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特种兵？”陈暮寒瞟了一眼老何，意味深长地道：“看来咱们这次遇到硬点子了。”
林梦雪提问道：“夏队你说对方擅长乔装易容，那么他的易容水平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沉吟道：“比如说，有没有可能乔装成女人？”
夏伟龙想了想，道：“应该没问题。他能改变身高，在撤离大楼时伪装成身材又矮又胖的开发商，当时我跟他之间的最近距离只有不到半米，就我个人而言，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
陈暮寒“嘶”了一声，道：“林组长，你是在怀疑，在夜总会杀死‘白虎’的那个女杀手，其实也是今天这个狙击手假扮的？”
林梦雪点点头道：“不错。”
“精通各种特战武器，同时擅于乔装易容——”
老何摩挲着下巴上这两天新冒出的胡茬，道：“照你们这么一说，这狙杀‘朱雀’的和刺杀‘白虎’的，确实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陈暮寒挑了挑下巴，道：“夏队你是丛林特战队出身，跟咱们讲讲特种兵，单兵究竟能厉害到什么程度？”
“赤手空拳的话，以一当十没问题。”夏伟龙道。
“要是有武器呢？”
“那就要看是什么武器了。”夏伟龙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地陈述道：“战术匕首的话，可以在丛林环境下或者建筑物里，跟二三十个人慢慢玩儿。如果是狙击枪的话，国内的不说，我可以举几个国外的战场实例。”
“英国陆军冷溪卫队一名20岁的狙击手，曾经在850米外击穿一件装有20公斤炸药的自杀式背心，当场炸死敌方6个人，成功地以一颗子弹的代价，终结了塔利班发动的一次人体炸弹袭击行动。美伊战争中，反美武装狙击手‘朱巴’，将射杀美国大兵的视频上传到网上，视频中声称自己狙杀了634名驻巴格达的美军士兵。在1970年的越南战争中，为了消灭一名越南狙击手，美军一度动用了整个野战炮兵团的兵力，对一座高地狂轰滥炸了一天一夜，而对方只用一个人就拖住了美军整整24小时。”
陈暮寒“啧”了一声，皱眉道：“这样说来，我们就算有再多人手，也没有把握抓到那个狙击手喽？”
“那倒也不一定——”
林梦雪思索道：“毕竟对方只有一个人，行动中必然会有顾此失彼的时候。硬碰硬的不行，但我们可以设个局，引他主动来上钩。”
“林组长，难道你已经想出对策了？”老何奇道。
林梦雪摇头道：“目前还不成熟，只是有了个大致的思路，细节方面还需要大家一起讨论推敲一下。”
老何原本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听脸上立刻云开雾散，比了个“厉害”的手势道：“不愧是自治区公安厅派来的警界精英，关键时刻就是能给咱大家伙儿提振士气。林组长你说怎么干吧，我姓何的一定全力配合！”
当下林梦雪也不推辞，拿出纸笔一边画示意图一边说出计划的要点。
老何听了不住点头，夏伟龙则抱着双臂，目光淡然沉默不语。
陈暮寒看着林梦雪在一众男警中间沉稳布局、指挥若定的样子，不禁微微有些出神。心说这林女神有时候还真让人一眼看不透，明明个性清冷如冰中之玉、水中之月，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印象；而一旦专注投入于案情之中，却又有一种不让须眉的沉着与果断、缜密与敏锐，令周围人不知不觉被她吸引、为之侧目，成为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林梦雪话音刚落，老何便“啪”地一击掌道：“这个计划不错，我看可行。”
他沉吟道：“咱们的第一个行动方案出其不意，动用了夏队这个‘秘密武器’，让对方没有料到我们是双狙击手，虽然最后没有抓到人，但是已经成功地迫使‘狙击手’暴露了真面目。如今这七天的期限眼看就要到了，对方在最后关头很可能会孤注一掷，林美女这第二个方案，也许真的能诱捕到这个‘雷神’也说不定？”
老何说罢，看向在座的各人。
“我没有意见。”夏伟龙表完态便不再说话。
陈暮寒笑得一脸轻松，道：“只要林大组长一声令下，我陈暮寒保证鞍前马后，唯各位领导马首是瞻。”
林梦雪点点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其他不同意见，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讨论一下每个部门具体需要负责的工作。”
会议研究讨论了三个多小时，走出临时指挥中心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了。
掏出烟来，陈暮寒的视线越过院墙，看到暮色中的鸽群正从高低错落的楼宇间掠过：又是漫长而疲惫的一天即将结束，距离七天的时限，如今只剩下了最后两天的时间。
手里的烟还没来得及点上，这时夏伟龙从会议室走出来，径直朝着大门口走去。
“夏队！”
陈暮寒从后面叫住他道：“别来无恙啊。”
“嗯，还好。”夏伟龙停住脚步。
陈暮寒走到他身边，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我这次出来已经有一段日子了，队里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夏伟龙道：“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今天中午你……”
“对了，”夏伟龙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打断了陈暮寒未说出的话头道：“前段时间，你们让多布杰和曲珍调查的事情，这两天好像已经有眉目了。”
“哦？”陈暮寒心头一动，挑眉道：“查到什么了？”
“好像是暗网、加密软件、洋葱路由……什么的，他们跟我讲了半天，我也就听了个一知半解。”夏伟龙感慨道：“年轻就是好，这些新名词我学也学不会、听也听不懂，越来越觉得我们这帮老家伙已经完全跟不上时代了。”
陈暮寒一哂道：“俗话说隔行如隔山，这些网络技术方面的东西，别说夏队你不懂，其实我也搞不明白。”
夏伟龙道：“当初你申请来昆明查骆笑天，专案组和我都对你此行抱有很大的疑虑，然而事到如今，事实证明你的判断是对的。”拍拍陈暮寒的肩，道：“好好干，咱们警队的未来就靠你们这些后起之秀了。”
“哎呦喂，我说龙老大，”陈暮寒扬了扬眉毛道：“您老才多大岁数啊，说得跟自己七老八十了似的。”
夏伟龙乜斜着瞟了他一眼道：“早就听说你小子一到警队就给每个人背地里起外号，叫孟叶‘木头’、叫大海‘段子手’、叫曲珍‘萌妹子’、叫阿杰‘表情包’、叫我‘黑面神’。”冷笑道：“果然，今天被我抓了个‘现行’。”
“龙老大……不，夏队，”陈暮寒郑重其事地道：“这不叫起外号，这里面的每个‘昵称’都包含着我对咱们刑侦大队同事们的革命深情。”
“废话少说，”夏伟龙道：“接下来的任务更加艰巨，还剩两天的时间，大家咬咬牙挺过去，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是，夏队！”陈暮寒并起手指一碰额头，行了个吊儿郎当的军礼。
夏伟龙皱起眉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目送夏伟龙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的沉沉暮色中，伫立良久，陈暮寒拨通了多布杰的手机。
“喂，陈哥？”
“阿杰是我，夏队说你们调查‘暗网’的那条线索，最近有进展了？”
“没错，”多布杰兴奋地道：“我们查到暗网技术跟上个世纪美国政*府推出的一项信息加密技术有关，可以将网络访问者的流量随机分配给不同的网络节点，通过层层转发加密到达目标服务器，以此达到匿名使用互联网的效果。因为这个系统涉及多个加密层次，因此又被称为‘洋葱路由’。”他道：“‘朱雀’电脑里的网站地址，确实是一个暗网平台，域名是‘Wonderland’，需要使用特殊的加密软件才能进行登录。这两天曲珍终于破解了这个‘Wonderland’的后台程序，以超级用户的身份登录进了该网站。”
“靠，”陈暮寒大跌眼镜，扶了扶墨镜才道：“没想到曲珍这萌妹子还有这么一手绝活？”转念一想，道：“但是你们这么‘黑’进去，就不怕网站后台管理员发现你们、封了你们的账号？”
多布杰笑道：“陈哥你别忘了，我刚才说过，暗网技术的最大特点就是无法追踪到用户IP。除非网站封了他自己的平台，否则拿我们一点办法没有。”
陈暮寒摇头叹服道：“替我好好谢谢曲珍妹子，不管是吃饭喝咖啡还是看电影，你负责出人，活动经费都算我陈暮寒的！”
他道：“这个‘Wonderland’是个什么性质的网站，里面能不能查到跟‘七杀’有关的线索？”
“这是个境外网站，网上业务覆盖了遍布欧洲、美洲、还有亚洲的十几个国家，”多布杰道：“经营范围涉及走私文物、贩卖枪支、倒卖人*体*器*官、贩卖人口等，有些业务还靠发布强*奸、虐*杀等血*腥*暴*力倾向的影像视频赚钱。”
陈暮寒皱眉道：“这哪儿是什么‘Wonderland’（直译：仙境），简直就是‘鬼域’。”
多布杰道：“我们在‘Killer-employment’（直译：杀手雇佣）这项业务下面的列表里，找到了‘The-seven’这个名称，翻译过来就是‘七杀’。”
“你确定就是咱们要找的那个‘七杀’？”
多布杰道：“‘The-seven’有七名成员，杀人之前会给被杀者发送一道‘七杀令’，让被杀者提前准备好后事。从接单记录上来看，‘七杀’名下已经完成了24单生意，雇主满意率很高，目标击杀率达到了百分之百。”
“七杀令，”陈暮寒禁不住摇头调侃道：“只不过一个犯罪团伙而已，行事却这么高调，他们真以为自己是武侠小说里那些纵横千里、替天行道的侠客？”不过，一想起白天“玄武”那副欺软怕硬的嚣张嘴脸，陈暮寒就忍不住心头火大。依着他的性子，如果有人当着他的面杀掉这类人渣，他非但不会阻止，说不定还会乐见其成。
“‘七杀’这个杀手组织还有一个特点，”多布杰语气转为凝重，道：“就是他们事后会把杀人的整个过程，拍成视频发布到平台上。我和曲珍看到了一名代号‘医生’的成员上传的文件，内容恰好就是我们此前见到过的、四圣兽里的‘青龙’被‘剥皮手’剥皮凌迟的那段视频。”
“这么说来，‘剥皮手’十有八九就是‘七杀’里代号‘医生’的那一位了。”陈暮寒沉吟道：“今天下午夏队和对方的‘狙击手’照了个面儿，他说‘狙击手’是一名职业杀手，前特种兵，代号‘雷神’。这样一来，‘七杀’中就已经有两名成员浮出水面了。”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还有五名杀手没有出现？”多布杰担忧地道：“可眼下光是‘医生’和‘雷神’这两个，就已经够咱们专案组头疼的了，如果要是……”
陈暮寒叹了口气道：“越是那些隐藏着的敌人，才越是可怕。”他安慰道：“算了，该来的总归躲不掉，走一步算一步吧，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雷神’这件事情解决了再说。”
“陈哥，你说这‘七杀’究竟想要干什么？”犹豫半晌，多布杰忧心忡忡地道。
陈暮寒一愣，想了想道：“不知道，受雇于人吧。没准儿事情并没有咱们想象得那么复杂，这次‘七杀’针对骆笑天，也许只是他们接到的一单普通生意而已。”
夜幕终于再度降临，老城区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街边夜市开始传来商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