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你这是要去哪里?”雪狼叫住冯生质问。
冯生心里一凉,连忙站住,转身恭敬地回:“昨儿下午,子英三公子约我今天去他那里喝酒……”
雪狼一听是去喝酒,气坏了,三杯下肚,那嘴上还有把门儿的么?
“出则告,入则报,这点规矩都不懂?这时节还去喝酒?不许去!”
雄鹰忙上前解劝,“他不是去喝酒,不过是去告诉人家一声,中午的宴会他去不了了。”
雪狼觉得不妥,“他去不了,你派个人去说一声就是了,干嘛叫他亲自去?”
雄鹰笑了,“不说咱还没那么大的体面,况派个人去,人家也未必依,到时候人家跑亲来问讯,岂不叫咱们没趣?不如他先去告个罪,倒还省事些。”
雪狼见拗不过,只得严令警告,“哼!去则去,嘴可给我闭严实咯。”
冯生恭恭敬敬地答了个是,然后退出了帐篷,他刚出来,就听帐篷里雪狼大人和师父吵了起来。
“有你这么带徒弟的?才入门你就这么纵他,将来还了得?”
……
冯生苦涩的一笑,他不知道那个声音的指示会将他带去何方,不过他别无选择,他想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父母是否安好……他抬头四顾,只见天依旧黑如锅底,一丝风也没有,整个帝王坪上死气沉沉的,只隐约有几个帐篷里有点火光,像是坟圈里祭祀时点的风灯一般。时不时的有个身影穿梭其间。或佝偻迟钝,或迅疾如风,像是出来偷食的孤魂野鬼一般。外面虽有些怕人,却比呆在帐篷里好多了。
帝王坪上虽密密麻麻全是帐篷,但雪山大人物们的帐篷是还是很好找的。(虽然在雪山圣域之时,他们并不似牧民那样住帐篷,但行帐是每逢九年一度的封山禅海大典的必须品,因而,自是现成的。)营地中间那座金顶串花的白色大帐的西北是子英华哥哥子英武及随从的行帐,西南则是他二哥子英穆及随从的,他们之间则是物资和女眷的帐篷,而子英华的帐篷则在物资帐篷的正西边。
子英华见冯生这么早就赶来赴宴,虽有些诧异,却非常高兴,于是亲自出来将它迎进了帐内。二人分宾主落坐之后,忙命人把昨儿吃的那个产自海门蓝烟谷的香丝大红袍茶煮了来。
冯生忙说:“免了吧!我说几句话就走。”
子英华忙问:“走?这是为何?”
“只是临时有些事情要处理,公子的盛情冯生已领,只是今天中午的盛宴,却是来不了?”
子英华有点懵,“你现在不是来了吗?”
“一会儿就去了,我来只是向您告个罪,今天中午来不了了。”
“这是为何,难道你那师父竟不让你出来?我就搞不明白你当时为何要认他做师父?”说着,子英华就要带冯生去和那大胡子算账。
冯生连忙拦住,说不是。子英华哪里肯依,一定要问明缘由,不然就不让走。
冯生奈他不过,便拿眼睛看了看帐篷里的仆从。
子英华会意,便将两个仆从连同大海、靛婴都打发出去。
大海、靛婴纳闷儿,三爷那点事,他们哪有个不清楚的?跟了三爷这些年,今儿还是头一着避嫌,终不由得摇头晃脑的去了。
冯生见人都出去了,便支支吾吾说他要离开这里。
子英华慌了,忙问:“好好的为什么要走,要去哪里?”
“这不与你相干,只是这些时日受了公子不少恩惠,尚无以为报,甚是不安。然事以至此,只得他日再报。此一去,山高路远,不知他年何日再得相见,望公子珍重才是。”
“不与我相干?你说不与我相干?”子英华咬破了嘴唇憋了半晌,忽又见冯生似有难言之隐,“既如此,你且回吧!”
冯生闻言,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子英华看着冯生出去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心想:他可不能叫他走了,不论什么代价,一定要将其留下。可怎么留呢?找那大胡子?还是找父亲?子英华正搜肠刮肚连抓耳挠腮带抠脑袋地想半天,最后一拍脑门儿笑了,刚才真是气糊涂了,他能去哪里,没有向导有几个能打这里走出去的?何况是他。子英华叫不好,一定是雄鹰大人他们见牧民们不愿走,所以要自行走,这还了得,没了向导,他们可怎么办。不行,我得将此事禀报父亲。
想到此处,子英华简单打理了一下之后,便冲出了帐篷。他刚出门就被大海叫住,“三爷,您可别走啊!厨房上的师父来问,今儿中午的酒准备摆到哪里?我见那冯生公子去了,正要请您的示下。”
“赏你们吃吧!你们自己看着办。”子英华哪还管什么酒席,一边说,一边朝父亲的大帐去了。
“哎!在打雨点了,公子你等等,我去给你拿伞。”等靛婴将伞拿出来,哪里还有个人?只得寻着追了出去。
好在时候尚早,父亲那里没有外人,子英华告进后,便上前给父亲请安。
此时,司牧大人的心情遭透了,忽见子英华风风火火的跑了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便一把推开桌上的那本并未打开的羊皮小册——《山地风俗志》,“哼!你到还记得有我这个父亲?原是你母亲走得早,便多疼了你兄妹俩一些,竟纵得你们一个个越发没了规矩!哼!你干的那些营生,你当我~不知道呢?你成日间不学好也就罢了,如今这时节,还有心情同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饮酒作耍!你叫人家见了,怎么背地里议论咱们?哼!等明儿空了,看我怎么修理你。还不出去?杵在这里做什么,等我拿鞭子来请?”
子英华低着头说:“儿子今日有要事禀报!”
“呵呵!要事?笑死人了。还不快给我滚!”
子英华急了:“儿子真有要事!”
司牧大人喝命,“讲,若果真是要事,还则罢了,若不是,看我今天不把你的皮给揭下来!”
子英华见父亲允诺了,便将冯生所说,自己所想的原原本本都说了。子英华原以为父亲会褒奖他一回。岂料他父亲听了,只说:知道了,这事儿你不要管,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若是错了一点半点,可仔细你的腿。”说毕便命人拿雨伞递给子英华,命其退下。
子英华只得领命退出大帐,他刚出来出,便见靛婴举着一把伞,在帐外等他,靛婴见他出来,忙上前来给他遮雨。
“雨越发大了!”
子英华原是自言自语,靛婴听了,却说:“是啊!刚才只进去拿了把伞,出来就没个人影儿了,得亏我问了人,不然我还以为您去找冯生公子去了。”
谁知子英华根本并有听见靛婴在说什么,只自顾自的想着: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到了没有,我也真是的,方才为何不送把伞给他?想到这里,便命靛婴把伞收了。
靛婴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耳朵打牛蚊子去了?我让你把伞收了!你没有听见啊!”
靛婴素知他们爷的脾气,遂不敢违拗,只得将伞收了。
子英华任由冰凉的暴雨噼里啪啦的打着,整个人失了魂似的,只低着头往前蹭。
……
“哎哟!我的娘,怎这么大的雨,你两个做什么有伞也不打?”
子英华抬头一看,云儿正撑着把伞迎上来给他遮雨。子英华忙撑开自己的伞,“我打我的,好妹妹仔细淋湿了,添病了就不好了。”
“这会儿,偏又知道了,”云儿骂了一回靛婴,又对子英华说:“三爷快回去把这身衣服换了吧!我在外头等,我们姑娘正急着找你呢!”
见这大雨天的,云儿来找他,便知妹妹又淘气过头了,不过他今天可没有心情去哄妹妹:“好姐姐饶了我吧,你就说今儿老爷有事,正烦我呢!明儿再过去看她吧!”
“哎哟!不中用,今儿可是十万火急,她说了,今儿你要再躲着她,她可就真急了。”
子英华实在没有心情,“那让她急吧!再惯着她,只怕她就要反天了,杀杀她的性儿也好。姐姐你也时常多劝着她些。”说着便下逐客令。
云儿一听,忙就着水地里给子英华跪下:“三爷,今儿可不成,我来的时候,小姐手里可是抓了把剪刀呢,她说了,今儿我要再一个人回去,她就……”
子英华憋屈了半日,再也忍不住了,“胡闹!真真地胡闹!”
云儿哪里见过三爷发火,如今见了这情景,便知是冲撞了,只跪在水地里流眼抹泪的哭了起来。
子英华忙命云儿起来,云儿只说:“公子不去她便长跪不起。”说毕又冲他的那俩小斯说,“大海、靛婴,祸是你俩闯出来的!你不求求三爷去?倘或我们姑娘有个好歹!你们也有脱不了的干系!”
靛婴原想说情,可一听这话也少不得辩上两句说:“姐姐这是什么话,打听那和灼公子岂是我们分内之事?姐姐既然托了我们,我们也自然留心,况我们也不过是照实回姐姐的话罢了。再则历年来我们也没少给姐姐跑些腿子,吃苦受累,我们何曾有半句怨言?如今倒好,姐姐不说咱们辛苦,反倒癞我们一身罪过,姐姐说这话亏心不亏心?”
“原也是我急糊涂了,好兄弟,你也好歹体谅些,替我劝爷两句话吧!”
子英华见了又不忍,到底人家只是个丫头,不过尽自己的本分为主子传话儿罢了。于是便命她起来,让她先回去把衣裳换了,他换了衣服就过去。
云儿忙起身,转悲为喜,“不打紧,多早晚都等了也不多等一刻,三爷先换,云儿在外面等一会儿就好。”
子英华怕她着了凉,“罢!罢!我先随你去了,回来再换吧,只怕还快些。”
云儿说:“那怎么行?凉了!可怎生了得?”
子英华说:“大夏天的,哪那么容易就凉着了?走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那姑娘的脾气,是个等得的主?急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云儿听了也只得作罢。
子英华一边走一面问是什么情况,云儿则只说是关于冯生公子的事,其他一概不说,看来是白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