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螺号声不绝于耳,听得出来,吹号之人中气十足,低沉中夹带凄厉,侵略性裹挟压迫感,就是一个字瘆人。
这也不难理解,皆由神奈人的信仰和习惯使然。神奈武士将军都喜好穿着华而不实的盔甲,要么颜色鲜艳,要么配饰繁复,头盔样式五花八门,尤其是面具,牛鬼蛇神,唬人蒙事儿。鬼哭狼嚎般的螺号声也不例外,都是些旁门左道、雕虫小技。
叫宣凭讲,就是扯犊子,净整那没用的。
茶坊里,宣凭曾听远洋的商旅讲沸海见闻。说沸海的南边,离着大萱国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岛国,岛上之人茹毛饮血悍勇好战,岛上的部落之间战争不断,但不管和谁打仗,战斗前都会跳一种舞蹈,吐舌瞪眼,面目狰狞,呼吼低沉,怪叫凶狠,不是拍大腿,就是捶胸口,用以威慑恫吓敌人,船头前传来的螺号声,也不过如此。
响声越来越大,西边的来船,正全速向黛宗驶来。
“凭子,怎么办?”陈酉担忧地问。
“干就完了,一群宵小,打到他们服为止。”金蝉愤愤道。
“不好干哪。”宣凭望着前方,慨叹道。
“不就是那群海寇嘛,手下败将。”白狗哼道。
“恐怕是真钢了?”宣凭不安地答道。
“啊!真是神奈水军。”陈酉惊呼。
对方突如其来,既然已经吹响螺号,紫棠公主的船队已是避无可避。有些时候,怕和躲是没有用的,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
“全速前进!”宣凭发号施令。
“全速前进!”
“全速前进……”
霎时间,命令传达到每一个人耳中。黛宗气势磅礴,乘风破浪。四艘斗冲镖码船紧随其后。一路之上,薛万带来的船,分派给三沙和风雅颂的大船,也陆续归队。
十余艘,大萱国退役战船组成的舰队,气势不输旁人。
呜呜,呜,耳后又传来另一种螺号声,值守船尾的薛万快步而来,禀告:“东主,小东主,东面海寇船队约二十艘,正快速逼近。”
萧葚蛾眉微蹙,看向宣凭。
宣凭向紫棠公主拱了拱手,对薛万说:“再探。”
茱萸观的弟子们虽心中不安,却无人窃窃私语,全都将目光投向宣凭。三沙风雅颂几位高人,相视一眼,也看向宣凭。映红道人负手而立,微微地摇头。
全速前进的黛宗劈涛斩浪,海水拍打在船身如擂鼓阵阵。
“击鼓吹号。”宣凭指挥道。
两个比牛吞虎差不多少的彪形镖师,站在舱顶的擂鼓台上,敲响战鼓。即便是退役改装的黛宗,战鼓并未拆除,反而保养如新。
鼓声如雷,振奋人心,扫除一切牛鬼蛇神,无论海寇还是神奈水军的螺号声,在鼓声面前显得苍白渺小又不堪一击。
“全员备战。”宣凭剑指苍穹,振臂高呼。
“呼!”茱萸观的小弟子,足赤镖局总号分号的镖师们,三沙风雅颂,甚至紫棠公主和映红道人,也加入呐喊的行列。
“前舷百丈!”陈酉大声吼道。
“准备冲撞!”宣凭呼喝。所有人抓抱就近的固定物,做好撞击准备。
“前舷五十丈!”
黛宗船头方向,弦月之光下,七八艘船形陆续显现,看着并不高大,飘飘悠悠,仿佛若无其事地坦然迎接撞击。
宣凭眉梢一挑,心中狐疑,但还是喊道:“抓紧!”
“前舷十五丈!”
“前舷五丈!”
“撞!”
砰,巨声闷响,咯嘣咔嚓,稀里哗啦,黛宗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面前的小船撞得粉碎。斗冲镖码船也不是吃素的,势如破竹,照样碾压而过。
撞击前的刹那,宣凭定睛瞧看,前船并不是战船,而是渔船,舱门上的福字,此刻显得无比刺眼。
黛宗上的人,冲撞前有所准备,安然无恙。船身损伤微乎其微,毕竟退役的战船也是战船,选材做工,自然不同于普通民船。
茱萸观的小弟兄们欢呼雀跃,宣凭却一脸愁容。
“咋了凭子?”陈酉收起笑容问。
“中计了。”宣凭叹道。
“啥?”陈酉大惑不解。
“看那。”宣凭指着水面上的一块木板,上面的福字墨迹被海水浸湿,渐渐模糊。
“渔船?!咱萱国的?”陈酉惊诧道。
“可恶!神奈这群王八犊子,把久岛的渔船抓过来当垫背,日他们的祖宗。”金蝉怒不可遏。
“其心可诛。”宣凭咬牙切齿道。
“渔民们因我等蒙难,此仇必报!”宣凭抽剑在手,怒火中烧。
“杀,杀,杀……”茱萸观众弟子各个义愤填膺。
“诡计多端,果然是神奈南海水军。”浪淘沙怒言。三沙风雅颂的宝刀宝剑纷纷出鞘。
“小东主,船尾东面,海寇的船队也上来了。”薛万焦急地说。
闻听薛万所言,在场之人无不惊骇,气氛骤然紧张,船队已静止于海面,近距离无法冲出重围,看来又是一场鏖战。
呜呜,呜……瘆人的螺号声再次响起,不远处的黑影中,光亮四起,是熊熊燃烧的火把,空气中还弥漫着鲸油的腥味。
二十多艘与斗冲体形相当的神奈战船,将足赤镖局的船队团团围住。正中央,一艘比黛宗略小的大船,船身上一个大大的将字,帆桅顶端的火凤凌日旗迎风飘摆。
十余艘斗冲镖码船,不约而同地向旗舰靠拢,船头冲外,将黛宗护在圈内。神奈水军也未轻举妄动,正在两方舰队僵持对峙,将字船上红灯闪烁。
“凭子,灯语!”陈酉指着将字船上的光说道。
“说些什么?”
“会说,神奈话,的人,将军,要见你。”陈酉翻译道。陈老爹常年跑镖,别的没教过陈酉,除了驶船和灯语。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是父一辈子一辈的传承。
此种灯语,令、弦、沸三海,沿海诸国通用。全赖大茂时,开疆拓土,四海臣服,统一了航海的信息交流用语,万古留名。而此时,当初,跟在大茂屁股后面,俯首帖耳的小小神奈,如今在大萱面前张扬跋扈,今非昔比。
“会说神奈话的人?”金蝉疑惑道,众人齐刷刷看向宣凭。
“回他,你算老几,你想见就见?”宣凭淡然道。
灯语手将信息传递过去,不多时,对方回应过来。
“去你,爸爸,的哥哥,去你大爷的?!”陈酉翻译道。
“跟他们拼了。”
“跟他们怼了。”
“抽他们丫的。”
“弄死他龟儿。”众小弟兄群情激奋。
“茱萸观弟子!”宣凭大喝一声。
“呼!”
“血战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