,在开封城,周富贵的卖场展出。你就是白志强兄吧。”
白志强爽朗一笑道:“没错,正是在下。我也知道你,背上背着一把工艺品观赏剑,从来不用兵器,拿手武功是空手入白刃,你就是新近崛起的沈瑞泽,对吧。”
沈瑞泽说:“白兄真是目光如炬呀,正是在下。”两人当即干了一杯,沈瑞泽顺口对白志强说了路上遇见欧阳思思两人的经过,及事情缘由。
白志强笑道:“大户人家的孩子,就这样,被爹娘和家人惯坏了。常常将圆的说成方的,也没人敢反对。”
沈瑞泽说:“我故意要让她吃点苦头,要不然,还真把外边当自己家了。这样很容易吃亏上当的。”
白志强说:“人生就是一场接一场的骗局,你觉得我这句话怎么样?”
沈瑞泽说:“没毛病。”
白志强说:“说到刘子鱼,说到武器,笑容也是一种厉害的武器。但谁又能保证笑到最后的是自己呢?”
沈瑞泽说:“不能。”
白志强说:“所以我学会了随遇而安,随缘而住。”
喝了酒,似乎就多愁善感,话就特别多。一流高手也不例外,每个人都是寂寞的。
七年前他离开这儿,去了很多地方。那一年娘亲不在了。
对白志强影响最大的人,可能就是娘亲了,有一个问题,她始终无法交代,那就是他的爹爹。
他曾经幻想过,自己爹爹的各种形象。最不堪的一种,当然是窝囊废了。窝囊废非但保护不了自己,连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
门外的江湖,弱肉强食,离家的这些年,他看到过太多的人间沧桑。
人们最理想的爹爹,当然属李世骞的爹爹,文武双全,进士及第,兵部侍郎。在妻子眼里,他温文儒雅;在同僚面前,举止得体;在下属面前,威严有加;在孩子眼里,慈爱善良。
他听到过许多传说,渐渐知道了那个从未谋面的爹爹原来是他呀。
可是他不喜欢他,因为只有那些最绝望的人们,最不怕死的人们,才敢说真话,说出对他看法的真话。
他并不羡慕那个可能是他哥哥的神秘人,他因为失去爱妻而癫狂不能自拔。人们传说爹爹给了他很多的关爱,包括物质上的给予。
看看这些无助的人们吧,他们哪里有奢望的爱情和美满,光是一日三餐,已经耗尽了一生一世。
哥哥有的,白志强都没有。在他记忆中,只有娘亲的柔弱和无助,支撑着她拉扯大他,她不能给他太多的依赖,直到她撒手人寰。
曾经他也想过,去北京,去那座传说中的紫禁城,去看一看他。他一直想,却做不到,直到有一天,他也不在了。
他不敢去面对一个如此有争议的人,一个令自己向往又觉得不可以原谅的人。
白志强的眼里隐隐有泪光。沈瑞泽想起一句话,懂得思考的人,才是深刻的人。在这漫长的时空旅行中,他才完全找到做人的尊严,做你自己。而不是别人的言传身教……
一个面孔苍白,断了半截右臂的青年,出现在街角,他远远看到白志强,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大步走过来,嘴里喊道:“志强哥,这是你么,我眼睛没有花吧。”他真的用剩下的左手,使劲的揉眼睛。
白志强的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小方!”似乎有千言万语,都难以完全表达此刻的心情。
两人拥抱,白志强抱到他的断臂,感觉就像是自己身上缺了什么似的,感觉心酸,他哽咽着问道:“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面孔苍白的青年,勉强笑笑:“没啥,都怪自己学艺不精,能够保住这条命,已经算不错的了。”
白志强让座,又叫老板上菜上酒,他抓住青年的肩膀,大声笑道:“一定要先干三杯,我俩分别多少年了?”
青年脸上现出淡淡的忧伤,道:“七年了,这七年,你过得……可好。”
白志强爽朗笑道:“还好还好。”
面孔苍白的青年却喃喃道:“我却不好。大概是一年前,我遇上了天南雁,他一刀砍下了我的胳膊。幸亏,幸亏我留了后手。”
白志强眼睛里有伤感的表情,说:“你用你的左手,干掉了他?”
青年看着自己的左手,淡淡道:“如果不是这样,你怎么还能看得到我?”
白志强当然知道,他的右手练剑,左手却练少林派的分筋脉错骨手。白志强也练,所不同的是,他练的是金刚指。
白志强相互街介绍道:“这位是我少年时代的玩伴方宏相,这位是沈瑞泽,新近崛起的最有潜力的顶级高手。”
方宏相吃惊道:“我听说了沈兄的事迹,能够挑慧明大师,当真是刺激的一件事。”
沈瑞泽苦笑道:“我是被俞相忘骗了,我不知道他带我去挑的人,是少林派的元老级人物。”
方宏相说:“那是你有能耐,心底不慌。唉,换了我,面对未知的敌人,心底总是充满了莫名的恐惧……”
白志强再次抓住他的肩膀,跟他干了一杯,似乎对他说,有好朋友在,就算有多少未知的敌人,都不会害怕。
沈瑞泽看在眼里,心底百味杂陈。也许刘卿影他就没有这样的朋友,能够彼此相依。在他那个世界里,他是孤独的,有永远逃避不完的屈辱和无奈。
方宏相喝了酒,惨白的脸,泛上一丝红晕,他轻微咳嗽一声道:“你应该提前通知我的,我会亲自去迎接你。”
白志强哈哈笑道:“不必。我是在快到六安的地方,遇见了沈兄。他桃花运很旺呀,带着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我故意搭讪,他竟然委婉的拒绝了我,真没面子。”
方宏相装作很感兴趣的样紫说:“姑娘呢,怎么不见姑娘?”
沈瑞泽说:“萍水相逢而已,我请了车子,送走她俩了。女人是麻烦,头都大。”
白志强说:“哦,你让马车送她们回家么。如果我猜的不错,她一定不会回家,而是南辕北辙,继续前往苏州。”
沈瑞泽说:“她爱咋咋地,脚长她身上,我哪管得了那么多?”
白志强说:“这样,岂不是有违了沈兄的好意。”
方宏相喝了杯酒,笑道:“你俩嘴里说的这位姑娘,莫非是要去会情郎?”
沈瑞泽笑:“只是她梦中的情郎,她尚未谋面,已经爱得要死要活了。”
方宏相惊叹道:“是谁有这么大的魅力。”
沈瑞泽说:“秦阁戈。”
方宏相又叹了口气道:“这人有资格,比我强。我,已经是半个废人了。”
白志强说:“不要这样说,你还有左手嘛,你的武功还没有荒废吧。”
方宏相说:“勉强过得去吧。今晚到我家里,继续喝。”说到他的家,他脸上现出得意的光彩,缓缓说道:“宅子也不是很宽敞,三进,每一进都有大堂和两厢房,西边,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
白志强不动声色道:“看来花了不少钱,什么时候购置的。”
方宏相说:“花了我一万两多一点,大概是一年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