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麻花警官”唐少华如约来到公安局。李利朋警官已坐在那里了，唐少华刚坐下，高明伟局长就说：“李利朋正想谈他的冒险之旅呢！”
“依照星期六的计划，”李利朋说，“我昨天去了帝豪路找苏珊。这是一个乖巧、值得信赖的女孩。她肯定了朱得高和管家的陈述，还提到了三件事。第一，夫人戴着帽子出的门，但用来固定帽子的发卡一个也没带。她觉得很奇怪。我问为什么，她说帽子不固定会往下掉的。我说也许夫人匆忙之间忘了这事。她说不可能，发卡一直扎在夫人手边的衬垫上。女孩戴上帽子时都不会忘的。即使忘了，下楼时帽子摇晃会提醒她的。她觉得这一点难以理解。第二，夫人一件行李也没带，连出门必备的手提包也没拿。第三，我认为这一点最重要。晚宴那天早上，夫人曾叫苏珊拿一封信去红星旅社交给张晓斌。张晓斌看完信后，要她转告夫人，他一定会去拜访。”
“发卡的事有些奇怪。”局长说。然后，他让“麻花警官”唐少华汇报。
听了“麻花警官”唐少华的汇报，大家有一阵讨论。
局长高明伟说：“我这里也有一些消息。刚才红星旅社打来电话，说已经查出星期五张晓斌是凌晨一点半回的饭店。晚间电梯员和房间服务生说的一致。张晓斌显得非常高兴。不过，他们说他平日就非常和蔼，所以说他的样子没什么特别的。”高明伟取出香烟来，“请用！目前案件调查处于停滞状态。该是我们整理手头资料，加以推理判断的时候了。还有，要确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确有必要！”“麻花警官”唐少华说，心里不禁一阵惊喜。局长的提议正中他的下怀，“局长，我假定整桩事件的焦点在死尸，其他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要处理死尸。我想在这一点上我们的意见是一致的，李利朋怎么看？”
李利朋点头表示赞同。
“麻花警官”唐少华接着说：“至于杀人的手段，勒杀是一种极端残忍的行为。我认为凶手必定是个疯子，或是情绪极其激动、已经失控了的男子。要是能采取别的办法，凶手不至于非用这一方法不可。由此推断，这不是一件有预谋的犯罪。”
“唐少华警官！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请继续！”
“一定是凶手和夫人独处时，盲目的激情突然失控，猛烈燃烧起来。我想，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竟而导致杀害自己最想亲近的人？”
“我首先联想到的是因憎恨及嫉妒引发的恋爱事件。但谁会有那么激动？我想到张晓斌了。对于愿意和自己私奔的女人，是不可能满含憎恨与嫉妒的。当然，情人之间的一时争吵也有失控的时候。但不可能产生这么可怕的后果。张晓斌犯罪的嫌疑就显得不那么明显了。我想，朱得高的憎恨与嫉妒的可能比较大。他作为凶手，动机是比较明显的。”
“我完全赞成你的意见。只是，我们应该注意，使朱得高的心情恶化并痛下毒手的一定是一件什么行动。我想，一定是他知道夫人要跟张晓斌私奔，或打算私奔的情况下，才决定下手的。他要是不知情的话，就谈不上了。”
“说得极是。”
“而且，只有在他还深爱着她时，才会发生。否则他顶多感到困惑、愤怒，不会像我们说的那么盲目、激动。要是两人关系非常紧张，或朱得高有其他女人的话，他在惊讶、意外之余，或许还会觉到高兴。”高明伟局长说。
见“麻花警官”唐少华和李利朋警官点头表示赞同，局长继续说：“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如果朱得高深爱他的夫人，又知道她要私奔，或已私奔的话，他就具备犯罪的动机。否则，不仅是他，就是张晓斌或别的什么人，都找不到犯罪动机。”
“由局长所说，还可以生发出很多可能性。”李利朋警官一边思考一边说，“难道一定就不会是其他人吗？我认为不应将思维圈定在张晓斌及朱得高。”
“不错。例如管家的行动必须调查清楚。说不定夫人还有别的旧好。这一点不能忽视。不过，眼下可将张晓斌及朱得高作为焦点。”
“还有一个问题，”“麻花警官”唐少华说，“根据验尸报告的死亡时间，夫人从离家到被害间隔不长，几乎是相继发生的。我们可以根据饭店负责人的证词，假设晚宴后张晓斌第二天就回了上海，夫人有没有同行？有的话，嫌疑就在张晓斌。没有的话，嫌疑就在朱得高了。”
“是的。且不论凶手是谁，我们来想想他是如何将身体装入桶子的。有关桶子的动向，我们已经查得很清楚了。由鸡公山大道送出时，里面装的是雕刻品。桶子被送到虹桥火车站的期间，也可以证实绝对没人动过它。接下来的二十三小时里，桶子行踪不明，后来出现在南翔车站。现在的问题是，桶子不是两只。后来，那只桶子又被送回石家庄。我们已查出它在途中不曾被动过。
“在石家庄，桶子五点二十在北停车场被送出，接着就失去了踪影。直到晚上六点十分才出现在货运站。后被送达上海。此时，桶子里装着的就是死尸了。旅程中不太可能作调换，所以，桶子是在去向不明的时间里被做的手脚。
“我们来看看在石家庄时的情况。马车将桶子由北停车场运往光明路货运站时，要花多长时间？”
“差不多五十分钟。”高明伟局长说。
李利朋警官说：“我的看法同唐少华警官一致。这样想来，行踪不明的那段时间的解释就有了。桶子要打开，里面的东西要取出来，死尸要再装进去。这一过程不花费相当的时间是办不到的。我认为，尸体是在上海装桶的。”
“很好，李利朋！我想真实情况应该如你所言了。”
“局长！推理要是由此继续下去的话，朱得高夫人当是来了上海了。她不太可能是死了之后运来的上海。再想想唐少华带来的法医验尸报告上的死亡时间，是否可以判断，夫人星期日同张晓斌去了上海。”
“好像不错。”
“她要真是同张晓斌去了上海的话，张晓斌就是凶手了。另外，他还有很多的犯罪嫌疑。我们先假定他就是凶手，那他会怎样处理尸体。首先，他得给尸体找个安置的地方。他想到了几个小时前看见的装载雕刻品的桶子。他不仅知道有桶子，还知道去哪里找桶子。他写信给使用桶子的公司，为了在型号、外观上如己所愿，他还特别订购了雕刻品。”
“怎么解释虚构的地址？”
“我没有很好的解释。但我想那是罪犯遮人耳目的把戏吧。”
“别停下！”
“桶子到了上海后，他马上领了回来并运回了圣地山庄。他打开桶盖取出雕刻品，再将死尸装进去。桶子又运到南翔车站寄往石家庄。他自己也上了那班车来了石家庄。到了之后，他立刻雇车将桶子由北停车场运往光明路的货运站。当桶子又运去上海时，他自己也回了。星期一在码头将桶子取走。”
“他为什么要这样将桶子运来运去呢？既然要处理尸体，他这样反复折腾并未达到目的？”
“我也不知道。”李利朋警官说，“虽然我解释不了，但我想他就是为了扰乱视线。一个很有力的证据就是，桶子在反复运送，每次都会出现一个蓄着黑色胡子的男人，他又极其疑似张晓斌。目前，我们没有发现任何这样的男子，我想他就是张晓斌了。”
“如果李利朋的推论正确的话，”唐少华说，“有关打赌的那封信就是张晓斌写的。那他的目的明显的就是要嫁祸于张启迪。”
“或许是朱得高。”高明伟局长说。
“朱得高！”李利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叫，“没错，就是那样。我总算明白了，信与桶子都是张晓斌转手罪责的手段。局长！你说呢？”
“真是说得过去。”
“麻花警官”唐少华质疑道：“为什么要署张启迪的名，何不直接署朱得高？”
“那样太过明显！”李利朋因推理的良好进展而显得有些雀跃，“未免单纯了些！张晓斌想，要是朱得高，信不可能不签名。他干脆假借张启迪。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
“真要是张晓斌写的，”唐少华说，“信的难题算是解决了。执笔者所需的信息及知识，只有张晓斌具备。他曾在彼岸咖啡厅跟张启迪谈论过彩票，对此事有详细了解。所谓张启迪和杜马良打赌是为了蒙骗警方，纯属子虚乌有。或许只是张晓斌编造了领取桶子的理由。”
“有道理！”李利朋兴奋地说道，“一切都是那么的严丝合缝。总算开启了一扇门了！还有，我们不能忽略了苏珊提到的夫人留下的信。可以肯定的是，那天晚上，夫人和张晓斌之间确曾为某件事情达成过协议。”
“这确实很重要。”局长说，“但值得怀疑的地方不是没有，如，你如何解释发卡的问题，李利朋警官？”
“我想她是太兴奋了。夫人激动于自己的决定，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高明伟局长摇了摇头：“还是让人难以接受！她没有准备任何行李，不像是私奔的样子。我以为，夫人是在当天晚上被杀害的。帽子和外套是凶手故意布下的疑阵。那些或许被他藏起来了。”
“麻花警官”唐少华接口道：“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我最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一，夫人要是在星期六晚上被杀的，尸体放在哪里？书房里的桶子印痕，是运送雕刻品时留下的。桶子随后被店家取走了。桶子在此没有什么嫌疑。二，那幢房子没有可以搁置尸体的地方。管家和女佣人反复搜查过，没有任何发现。她要是在家中被害，凶手可能是张晓斌、朱得高，或别的人以及管家徐索平共谋。据查张晓斌不可能是。没有同谋，张晓斌是无法将尸体运送出去的。我们也没有发现有同谋的嫌疑。至于朱得高，在尸体处理方面，他就要方便多了。但他有明显的不在场证明。至于管家，我敢确定他是值得信赖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同谋。在局长推测的作案时间里，任何行动都逃不过管家的眼睛的。”
“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实际上，你的推论跟李利朋警官刚才所说联系起来的话，倒是能得出一个结论来。”
“我也觉到遇害的时间不是在当晚。”李利朋说，“只是朱得高不在现场的证明，我不同意唐少华的看法。”
“我想可以成立的。”局长说，“你认为可疑之处在哪里？”
“朱得高从工厂出来之后一切都很难说。真有那位商界的朋友吗？在我看来，他那是在编造。”
“说得对！”局长说，“但那并不重要。朱得高自己说他到家刚过一点。这一说法在管家及女佣人那里被指认了，无需再议。还有一个证据也很重要。你们记得他从沿河岸回家时半路遭雨吗？你们还问过管家，主人的外套是否被雨淋湿了，他的回答跟朱得高的如出一辙。据我调查，那天晚上雨下得不很大，很快就放晴了。但一点左右的时候很是下过一阵猛的。是否可以推测，朱得高还在路上。所以，他一点一刻以前不可能犯罪。一刻之后也不可能犯罪，因为那时夫人和张晓斌都走了，管家和女佣人又都在家。朱得高要是凶手的话，谋杀也是发生在那晚之后了。”
“这一点似乎毫无疑问了。”李利朋说，“至今为止，我们找不到朱得高跟桶子及信件的关联，他夫人是在上海遇害的又能确定无疑了，再加上刚才局长的意见，我想可以将其排除了。你说呢，唐少华警官？”
“我以为现在将任何人排除都为时过早。在我看来，单就动机来说，朱得高的嫌疑最大。”
“但这并就此意味着朱得高是在那晚行动的。”局长说，“在你看来，朱得高是因为夫人准备私奔，才要将她杀害。但他回家既看到了她，显然所谓私奔的动机在那晚是不成立的。”
三人都被这前后矛盾的推断大笑起来。
高明伟局长接着说：“总起来说吧。我们已知朱得高夫人遇害的时间在星期六的十一点半到第二星期一晚上——张晓斌写信订购雕刻品——之间。凶手显然就在张晓斌、朱得高、其他人之间。目前没有其他人的任何线索，朱得高与张晓斌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了。先看朱得高。他的所谓犯罪动机，是目前尚不能确定会发生的事情。要是能澄清这一点，他就不再有嫌疑了。依我们目前的调查来看，在可能的犯罪时间里，他有有力的不在现场的证明。
“相反，张晓斌的可疑之处却是不少。第一，有证词说他曾接到夫人商量约会的信函。晚宴之后，朱得高不在的时候，他又留了下来同夫人单独相处过，时间在十一点到十一点半。虽无明显证据，但他们有可能会待到一点左右。后来，夫人可能与他同行了，或在同一时间两人分别前往上海。推断来自下面三个理由：1，她给丈夫留言说了她跟张晓斌的决定。这封信的价值，在未取得专家鉴定之前是不能盲目相信的。2，或生或死，她当时都不曾在家了。管家和女仆的搜寻没有任何结果。桶子在此之前一直是放着雕刻品，星期一才打开的。3，由桶子的运送时间及路线可知，死尸是在上海被装入的。所以说，朱得高夫人是到了上海的。
“其次，张晓斌所说的张启迪写来的信，只是他自己杜撰的结果。因为信中一半的内容，有关打赌及能力测试等，都是虚构的。是作为桶子的由来而出现的。可以肯定的是，信不是张启迪写的。对于信中所述情形了解最多的是张晓斌。
“桶子在运送过程中，多次露面的是那位黑胡须的男子像极了张晓斌。但同时，又有两点对张晓斌非常有利。第一，他的作案动机我们确定不了。第二，在开桶发现死尸的现场，他的震惊昏厥是不能忽视的。
“现在，我们没有充分的证据可以得出结论，所以还得继续加油。有关彩票及打赌的那封信，所出谁手务必查明。要是尚无线索，同样的调查在张启迪和信中所述与张启迪打赌的杜马良及别的人之间进行。唐少华警官，请通知上海公安局，对张晓斌作类似调查。”
“我猜应该查过了，不过我再写信确认一下。”
“除此而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不能延迟。那就是星期六晚上开始到第二周的星期四晚上，桶子运来石家庄这段时间里，张晓斌的行踪要作详细调查。朱得高夫人是否与其同往上海，要有清楚的说明和结论。
“朱得高在那一段时间里的所作所为也要调查清楚。要是还没有结果的话，就只能请目击证人将张晓斌和朱得高与黑胡须男子作比对了。另外，要是能够找到将桶子转送到各个车站的马车夫，也就能查出他的雇主是谁了。朱得高夫人以往的生活需要仔细调查，将可疑之人全部找出来。”
各司其责的调查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