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杜心龙不见了
这时候，装卸队队长郑鸿发从外面冲进来，嘴里喊着：“老板，老板！”
杜大江从沙发上抬起头，颇为不满：“为么事？急急火火的？”
郑鸿发：“老板，不好了！请小姐马上出门去车站！”
“不是下午四点三十五分的车吗？”
郑鸿发：“是。可是，如果不提前走，就走不出去了！车站戒严了！从査家墩北洋司令部到大智门火车站，全被军队占满了！”
杜大江坐直了身子：“军队要干啥子？”
“玉帅来了，花车四点到汉口。”
杜大江拍着沙发：“他妈的！报纸上说，他不是明天初十才来武汉的吗？”
“玉帅深明韬略，长于治军，被称为北方最善战的骁将，被誉为常胜将军，要不然。直系怎么能占据大半个华夏？”
杜大江大怒：“狗屁！别给他脸上贴金！那就是一个大军阀，就凭他镇压铁路工人那个狠劲，我就跟他势不两立！”
郑鸿发急得直拍巴掌：“老板，不管他狗屁不狗屁，快叫小姐走才是！”
杜大江这才从沙发上起来：“那好吧！”对客厅那一头喊道：“心舟，收拾好了吗？”
杜心舟清脆的应道：“爸，早就好了。你女儿可是赶早不赶晚的急性子，和你一样样呢！”
杜大江对郑鸿发：“通知司机，马上走！”
杜心舟看着那两个大皮箱，叫道：“心龙！心龙！”
没有回音。四处望望，客厅里压根没有杜心龙的影子。
杜心舟急了：“心龙！弟弟！你去哪了？”
杜大江也急了：“快去找！刚才还答应好好的，一转眼就全忘了！”
杜妈妈也忧心忡忡，禁不住唠叨起来：“心龙这孩子，心眼好脾气直，天生就是个武将坯子。可就是太顽劣，爱惹事，凭着一身好武艺，三天不打架就浑身骨头痒。该不是看谁不顺眼，又去修理人家了吧？”
杜大江的暴脾气此刻冒了上来，他的嗓音如江涛怒吼、两手叉腰，带着水上江湖人的粗犷和悍气。
“多叫几个工友，快给我找去！家里没有，就去外面找！码头上，街道的犄角旮旯，都去搜搜！”
“是！”
张嫂，郑鸿发急奔而去。
客厅里，杜大江在焦急地踱步，一双平时经常眯起来打瞌睡的大眼，此刻圆睁着，闪着遇到挑战的凛光。
杜心舟倒是冷静，她安慰父母：“心龙不会跑远的，弟弟是爱打架。但爱谁恨谁，他心里有数，不会轻易动手。”
杜大江眺望着窗外的长江，闷闷地：“年还没过完，这玉帅来汉口干什么？”
“他还能干什么？巩固地盘加强防守，阻止南方那边过来讨伐呗！”杜心故作舟轻描淡写。
“他去年元月份来过一次，坚决不肯入租界，这份骨气我还是佩服他的！是个有血性的男人。”尽管痛恨玉帅，但杜大江是个是非分明的人，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一点不避讳什么。
“为了阻挡南方的讨伐，玉帅和东北的雨帅，已经组成了“讨赤”联军，要先北后南往前打。而在湖南，今年初，佛教将军唐生智发起了驱逐军阀高官赵恒惕运动，在这个节骨眼上，玉帅来汉口大本营，目的很明显，为了保住湖南这个重要的边防哦。”
杜大江点头：“很对。只是，这么乱的湖南，娃子一路上要受苦了。”
杜心舟微微一笑：“没事的。爸爸不是都替我安排好了吗？再说了，还有公爹那边的人帮忙呢！”
“那也得小心点。”
杜大江从怀里掏出一把左轮手枪，爱抚地用大手摩挲着那精巧的枪身。“心舟啊，这个拿去。还有十发子弹也给你。记住，该出手时就出手，危难时一定要果断、手狠！”
“爸。我记住了！”
杜心舟双手接过手枪，放进随身的鳄鱼皮包包里。她柔和白皙的圆脸上，露出少有的凝重。
杜心龙和郑鸿发相互扭打着走进来。
郑鸿发气喘吁吁：“老板，心龙找到了！”
杜心龙甩掉郑鸿发的手，嚷嚷道：“多管闲事！我用你找吗？我又不是小孩子！”
由于是弟弟家的独生子，杜大江平时对杜心龙特别溺爱。
杜心龙的爹妈都是船家，那一年春天，夫妇二人带着不到两岁的儿子，驾船顺水而下到达江西，停泊在一个叫星子的地方，那里的老爷庙地带是一个风场，起风时风大浪急，水下还有溶洞，经常有过往的船只被吸进去。
当地的船员对他们说，村头有一棵大树，如果树梢动，就不能出船。可是这两夫妻急着送货，想趁着天气回暖多跑一趟，不听劝告出发了。结果货船走去不到两里地，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七八级大风迅猛刮来，船破了，哗哗地进水，夫妻俩把自己捆在船上，坚决与船共存亡。当杜大江赶到时，夫妻俩已经没救了，只有被装进木桶里的杜心龙命大，被大爹救下来背上背上，一路背到了汉口。
但此时，面对调皮的杜心龙，杜大江板起了面孔：“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吃过饭有点热，趁着你们说话的空闲，我去街上透透气。没想到大街上好多人，都往火车站赶，原来是玉帅要来了！”
杜心龙满头大汗，兴奋地讲述看到的情景。
“给我闭嘴！知道今天你要去干什么吗？”
“知道。和姐姐一起去广州。”
看见杜大江阴沉着一张脸，杜心龙这才收敛了顽劣。低下头，两眼瞅着自己的脚尖。
杜大江叹了一口气：“别研究你的脚丫子了。快！洗把脸，和你姐姐去车站！
杜心龙立刻又活跃起来：“人家都说玉帅有帝王之相，说他的鼻子是龙鼻，应该得天下的！”
杜心舟被逗乐了，用食指戳一下杜心龙的额头：“你还知道的还挺多啊！那得天下，可不是谁想得就能得的，还要看天意，看是否符合时代的潮流。”
杜大江对杜心龙下了死命令：“心龙，你给我听着，你姐姐的命就是你的命！你要把你姐姐平安送到广州，一路上不许乱跑，不许打架，听清楚没有？”
杜心龙“啪”地一个立正：“听清楚了！大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