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子喜欢抽卷烟,一年四季都穿着带有四个口袋的军绿色马甲,装着一包包新疆莫合草烟粒和一沓纸条,想抽烟的时候,就抽出一张纸条,用左手指捏出一个凹面,右手伸进口袋,三指攥出些许的草烟粒,放在纸上拨匀称,捏住一端顺手就卷起,然后在嘴皮上沾点唾沫粘到一起,找个干净的所在竖直敲两下,将上边空的纸管拧到一起,就可以点火了。
鸭子眯着眼睛,也不用手扶,鼻孔里还出着烟气,对着穆母笑着说话。
穆母摇手扇扇空气,厌恶的说道“倒风的烟囱。”
鸭子没有听懂,问柳应东是什么意思,柳应东说是母亲骂自己的。
鸭子拿下嘴角的鸭屁股,仰着头许久,还是感觉骂的是自己。
于是鸭子再来柳应东家的时候,得先在门口的柳树下吸够了烟瘾,丢掉烟屁股,才走进柳应东家的后院。吃上两碗手擀长面,再喝两杯柳大的酽茶,到后院和柳应东商量着拉走那头小牛犊。
临走的时候还会专门再看看那头公牛,笑着说怎么能捡到这么一个宝,得亏当时没卖掉。
公牛已经长大了,一步一步的走着,身上的横肉轰隆隆抖动着,连脖子,也像是褶皱的水桶,接着大脑袋,脑袋上一对外开的牛角,角尖磨得发亮。大公牛独自占着一个槽,这个空间似乎就是他的天下,除了刚出生的小牛犊,没有牛敢挑衅它的权威。
柳大喜欢拿着牛梳子,站在牛圈门口,有时候公牛会张着牛角坐过来,侧着身子蹭门,柳大便伸手进去,用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
大够牛褐红色的皮毛又亮又柔顺,一根根整齐的贴在身上,不沾一丝的草屑。
来过柳家,见过大公牛的,莫不说柳应东是养牛的专家。
柳应东却没有真正的想过专门养牛。
柳应东没有想过专门养牛,只是想同牛贩子一样做个倒手买卖,养几天利润高一些。后来为了公牛的事情,也闹了些别扭和矛盾,也知道了父亲的一些心病,母亲又是那样的坚持,实属无奈,只能等着小牛产下。后来小牛产的多了,倒是无心插柳。不止鸭子,有些不认识的贩子也喜欢跑到柳应东家做买卖,探问柳应东牛圈的小牛犊,也不在袖口里划价,明着上两个三个的给一个总数,贩子思索一会儿,下了决心,便拉走了。不出几个月,牛圈又生出了几头小牛犊,渐渐地,竟成了无本的买卖。
于是柳应东也开始考虑着专门养牛,为此,还跑到外地学习技术。
回来后找了老二,又雇人在牛圈后的挖了四个六米宽,八米长的丈深土坑,土埝子夯实了,用水泥糊了表面,开始一车一车的往坑里装草。
一层草,一层料再浇上水,开着车拉着碾子压瓷实了,再一层草,一层料······
东山多种玉米,柳应东的草坑近乎吞了整个东山的玉米秆。
几人忙活一个多月才终于将草坑填平,覆上厚厚的干草,柳应东和老二又开始挖水窖。
赶着结冰前,才终于结束,穆沙躺在椅子上舒了口气,说道:“以后只需要早上喂一次,晚上喂一次,中午饮一遍就可以。”
穆母指着后院,疑问:“就那个草坑?”穆母从开始倒草料时就说柳应东又疯了,好好的草和饲料,就那么糟蹋!后来心疼的实在看不过去,便去几个女儿家,眼不见心不烦。回来的时候,后院只剩下四个草垛,却多了一口水窖,指着柳应东说:“造孽。”
柳大笑着说他大概数了数,一个坑倒了二十辆车的草。穆母听了直摇头。
柳应东说去喂牛,起身就去了草坑,穆母跟在后面。
掀起草垛,草坑里有草料的味道,伴着微微的酸味儿,穆母想用手抓一把,却没能扯下,只见柳应东用耙子在奋力的一下一下的往下勾。
到了牛圈,看到一圈大小不一的牛都快速的吞噬,穆母才算不说什么,只是眼睛勾了一眼儿子,回房子去了。
穆母上了年龄,勾不动后院的草坑,牛圈的活儿柳应东也不让母亲多干,于是穆母整个人也没了精神。
柳大说:“你妈不能闲。”
穆母反驳道:“怎么不能闲,只许你们享福,我一个人干活?”说完出了门,站在门沿,看着四周的黄土山。
听见有人问好,却是老二。
老二从后门去了柳家的牛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