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花警官”唐少华让随行的宋明在他所属的警察局下车，并对他昨天的表现表示赞赏。宋明感觉像是凯旋了，将来成为公安局屈指可数的、最为干练可靠的警官像是要指日可待了。
“麻花警官”唐少华在回来的路上就拟订好搜索计划了。回到公安局，他就带着便衣唐德友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打开地图，开始部署搜索行动。
“你看，这是马车夫耿虎工作的地方——新东方托运公司。这是一家很小的店。吃过早饭，就去调查耿虎。先是查出他的真实姓名、住址，马上电报给我。然后跟踪他。我想他可能会将桶子藏在家里或是什么地方。我想在今晚以前他不会采取什么行动。最好不要打草惊蛇。要是桶子尚未打开的话，无论如何要阻止他打开。桶子里的东西不能动。我也要出去，你要隔一段时间电话告知你的地点。最好去乔装打扮一下，尽快采取行动。”
“麻花警官”唐少华从家里吃了早餐出来时，他已是面目全非了。往日的精明干练的风采全然不见了，倒像极了一个小商人，或是为了买卖跑断了腿的推销员。穿着松松垮垮的长裤和脏兮兮的上衣，外面罩了件古怪的格子背心，领带的样式早已过时，帽子满是尘土，鞋子也是脏脏的，后跟严重磨损。走路的时候身子往前趋，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
他回了趟公安局。便衣唐德友电话回来说，嫌疑人名叫杨彪，住在五道口路福满街七十一号。已经拿到了逮捕令，“麻花警官”唐少华开着警车直奔作战地点。按照原定计划将车停在七里河大街外沿，警官就下了车。步行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建筑物的一端有一道拱门，挂着一块老旧的招牌。穿过拱门之后，有一个围起来了的广场。广场一侧有一间可容八九匹马的马房。另一侧有间小屋。屋檐下排列着四五辆不同的马车。广场中央有一辆褐色油漆的马车，马还没退髻。“麻花警官”唐少华走近一看，油漆下面隐约可见白色字体的轮廓。马房门口站着一名年轻男子。
“老板呢？”“麻花警官”唐少华大声问。
有人指着入口处：“在办公室。”他说。
当“麻花警官”唐少华出现在门口时，一位蓄着白胡须的胖嘟嘟的中年男子正在翻看账簿。看见警官走了进来，他赶紧起身迎接。
“早上好。”“麻花警官”唐少华说，“我想租马车。”
“噢，好的。几时要？要几天？”
“事情是这样的。”“麻花警官”唐少华说，“我是开油漆店的。我的马车坏了，正在修理。我想租一辆来顶替。要用四天。”
“不需要马和马车夫？”
“不用，我自己有。”
“那就不能租给你了。马车从不单独出租！”
“噢，是这样。但我还是不要马车夫。要不这样好了，你要是同意租，我付你车价一倍的保证金。这样你就大可以放心了！”
胖男子托腮思索：“倒也可以。”他说，“虽然从未有过先例。”
“还是让我先看看马车吧！”“麻花警官”唐少华说。
两人走到广场。在那辆褐色的马车附近，唐少华假装左看右看：“可以运送小桶和油漆罐吧？”他说，“也可以放油漆桶？能否让我看看装卸用的梯子？”
胖男子将梯子上的锁打开，将梯子抽出来交给“麻花警官”唐少华。
“宽了点。”警官一边说着，一边把卷尺拿出来，“我量一下。”梯子五十厘米宽、三点五米长。两端还装了金属脚套。脚套呈矩形，上头粘有泥巴。这就是耿虎越墙用的梯子。他猜的没错。
“这车就可以。”他说，“还有放工具和马料的箱子。”唐少华打开箱子，迅速将里头的东西探查了一遍。有缓绳、干草、细绳、带柄的钳子及一些零碎东西。他把钳子取出来，“这是用于无帽螺丝的钳子吧？”说着，弯腰试了试。在将它放回工具箱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钳子的柄把，两侧都有挫伤。这与山庄马车房门锁上的痕迹很吻合。
老板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他：“你该不是想买这辆车吧？”
“不，不！因为要多放保证金，所以看得仔细些了。”
两人回到办公室谈租金。好不容易达成一致后，“麻花警官”唐少华说要和朋友会面，一会儿再电话正式答复他。
警官满意地走出广场。不仅推论正确，还将证据收集齐全了。走回七里河大街，他到了邮局。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不到约定联络的时间。他站在邮局人口处等着。
不到五分钟，来了一位流浪汉。他上下反复地打量“麻花警官”唐少华，说：“是唐少华先生吗？”
“对的。”警官回答说，“你是给我送信来了？”
“一位叔叔说，我把信给你，你就会给我钱的。”
“好吧。”“麻花警官”唐少华说着，拿出了五块钱。
信是这么写的：
耿虎现在要回家吃中饭。请在马车出租房广场的道路边等候。
“麻花警官”唐少华回到车边，坐上车前往目的地去了。他让司机将车停在路旁，关掉引擎。他很快下了车，打开车盖，躬着身子在检查。好似车辆发生故障了。
一位衣服破烂不堪、嘴里叼着一根陶制短烟斗的穷汉子，两手插在口袋里，朝汽车慢慢走过来。“麻花警官”唐少华看也不看他，只是小声说：“我想逮捕他。看见了就给我暗示。”
“五分钟不到，他就能吃完饭往这里走来。”
流浪汉向前探出身子，好像正在愣头愣脑的看着引擎的修理工作。忽然，他挺直了身子：“就是那一个。”他压低声音说。
从汽车的后窗玻璃看过去，一名个子不高、身材瘦削但很健壮的男子正朝这边走过来。待他走到车边时，唐少华冲了过去，抓住他的肩膀。流浪汉和司机将他围了个紧。
“杨彪，警察！你因盗窃桶子被逮捕了！不要挣扎，那样对你毫无益处。”
他看起来似乎很茫然，不知所措。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铐已经上了手了。
“我知道了，先生。我们走吧。”他一边上车一边说。在行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出去好远了。
“事关重大，杨彪！”“麻花警官”唐少华说，“偷窃桶子是一项罪名，半夜入宅又是另外一项罪名。最少七年！”
“哎呀，先生，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他嘴唇颤动，声音嘶哑，“什么桶子？我并不知道！”
“撒谎是没有用的。我们什么都知道了！要想减轻刑罚，就只有据实相告。”
杨彪脸色发青，不置一词。
“我们对你昨晚八点到十点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你先把桶子送到张晓斌家，将马车藏在附近，又潜了回去。等到张晓斌出门去了，你用钳子撬开屋门。我们都调查过了，你再装也于事无补了！”
警官这么说的时候，杨彪的脸色越来越青了。他脑袋低垂，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但仍是三缄其口。
“麻花警官”唐少华知道他的话已生效了，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样，杨彪？”他说，“进了法庭我就帮不了你了！短则五年，长则七年。你要是愿意，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杨彪眼神苦涩地看着“麻花警官”唐少华。
“张晓斌不提起诉讼，我们就不过问。但他说他务必将桶子找回来。如果你将未开启的桶子交还给他的话，虽然我没有跟他约定，但我想他会同意撤诉的。你看怎样？”
杨彪终于失去自制力了，他一只手带着手铐在空中绝望地挥舞：“啊，我要如何说才好呢？”他哑声喊道，“我……没法还呀！”
警官吓了一跳：“没法还？”他声音发尖，“什么？你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它在哪里！真的不知道！”他的话就像激流在河床里奔涌，“我说的都是真话，没半句假的。”
车已进了城，正在朝公安局驶去。警官让司机将车停在一个安静的地方。他对情绪正在高涨的杨彪说：“你最好镇静下来慢慢说。什么都不要隐藏，好吗？别忘了，只有说真话才是你惟一的机会。”
杨彪说：“张晓斌来租马车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在小屋刷油漆及同伴张良的事也知道了吧？”见警官点头了，他继续说，“我和张良觉得这事有点怪异。虽然张晓斌说他是和朋友打赌，希望巧妙地取得桶子而不被逮住。但我们并不相信。我想他是偷了人家的东西了。当张晓斌同我们商量要甩掉工头赵刚时，我们以为他们都是骗子。张晓斌和我将赵刚及张良扔在酒馆，回到小屋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对。”
“我们一直等到天色微暗才将桶子送到张晓斌家。我向他要求相当于工钱两倍的运费。他竟毫无怨言地照办了。我想他是怕抖搂出去，桶里装的肯定是珍贵的东西。要是我将那个桶子抓在手里，我要多高的价码都可以了。最初我并不打算偷的，只是将它扣留一两天，让他拿钱来取。”
“只是，杨彪，这仍是恐吓和偷盗。”“麻花警官”唐少华说。
“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想察看张晓斌睡在哪一间房，有没有别的人住里面，以及是否有办法将马车赶进来。结果就如你推测的那样。”
警官没有回答。
杨彪接着说：“在此事之前我打算搬家来的，我在附近找了间房屋。是星期六给钥匙，我想星期日去看看房子。我想在还未从张晓斌那儿拿到钱以前，先找个借口向房主借了把钥匙。
“当我将马车牵到那间屋子前面的小路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那只桶子实在太重了，根本卸不下马车。我将它横扛在肩上，用尽所有力气却无济于事。
“我用尽了办法，并尝试了用各种不同的撬棍想撬动，可是，累得我汗流浃背也不管用。我想找个人来帮忙，附近又没有朋友，而且我又不愿意找那些不能信任的人。算来只有张良了。他家离这儿有两公里，还要三更半夜的去求助人家，不妥。
“最后，我实在没有办法。就将门锁上，把马车赶往张良家。令人沮丧的是，张良一小时以前出门去了，他太太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或什么时候回来。我不住地抱怨自己运气不好。这时，我想把桶子丢掉的心情，比那时想得到它的心情还迫切。这时候，我想了一个办法，就是将桶子带回马车店里的空场子。桶子晚上就在那里过夜，第二天一早我找张良帮忙，把它提到那间空房里去。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张晓斌指定要在店里放一夜，隔天再送往别处。并拿出了十元钱，就说是他给的手续费。
“好不容易才将马车拉回店里的空场，可是，我真想跪下来哭了——老板居然还在那里，看起来情绪还很不好。事后我才知道，那天傍晚，店里的马车与汽车相撞，损失惨重。
“‘上面载的是什么？’老板问。我按心里想定的计划说了，并交给老板十元钱。
“‘还要运到哪里去？’老板问。
“这让我好伤脑筋。我可没料到他这一问，便随便编造了一个地址。我想选择离店四公里左右的一个大道应该合适吧。还以为那么远的地方老板不会很熟悉的，便打定主意说了：‘古槐树大街一二三号。’老板拿起粉笔将地址记录在黑板上。他还要到出事地点去，叫我把马解下，便可回家了。
“因诸事不顺，我心里一直不安。那个地址虽说是编造的，但我觉得无所谓。我想早上再按计划送到那间空屋去，就没事了。
“第二天很早我就跑去找张良。他听了我说的事后，很生气，大声指责我是混蛋。但我一再跟他说这事如何安全，万无一失，张晓斌绝对不会向警方报案。张良终于同意了。我们商量好了，他直接去空屋，我把桶子送过去。
“我们上班的时候，老板会很少在的。那天早上却是例外，他心情还是不见好转。‘嗨！’一看见我他就说，‘我以为你今早不来了。你用那辆大型的带篷马车去把东西送到这个地址。’他交给我一张纸。‘钢琴？可是，那只桶子……’我结结巴巴地说。‘操那么多心干嘛？照我说的做吧。桶子我已经安排了。’我环顾四周，马车己经不见了。我不知是送往张晓斌那里了，还是送到我编造的那个地方去了。
“我实在是非常懊恼。尤其是想到在空屋等候的张良，更是焦虑不安。不过也没有办法了，只好先出发，并绕到空屋去告诉张良。张良大为恼火。送完钢琴之后我回到店里，要去吃饭时被你们抓来了。”
当杨彪说到古槐树大街时，“麻花警官”唐少华命令司机往那开。当他陈述完毕时，车也转到那条街上了。
“你是说的一二三号吗？”
“是的，先生。”
“一二三号是家大型铁器店。”——“麻花警官”唐少华找到了那家店主人。
“是的。”店主说，“桶子确实送到这里了。因为没有送货单也没有任何文件，我还责怪工头将它收下了。要是你们能证明你们是警察的话，我会尽快将它交出来。”
店主很快消除了疑虑，将我们带到庭院。
“是那个吗？”“麻花警官”唐少华问。
“是的，没错！”
“好！唐德友！我去叫马车，你在这里守着桶子。一会儿你装好桶子，跟上马车，把桶子送回公安局。杨彪，你跟我一起走。”
他们再次上车，到公安局后，杨彪被拘留。
“如果张晓斌同意撤诉的话，”“麻花警官”唐少华对被拘留的杨彪说，“你就马上能被释放！”
“麻花警官”唐少华在公安局静等桶子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