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涅先生和尚博尼埃先生就常来参加这类音乐晚会,并对它们赞不绝口。贵族老爷们对此也纷纷表示出莫名的兴趣,有时候人们甚至能看到十五辆四轮马车停在泥泞的路上,外加套车的马,把旅行者和商人前往茹伊或者特拉普的道路塞了个水泄不通。连国王都架不住人们老在他的耳边吹风,也执意想要听一听这位音乐家和他女儿们的演奏。他急遣凯涅先生——他是路易十四册封的御前维奥尔琴演奏师,属于王室的成员——前去邀请。是多娃萘特匆匆赶来打开了能通马车的院子门,把凯涅先生迎进花园。德·圣科隆布先生,因为有人打扰了他的隐居生活而怒气冲冲,脸色煞白地走下了他那棚屋的四级台阶,向来者致意叙礼。
凯涅先生施礼完毕重又戴上帽子,大声说道:
“先生,您生活在废墟和寂静之中。人们实在是羡慕您的这一荒野状态,羡慕您置身其中的这片绿色森林。”德·圣科隆布先生没有松开嘴唇。他死死地凝视着他。
“先生,”凯涅先生接着说,“由于您是一位维奥尔琴艺术的大师,我奉命前来邀请您前往宫中表演。国王陛下表示了想听您演奏的愿望,为了让他的意愿得到满足,他将欢迎您成为王室音乐家的一员。在这一情况下,我很荣幸地来到了贵府为您效劳。”
德·圣科隆布先生回答说,他是一个年老的鳏夫,他要抚养两个女儿,这使他不得不停留在一种比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更隐秘的生活方式之中。他对上流社会的生活感到有些厌恶。
“先生,”他说,“我已经把我的生活归属给了在一棵桑树叶丛中的灰色木板地,给了一把维奥尔琴的七根弦,给了我的两个女儿。我的朋友便是对往事的回忆。我的王宫,是那边的杨柳树,是小河的流水,是河里的雅罗鱼和鱼,还有接骨木的花朵。请您转告国王陛下,他的宫殿对一个在三十五年前曾为他已故的父王效过劳的野蛮人来说,没有任何的关系。”
“先生,”凯涅先生回答说,“您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我属于王室的一员。国王陛下表示的希望就是一道旨令。”
德·圣科隆布先生的脸顿时变得通红。他的眼中闪耀出愤怒的光。他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衣领。
“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野蛮人,先生,我想我只属于我自己。请您禀告国王陛下,我感谢他如此慷慨地把他的目光落到了我这样一个小人物的身上。”
德·圣科隆布先生一边说话,一边把凯涅先生往屋子那边推。他们相互叙礼揖别。德·圣科隆布先生再一次回到了他的伏尔德,这时候,多娃萘特去了饲禽场,它就处在围墙和比耶弗河的夹角。
与此同时,凯涅先生戴着帽子、佩着长剑走了回来,他悄悄地走近棚屋,用他的靴子把一只火鸡跟它那一窝正在啄食的黄颜色的小雏鸡分拨开,溜入了棚屋的楼板下,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就在阴影和树根之中,静静地听着。随后,他躲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又一次动身,回到了卢浮宫。他向国王复命,把音乐家谢绝的理由一五一十作了禀告,同时还把他暗中偷听到的那种音乐给予他的美妙而又艰难的感受转达给了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