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启坐在悬崖边上,擦拭着手中的宝剑。看着眼前这些数月前还气势汹汹,而如今已然如同丧家之犬的官军,面露冷笑,眼眸中那一抹掩饰不住的疯狂若隐若现。反复摩挲着手里的剑,这把剑,是他父亲在自己外出云游时赠予自己,父亲亲手将剑交付到他手中,希望这把宝剑能代替家人守护巫启自己周全。离别时,一向不喜言谈的父亲和母亲拉着自己的手叮嘱了许多的话,巫启敢发誓这是他看到父母笑得最多的一次……可是他绝没有想到这是第一次,更是最后一次。这一别即是永别,再无相见之日。
放心吧,灭族之恨,数百族人的鲜血,今日就要用他们的生命来百倍的偿还……巫启轻轻站了起来对着一旁的旗手打了个手势,旗手了然,手中的旗帜开始挥起。霎时间,数万精锐骑兵开始有序前行。人数虽少,可是他们并没有畏惧。多年的捕猎经验告诉他们,即使只有三十头恶狼也足以轻易撕碎三百只羊的羊群。
此时是清晨,天刚蒙蒙亮,透着迷蒙的晨雾。在龙荒之地,清晨的晨雾尤为之重。在往常,人们会很乐意感受着晨雾带来的凉爽,,从而迎接美妙的一天。而在这特殊的日子,迷蒙的晨雾却是对官军来说便是噩梦。
人们惧怕未知,哪怕是恐惧死亡,惧怕的也不是它的本身,而是死亡带来的未知。迷蒙的晨雾,伸手不见五指,十米开外,难见人影,谁也不知道索命的镰刀会横在谁的脖子上。王尚没有选择在夜晚撤离,他清楚龙荒之兵,其性如狼,犹如深夜捕猎的恶狼,会将嗜血的目光对准猎物,所以王尚并未选择深夜撤兵。而正午时他们的警惕性会更强,同样不行。而可行的,就是在清晨时,天方蒙蒙亮之时,这或许就是他们警惕最为松懈之时。
可是王尚不清楚的是,对于狼群而言,他们从来不会将目光从猎物身上移开。只要时机得当,无论是清晨还是深夜,它们都会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从丛林中扑出,扑倒猎物,咬断喉管。
数万名龙荒精骑借助着迷蒙的晨雾掩护下,宛如那民间传说里躲在迷雾中的妖邪鬼魅一般缓缓接近了他们的猎物。
他们的进攻很突然,就如同晴天时的雷霆霹雳,没有预示,忽然而至,一声震破肝胆的巨响之后,便是倾盆大雨,淹没一切。一声鸣镝射出,在侦查游骑还未反应过来时,凌厉的刀刃便划过他们的咽喉。疲惫的士兵还未从那突然的鸣镝的惊吓中回过神时,便看到这些这些犹如黑色闪电般的家伙以雷霆之势贯穿了自己一方的军阵。这些勉强维持住的军阵被这瞬间的突袭给击溃,此时的军队犹如受到恶狼袭击的羊群,乱作了一团,而恶狼们正不断的分食着这混乱不堪的羊群。
王尚不愧为“凡帝”之后,在危机中反而激发出那超乎常人的胆魄与理智,一面令手下亲兵挥舞帅旗,召集溃兵,一面拔出宝剑亲自指挥,重列军阵,环绕成圈,抵御强敌。身形强壮列盾抵御,弓箭手在后放箭压制,而骑兵在军阵旁游走,击退前来侦查滋扰的散骑,收拢败兵。面对迅速集结抵御的官军,龙荒精骑没有强攻,撤回大军,然后派出少量骑兵轮番上阵滋扰,同时命弓手放箭施加压力。
王尚没有放松警惕,他明白敌人暂时的停歇不仅是休整,更是等待自己等人露出破绽。自己一方为了能及时撤离已经抛去大量粮草辎重,根本经不住大消耗。而对方显然不用担心这个,况且眼前就是一片牧草,也不必太担心战马的体力。所幸的是,在他撤兵之时,派出信使下达命令,让各路军队慢慢向自己一方靠拢撤离。正因为如此,在逐步赶来的各路军队支援下才一鼓作气冲出重围。
面对官军的汇合,敌军本欲全力阻击,却似乎得到了什么命令,没有丝毫阻挡,便放官军们汇合撤离,与此同时,敌军的精锐骑兵也如同狼群一般,缓缓吊在官军后方,虎视眈眈。王尚明白他们的意图,自己一方能突出重围凭的是那一股子锐气,如今士卒疲乏,疲于奔命之下,他们只需伺机出手即可。
随着时间的流逝,士兵们的意志彻底崩溃了。粮草匮乏,疾病传播,恶劣的环境还要面对敌军日日夜夜,无休无止地滋扰,这一切的一切,早就让士兵的意志力到了崩溃的边缘,王尚也仅仅是凭借自己的父皇生前在军队中的余威才勉强掌控局势,而在这亡命奔逃之中,最后一根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士兵变成了溃兵,扔下了所有的战旗,军械,脱离了队伍,向远处逃去,亦或是跪在地上向敌军乞降。机灵点的,往脸上抹了一把泥土和一些污血,往死人堆里一钻,一躺,能不能混过去就看命了。
逃离的士卒扔下了刀刃,甩掉了头盔,更有甚者干脆赤身逃离。而跟不上队伍的呢,幸运的被一刀斩去头颅,干脆利落;而运气不好的,摔入马群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活活被几万匹战马慢慢地践踏成肉泥。
而这时,一队打着黑色狼纹帅旗的军队迅速从旁杀来,统帅正是巫启。面对溃军,帅旗挥舞,龙荒精骑开始挥舞马刀,催马快步追击。赶上官军后二话不说就是一刀砍去,来不及砍的,就用战马撞翻,用马蹄将他们踏成肉泥。一番刀砍箭射之下,无数士兵那已是残破不堪的尸身就这样被仍在了荒地上,任凭天上的秃鹫将他们啄食,鲜血流入土中,将土地染成暗红色,而尸骨融入沙石,与土同化。
王尚没有回头,他也不敢回头,他不怕敌人,他害怕对上那一双双绝望的双眸,害怕看到自己的士兵被敌人砍去头颅,被敌人的战马践踏成肉泥。他清楚是自己将他们带入了鬼门关中,他想回身与敌军死战到底,光荣的战死,用自己的鲜血祭奠那些被自己害死的将士,而他的亲卫们死死抓住他的缰绳。这场惨败,作为一军统帅,王尚可以说是难辞其咎,可作为他的亲卫,将他平安护送回去则是他们的使命。
就在此时,一支军队出现在溃兵眼前,前有阻截,后有追兵,似乎已是在劫难逃。而这时一面红色的龙纹战旗再度飘扬起来,一位老将军身骑黄色的战马,手提长刀跃出,正是先前在朝廷上坚决反对王尚大举出兵的老将军。眼见援兵到来,眼前的生机让这些败兵激发体内最后一丝潜能,与到来的援兵汇合。老将军率兵摆开阵势与敌军大杀了一场。一场追击下来,龙荒精骑已经有些乏力,面对赶来的生力军也有些力不从心。巫启见此,觉得此时已经战果斐然,不必再战,便率军撤离了。而龙霄官军也得以平安撤回。
回到平安的地方,统计了情况,王尚和老将军的脸色很不好看。这场大战,阵亡沙场的起码在十五万人以上,溃逃的,投降的更是不计其数,幸存的仅有三万余人。数十万大军远征,而今归来者十不存一。
王尚本欲一死,以谢天下,但他清楚他不能死。这场大败已经让自己威望尽失。那些野心家们也开始蠢蠢欲动,远方取胜的叛军也在虎视眈眈,而自己的长子尚且年幼,一旦自己身死,这个父皇拼死打下的强大帝国将土崩瓦解。自己的一时任性已经失去了无数精锐士兵,如果自己还是如此任性,那么失去的将是整个帝国。所以他绝对不能死,他必须重振旗鼓,压制这些野心家的狼子野心,击退那些虎视眈眈的叛军,让这个帝国尽快从战败的阴影中走出。
王尚登上了先前“凡帝”王凡所建筑的祭台,在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地方,颁布了“罪己之诏”,将这场战败的过失罪责尽数承担,表达了自己悔恨,并决定大力修养民生。下旨免除了普通百姓家庭一年税赋,减税三年;免除战死士卒家庭十年税赋,永久减税。同时放开各州郡自由募兵,抵御叛军。与此同时,将军权尽数交付与老将军,军政要事可由其一言决之。
叛军在经过大胜后,名声大噪,军队迅速扩张,已达三十万之数,自封“荒主”,割据龙荒之地,对抗朝廷。为了彻底洗雪族人的血仇,也为了争夺生存领地与资源,巫启决定趁官军大败之时乘胜追击,一举覆灭这个曾经强大的王朝。便举兵十五万,向着那被龙荒之民戏称为“龙荒牢门”的“荒关”发起进攻。
“荒关”是有凡帝王凡所下旨修筑的关隘,目的是联系龙荒之地与龙霄国境,当然更多的是防范龙荒之民的暴乱。老将军派人调查了龙荒精骑的统帅,也就是“荒主”巫启,掌控了巫启的详细信息。老将军得知巫启即将继续进攻,他明白骑兵战术就是疾如风火,以快打慢,再联想到巫启的复仇心切,因此,急袭荒关,长驱直入,直取龙辰是他们最好的战略,也是最可能施行的战略。
老将军一面派人快马禀报朝廷,一面召集各州郡兵马于荒关。老将军凭借对此地的熟悉,派遣精锐在此地设下伏兵,同时加固荒关的相关防御工事,布置陷井。
凭借伏兵之效,迅速击溃了敌军的先锋铁骑,斩首万余。面对敌人的大军,布置的陷井也起了作用,绊马索,陷坑,倒刺,都是专门应对骑兵的,敌军要么被绊马索绊倒,而后被战马踏成肉泥,要么一头栽进陷坑中活活摔死。再有的,就是被倒刺刺中,运气好的,直接洞穿心脏要害,一了百了;倒霉的,被刺穿其它部位,最终在剧痛中失血过多,伤势过重而死去。狠辣的手法极大挫伤了敌军的锐气,打击了敌人的士气。敌军骑兵逼近关隘下方,由于他们的惯于野战,没有任何攻城器械,只有一些钩锁和破旧的云梯。面对工事完善的防御,自然吃了大亏。无数的利箭射出,箭如飞蝗,大量的滚木擂石打下。在森严的防御下,敌军死伤惨重。而后的作战中,即便有登上墙头的,也迅速被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守军击退。
老将军清楚,龙荒铁骑远道而来,补给必然短缺,只要坚守一些时日,敌军必定败退。因此面对敌人的挑衅和诡计,老将军沉稳如山,牢守关隘,半步不出。同时下令,无令擅自出战者,杀无赦,有一杀一,有百杀百,绝不姑息。果真,一个月后,粮草短缺的敌军只得丢下了数万尸骸,如同潮水般退去。
数月,巫启派人议和。总体而言,龙霄之军不得踏入龙荒之地半步,同时开放商路,与龙荒之地来往交易。相对的龙荒之地不再侵犯龙霄,同时向龙霄称臣,以龙霄为尊。并进贡部分财物。荒关一战,巫启明白龙霄之国实力尚存,凭自己目前的实力暂时无法与其争锋。所能做的,唯有停战。献上一些财物,让出一个无用的虚名,换来龙荒之地长久发展,买卖做得很值。等到实力强大后,那些财物取之不尽,而强者的王冠自然会戴到自己的头上。至于什么永不进犯,呵,战争合约中的这种长期约定,谁信谁倒霉。
而王尚也清楚巫启心中所想,他也明白此时的龙霄正需修养生息,需要暂避兵锋,于是答应了议和。
为了阻挡龙荒之骑的滋扰,王尚下旨,将荒关延长,直到足以抵御敌军,与此同时,龙荒之地以南的诸州郡也筑起雄关,阻拦龙荒叛军的南下。雄关筑成,龙荒之地的南北两道雄关如同囚笼一般将龙荒之地封锁其中。而龙荒之地也如同一道深渊,将龙霄之国一分为二,至此,朝廷对于南方诸州郡的掌控大不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