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的空挡,东山异常静谧,鸟虫归巢,狗吠尚早,路面扬起的尘土也在慢慢的弥漫。到了日落后,天黑未黑的档口,东山在那一瞬间是蓝色的,深深的发黑的天蓝色,只是一瞬。
穆母看到儿媳妇回来,便照旧去忙活,许久,才终于收拾妥当,拍拍尘土笑着进了屋子。刘婩此时已经做好的晚饭,热气腾腾的端进来。
晚饭结束的很快,刘婩洗刷完依旧回到公婆的房间,添点茶水,继续挨着凳子坐着。柳应东也坐在凳子上,嗑着瓜子。
房间里安静极了,柳应东“嘎嘣,嘎嘣”的破壳声回荡着。
穆母看看儿子,再看看儿媳,终究还是没有说话,倒是穆老汉扬起手,指着门,缓缓的说:“去睡吧,夜深了。”
刘婩起身回房间,柳应东还在“嘎嘣,嘎嘣”嗑着瓜子。
许久,柳应东才回到自己房间,心事重重的坐在炕沿。
刘婩躺在炕上,睁着双眼。
过了一会儿,柳应东依旧面对着眼前的墙壁,颇有些为难的说:“妈和我说了个事儿,我还真没有意识到。”
刘婩问:“孩子吗?”
柳应东转过头看着刘婩:“你知道啊!”却见刘婩睁大着双眼,眼泪却顺着眸子的柳俏处,顺着脸滚下。
柳应东忙又说:“我真的没想到。”又觉得欠缺,于是接着补到:“哎,那个我一会忙活着贩牛了。”说着不好意思的笑笑。
刘婩依旧睁着双眼,只是微微的抿着嘴,由着柳应东用手擦、用嘴亲掉脸庞上的泪水。
刘婩待到泪水止住,才眨了眨眼,看着柳应东:“明天咱们去医院吧。”
医院并没有给出结果,医生说两人都健康。
两人不放心,又咨询医生做了其他的检查,只是结果一时半会儿拿不到,倒也算是心中轻松。
于是便去了商场给二老买点点心,刘婩看着一条纱巾,雪白雪白的,买了两条,说是要给四姐一条。
直到日头偏西,才兴尽而归。
两人骑着摩托车,大包小包的挂满了车身,一路上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任由车子慢慢的悠荡到家。
顺着后面的山,有一条缓缓的下坡,到了坡地的柳树下,便是柳家。
柳树下拴着一头牛,焦躁的转着圈,红着眼。
柳应东慢慢的将车停在院子,看着刘婩先回到房间,立即起身到门外捡起根树杈,进了父亲的房间。
柳大和来人说东山深处,那时候的两条瘸腿狼,只见柳应东站在门口,拿着树枝指着来人说:“赶紧把你的牛给我拉走,快点。”
来人莫名其妙,看看柳大,再看看柳应东,不知道如何是好。
柳应东红了眼睛,看着来人不动,便冲上,扭着衣服往门外拉。
到了院子,柳应东还在说:“拉着你的牛快走”之类的话。
来人扬起胳膊就轮开了柳应东的手臂,说看在柳大的面子上不喝柳应东计较,夺了柳应东手里的枝条便出门解开牛缰绳。
那头焦躁的牛,四只蹄子稳稳的钉在地上,鼻孔出着粗气,任凭树枝打断,不肯离开一步。
周围不知何时已经来了几个庄家人,指着柳树下的牛,不知议论着什么。
柳应东只当是看笑话的。他昨晚从母亲的口述中知晓了庄家说的关于自己还没有种,尽给牛配种的话语。此刻早就安耐不住,东环顾左右,抄起草堆边的镰刀,便冲上去朝着母牛的肚子抡去。
刘婩和穆母看到,疾步跟上,却哪里拦得住,柳应东像个牛一般拖着母亲和妻子,怒气冲冲的向母牛走去。
庄家早就围了来,看着柳应东通红的眼睛,不知何时流出的鼻血,染得下巴和短袖一片黑红,知道血冲了头,上前按住,柳应东依旧是额头青筋凸起,口中呀呀难鸣,鼻孔的气吹得浮土扬起。
穆三放羊,看到山下聚着人群,又听到柳应东的咆哮声,便急忙赶下来,却见柳应东被人拉着,趴在地上,灰头土脸,半个脸都被血和的泥染。门沿的柳树下,也有血红的双眼,喘着粗气的鼻孔,却是那头母牛,倔强的站在原地不肯离去。
柳大拖着条瘸腿,来不及拄拐,靠着墙挪到门口,让穆三带着柳应东去刘店。
穆三吼开人群,叫了老二等几个人,将柳应东抬到农车上。
刘婩也上了车厢,抱着柳应东的头,眼泪便流了下来,滴到满是泥血的脸上。发动了。
农车“突突突”的往刘店的方向走去,刘婩也觉察到了突突的感觉,是柳应东的心跳,也是自己的心跳。
到了刘店,柳应东已经平复,只是红着眼,憋着泪水,望着天花板说:“我大怎么就那么喜欢大公牛,那么喜欢给人家配种。”
老刘不言语,吸口茶,让刘婩也坐下,半响说道:“你不知道你大的苦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