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难怪人家是冠霞门弟子。”值班守卫的天听司司尉,见宣凭领众人早起练功,不由得感慨。
晨雾浓浓,空气中还有些许焦糊味,诺大的迦里山遁入雾中,不见踪影。
“喏喏,你瞅瞅人家拳脚生风。”
“呀呀,你瞧瞧还有剑气外泄。”
“那是在撒尿。”
“……我说呢,剑气跑偏打弯。”
“你还更厉害呢,一泡尿两股剑气。”
“……你全家尿频尿急尿等待。”
神经紧绷几个时辰,守卫们相互打趣,缓解压力。不远处,冠霞门弟子,专心致志,心无旁骛,招式章法仿佛已经长进身体里,呼之欲出,气吞山河。
小弟兄们都明白,能在饶国的码头上练功,全因为冠霞门弟子头衔。而这一殊荣,来自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勤学苦练。
宣凭拳脚虽出,心绪难平。几日海路颠簸,重返陆地,反倒觉得头重脚轻,摇摇晃晃。梦里,下坠跌落之感,频频袭来,令他惴惴不安。
宣凭呼出一口浊气,忽地想起,唐三角的话,活在当下。
活在当下,既然飞不去海西,不如把心放肚子里,踏踏实实处理饶国之事。冠霞门弟子,首次奉命出征,要博个满堂彩、开门红。立下军功,无论封赏,还是官爵,都能为摘雪带来更多助力。
宣凭想着想着,拳脚生风,越来越猛,越来越快。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
练完功,洗漱毕,宣凭招呼众人,着便装,即刻出发。
“不吃了饭再走吗?”牛吞虎边系纽扣边问。
“吃?你就知道吃。”金蝉揶揄道。
“现在不能吃,要不,今儿的任务就完不成了。”白狗一本正经地说。
“好吧,某家还有几两膘,最多烧到晌午,到时俺饿昏了,哥几个抬一把。”牛吞虎嘟囔道。
“吞虎,今天就靠你了。”飞鳇也上前打趣。
“啥意思,让牛儿跑,还不让牛儿吃草?”牛吞虎委屈道,“大不了玉石俱焚,你们就瞧好吧,不等我叫唤,柚子狗子就得先喊饿。”
“今天的任务就是……吃。”黄雀神神秘秘地说。
赤鸡:“大吃特吃。”
啸鹤:“吃一整天。”
“当真?天底下竟有如此美差?”牛吞虎将信将疑,看向宣凭,宣凭冲他点了点头。
牛吞虎听罢,一拍肚皮:“吃货大军,我为前部正印先锋官,白狗陈酉何在?”
“末将在。”陈酉白狗二人附和道。
“你二人为左右前锋。”
“得令。”
宣凭向海棠花报备后,和弟兄们说说笑笑,出营前往县城。
日出雾散,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城门打开,大小空车匆匆推出,奔向码头。损失,能挽回一些,算一些。茱萸观小弟兄逆人流而入,四方打听,寻着一家县衙附近的早点铺,号称最地道最得味。
填饱肚子为虚,打探消息是实。当然,饿是真的饿,吃是真的吃。
以宣凭跑堂的经历来说,饭馆茶坊,最是消息灵通之所。虽有道听途说之嫌,也不乏以讹传讹,但这些地方的消息,及时、丰富又全面,加以甄别,定会有所收获。
“老三张早点铺?”陈酉手指牌匾,“怎么念起来这么别扭?”
“怎么说?”金蝉问。
“要么张老三,要么老张三,老三张什么名堂?”陈酉念念叨叨。
“外行了不是,亏我还封你为左前锋。”牛吞虎故作腔调。
牛吞虎继续比划道:“一张烫面饼,一张蒸饼,一张煎饼,共三张,记住了,别给我出去丢人。”
“属下知罪。”陈酉附和道,众人勾肩搭背,欣然而入。
早点铺,不比餐馆酒楼,没人招呼,全凭自取。人流大,翻台快,小二只忙着收拾碗碟。店里破旧不堪,家具陈设着实有年头,桌面无棱,四角包浆,板凳面油光锃亮,比铜镜差不多少。
“来对了!”牛吞虎拍手称快,“瞧瞧,这殿堂级的环境,味道差不了。”
店内出餐口,金黄乳白,粉紫翠绿,入油呲啦啦,久炖咕嘟嘟,令人口舌生津。
“主公,军师,我点喽?”牛吞虎对着宣凭黄雀说,二人颔首。
“师傅,菜牌上的,每样来三套。”
众人:“……”
“我还以为有啥窍门呢。”白狗撇嘴。
陈酉:“简单。”
金蝉:“粗暴。”
“师傅,咱家店为啥叫老三张?”陈酉问。
“东家经常胡的三张牌,二条,一饼,八万。”
众人:“……”
店铺不大,容不下九人围坐,小弟兄们三人一组,分散开来。榴园县码头,商旅往来频繁,本地食客对生面孔司空见惯,小弟兄们的到来,并未引人注目。
宣凭带着陈酉牛吞虎,择位落座,背后是几个穿着随意又上年纪的人,碗中汤粥正烫,冒着热气,相聊甚欢。
“知道昨晚码头上的火,为什么大吗?”
“为啥?东南风大。”
“西北风还不是一样?”
“晓得不?昨天阿蒙码头放火,县衙派人出去的时候,人家早撤了。”
“怪不得。”
“这帮捕头衙役,就晓得揩油搜刮,越来越懈怠,要是海寇打进来,岂不都歇菜了?”
“有萱国水师,怕啥?”
“萱国水师?你省省吧,咱给萱人上的贡,都被海寇劫了,听说有一支萱国水师全军覆没。”
“萧乘虎将军?”陈酉小声说,宣凭皱眉,点了点头。
“海寇这么厉害,可咋整?”
“海寇厉不厉害咱不知道,贡品船由禁军押送,那么大的海,咋就不偏不倚遇上海寇?”
“巧合吧。”
“巧合?有……”说话之人,欲言又止,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有内鬼,里应外合。”
“哦哦哦。”
“发现没?最近码头上神奈人多了起来。”
“还真是,啥情况?”
“肯定没好事……”
“听说,有人专门搜罗阿蒙女子,送去萱国神奈的青楼。”
“有权有势的人,中土女子玩腻了,西域的也玩腻,开始琢磨新口味。”
“神奈人更甚,他们把阿蒙少女拿去当餐盘。”
“啊?”
“神奈那边,将处儿洗干净,往身上摆满鱼片,给有钱人吃。”
“我的天,还是他们城里人会玩。”
宣凭听罢,眉心微紧,眼神骤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