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旅行,郑登峰是习以为常。夜行的火车上,他往往能睡得很好。但这次,坐在头等车厢的郑登峰,看起来悠闲又慵懒,头脑非常清醒。他在仔细思索眼前的工作。
首先要调查的是朱得高的不在场证明是否可信。对于李利朋警官的调查他要一一查验。虽不能确定下一步的侦查方式,但他希望能在李利朋疏忽的地方有所发现。他将所有心思都放在案件的核心事件,就是桶里的死尸。他在心里整理着关于这一事件的已知事实和假设事实。当桶子送到吴淞口码头时,死尸已经装进桶子了。从光明路货运站到码头,桶子未被打开,尸体还没装。这是肯定的。此前,桶子的行踪就只能凭借想像了。从北停车场到光明路,好像是马车运送的。这一推测是怎么得出来的,理由有三:
第一,由北停车场的马车将桶子送出去。
第二,又以相同的方法将桶子运往光明路。
第三,马车运送需要时间。这样的推测不是没有道理。
但是……不论凶手是谁,他都具有常人不曾有的智慧。
桶子被马车运到附近的仓库或房子里,将尸体装进去。再用卡车送到货运站或别的仓库,接下来再用马车运送。这只能算是牵强附会的推测了。他想,彻底的调查是非做不可了。首先,将桶子送到货运站的马车夫必须找到。如此,就能知道尸体到底装上桶子没有,还能查明人是在石家庄,还是在上海杀的。
他将注意力集中在三个节点上了。案件里出现的信件很多,这些也许都是伪造的。是的话,又是谁干的呢?不过,至少有一封信不能伪造。张晓斌收到的署名张启迪的信,是打印机打出来的。要说打信的人就是凶手的话,不尽合理。郑登峰一心想将打印机找出来。要是运气好的话,找到打印机,也就有了凶手的线索了。
他还想,要是朱得高是凶手的话,谋杀以前他的狐狸尾巴应该稍有显露的。由他侦探的经验知道,凶手实现谋杀后,要去做些补救或去那里做些探看,因此而被捕的罪犯大有前例。对朱得高的跟踪会不会有所收获呢?他想了想,召来了两个部下。
他有了四个调查方向。有三个要等确定结果出来方可实施。当火车驶进市中心的时候,他又觉得这项工作对于他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一连串艰苦的调查之后,没有任何收获。到最后,连一向精明谨慎、不屈不挠的郑登峰在彻底的调查之后,不得不认可了朱得高的叙述的真实性。
他从山海关的服务生开始调查。对服务生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但这位老实、亲切的服务生虽然非常友好地回答了所有问题,却不过刚好证实了李利朋警官所做的调查的真实。他补充了一个事实,他记得朱得高拨的号码最后两位是四五,前面的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郑登峰查了号码簿,发现这与朱得高家的电话不符,但他工厂的电话却是四五结尾的。
在回市区的路上,郑登峰想,服务生说的虽不假,但朱得高来这儿的时间不是在星期一,而是在星期二下午也未必。这又如何来确定呢?他想起了李利朋的解决办法,就是去问接到朱得高电话的人,那就是他的管家和朱得高的液压系统制造公司事务所的主任。郑登峰想不出别的办法来,只好将这思路重新实施一次。他去了朱得高的家,见到了管家徐索平。当这位老人听到张晓斌被捕的消息时,显得非常悲伤。这让郑登峰深感意外。应该说,张晓斌与徐索平见面的时候不会太多,可张晓斌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获得尊敬和爱戴。在这里,郑登峰所得并不比徐索平多。他知道朱得高电话打回来的时间是在星期一。为了慎重起见,他又去到了液压机械制造公司。当朱得高外出时,他找到了液压机械制造公司的事务所要求见秘书杜明磊。
一位职员说:“他好像要出门。请你在外面稍候,我去问一下再来告诉你。”
一会儿后,这人出来了:“真是抱歉!杜明磊先生说他身体不舒服,要回家休息两天。请你改天再来,好吗?”
这个职员的机灵让郑登峰束手无策。他只好道了谢,请他告诉杜明磊他改天再来。
从液压机械公司事务所出来,他决定前去寻找从北停车场将桶子运送到光明路货运站的马车夫。在那个大型货运场里,郑登峰侦探见到了李利朋见过的那两个工人。仍然没有新的哪怕一星半点的消息。
郑登峰再往北停车场。运气不错,他刚好见到了那位长着黑胡子的张多贝。桶子的托运正是他经办的。但他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提供。
到处碰壁,郑登峰走进了快餐馆。要了一杯酒,想着下一步他该怎么办。
回旅馆的途中,他想起在等候液压机械公司事务所秘书杜明磊的这段时间里,不如先去张家口调查朱得高的不在场证明是否属实。结果一样的令人失望。只好坐车回了石家庄。他想,液压机械制造公司的杜明磊应该上班来了,第二天又去了公司。这次还是被要求在外头等候。此时,他想起了上次吸引过他注意力的美丽女孩。他很快地将办公室扫了一遍。找到了那个女孩的身影,却看不到她的脸。那架打印机好像发生了故障,女孩停下了打字的工作,正在弯下身去检查。
不一会,职员走了过来,告诉他杜明磊请他进去。事务所秘书杜明磊没有说出任何让他高兴一点的信息。走出工厂大门,他慢慢地走回旅馆去。朱得高的不在场证明看来是难于推翻了。对于下一步他是那样的困惑不已。他的两位手下对朱得高的跟踪也是空手而归。至今为止,朱得高行动谨慎,哪儿也不去,一点让人起疑的地方都没有。
郑登峰侦探将调查情况做了一份详细的报告寄给了李林珂律师。平生第一次,他对案件的侦破前景感到如此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