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子回来后便来到柳应东家,说柳应东疯了。
巧的是,东山今年出了几件大事:
一是开始修穷乡僻壤的路,只要有人家的地方,就修一条坚硬的水泥路。
二,开始量田地,统计着每家每户的使用土地和人口。
三是封山禁牧。气的羊倌跑在山顶上只骂娘,只等着天黑了才开始赶着羊出门。
四是牛集市上的牛价一路高走。
鸭子在集市上看到柳应东走来,笑着骂道:“狗日的,便宜算是让你捡到了。”柳应东叫鸭子来家,吩咐刘婩做一桌子好菜。两人在房间声调极高,笑声极大。穆母眉眼满是厌恶,柳大倒是笑呵呵的。
吃饱喝足,柳应东带着鸭子来到牛圈,柳应东说要卖掉。
鸭子问柳应东不再等等?说不定牛价还要涨呢!
柳应东说等不了,着急还钱。说着往门外努努嘴道:“老两口还让我把牛给人家送回去呢!”
鸭子在牛圈转了许久,说公牛还可以再喂喂,其它的都交给他处理,保证柳应东吃不了亏。
三天后,鸭子带着人来先拉走了九头牛,柳应东一直目送鸭子的车转过门口的大榆树。
刘婩找不见柳应东,沿着大柳树后的路上去,看到一个人,弥漫的黄土中坐在路边土埂上,大太阳底下,成了一团黑。刘婩好奇,走到跟前,果然就是柳应东。太阳晒得眼睛都睁不开,迷着一条缝,汗珠挂在古铜色的脸颊上,微微翘起嘴唇,小声的数着数,一双粗糙的手,污垢嵌出条理分明的纹路,攥着一摞鲜红的纸币,一张一张的翻着。
“多少张啊?”
惊的柳应东一个激灵,看到是刘婩,裂开了嘴,漏出两排白牙。
柳应东的九头牛卖了多少,庄家人不清楚,集市上人也不清楚,有人说翻了两倍,有人说翻了三倍的,还有说便宜了贩子的。
柳应东还是活跃在集市上,和鸭子天高云阔哟的谈着,像街流子,也像一个二杆子。只是没人再叫穆沙“二杆子”,改成了“贩子”。
柳应东像是个天生的贩子,能够在河川的集市上找到唯一的灯塔,这份殊荣让他感到有乐趣。这份乐趣无拘无束,他不会太在意买卖牛犊的时候是赚是亏,一切都由着自己的兴致。有时候鸭子能拦住,有时候也拦不住。
柳应东总是赚多赔少,鸭子最后索性也由着柳应东的性子。柳应东感到春风得意。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招摇,但是内心深处涌现着这种冲动。
无论田地里多么忙,回到家里,穆母总是数着座钟的当当声,刚刚好的忙碌完家里的事情。穆母在牛圈看到新到的小牛犊,就知道柳应东又卖到了几头好不容易喂肥的牛,便抱怨柳应东:“刚养熟,就卖掉。”
刘婩一头钻进厨房,起初是累的,后来,伙窑似乎成了休憩的好所在,顺便做出一家子人的饭。东山人除了冬天,其他时候都不挑食,纵使如此,刘婩依旧好好地张罗。
柳应东几次都想卖掉大公牛,柳大不同意,说还能养的更肥。公牛很壮,皮毛柔顺的发亮,只是还没有养大。
柳大取下脖铃,系在了的公牛脖子上,拍拍公牛的脖子。又解开了栓牛的绳子,盘在牛渐渐长起来的角上,任其在空旷的圈里撒欢儿。
后院里又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和着早晨骡子驮水时候的叮当和晚上羊群归圈的叮当。
公牛越来越壮,脖子变成粗水桶般,个头也大了不少,似乎肉已经开始横着长。
贩子说骟成犍牛更能长肉,柳大不同意。
正是涩桃渐甘,梨果渐熟的时候,柳应东浑身汗湿的牵着两头牛,回到牛圈。柳大,穆母和刘婩都在牛圈门口。柳应东颇为好奇,刘婩从来没有对牛圈感兴趣过。
柳大指着三头稍大的母牛,笑着让让柳应东自己看。
那是两个多月前,买回来的瘦牛,鸭子没有拦住,还是被柳应东牵回了牛圈,却一直也没有养肥。肚子是有些圆,净装的是牛粪。
柳大笑着说,这三头母牛怀上了!柳应东这才发现牛乳粉红的,竟已经好几个月了。
穆母警告柳应东,这三头牛不许卖。这次是笑着警告。
夏日很快催熟了胡麻,枝干黄了,叶子落了,果实黄了,蓝色的花海,也变成了黄色,像极了东山的黄土。胡麻的果实像是婴儿指尖大小的、圆溜溜的风铃,随着风荡,在一片沙沙声中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