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
张天佑房间里的电脑恼人地响了起来。他赶快揉揉哭的发红的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铃——，铃——
真是令人厌恶的声音，一大早上起来就吵得人头疼。张天佑看看电脑上显示的时间，才刚刚早上六点。他心想，这么早打来电话的，一定是钱将军，毕竟电脑只能连到部队的专线上，而平时与他有交集的人又极少。直到实验任务开始之前为止，张天佑还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除非算上他经常光顾的咖啡店和酒吧，总之他的内心是与世隔绝的）。
“快接通！”他一只抚摸着额头向电脑吼道，也许是昨天的实验，也许是半夜的噩梦，他起床时感到一阵阵头痛。
电脑投影显示出国徽的标志，然后一个缩小的真人投影悬浮在桌面上。出乎意料地，是老罗。
“天佑，抱歉啊，一大早就给你打电话。”老罗亲切的笑容挂在脸上。
“老罗。”张天佑睡眼惺忪地打着招呼。
“抱歉这么早，吵着你了吧？”看到张天佑蓬乱的头发和布满血丝的眼睛，老罗显得很抱歉。
“我没事，你什么事？”张天佑强撑着打架的眼皮，在脑子里努力寻找着本应在那里的清醒意识。
“本不应该这么早打电话的，可是......我们刚刚和美洲区建立了连接......”
“你说什么！”张天佑正在整理衬衣领子的手停在半空中。
“嘿嘿，没想到吧？我们的计划成功了，那些病毒立了大功。”老罗看起来高兴极了。
“钱将军知道了吗？”张天佑问。
“已经打过电话了，是她让我来叫你的。你最好过来一趟。”
“好好，我马上过去。”张天佑迅速地把上衣整平，开始系袖口的扣子。“我到哪儿找你？还在实验室吗？”
“不，不，那个地方可没有合适的通讯设备，你得到总部来。你几点到？我会在大厅等你。”老罗说。
“我还有大约一小时，我们总部见。”张天佑简单明了地说道。
张天佑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脑揣进兜里，视频影像晃了几下就消失了。“别等我回来吃晚饭了。”出门前他对端着早餐盘子的机器人保姆说道，它显示出生气的表情，然后机械地转身把食物放回冰箱里。
在大中华地区第一区第一市的城市边缘，绝大多数是六层以下的低矮小楼。郊区的树木比市区种植的密集多了，这里氧气充足，又鲜有汽车造访，是适合养老的绝佳场所。原本这片地区就是被开发作为养老社区使用的，大灾难前就有很多老人住进了这附近设施齐全的养老院里。然而在这片矮楼的中央，却突兀地竖起一栋摩天大楼，挡住了远处树林的景色，生活在树林中的飞鸟经常围着它盘旋，似乎把它当作了一棵参天大树。
这座摩天楼便是大中华地区总指挥部的办公楼。大楼入口处的巨大旋转门，比购物中心门口的还大。通过旋转门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光滑完整的大理石地面和墙上悬挂的巨大军旗和国徽。除了开的温度稍低的空调，大理石地面的反光也让人觉得这里冷冰冰的。站在门口和电梯入口处的持枪警卫，让人一进到旋转门里就顿觉庄严肃穆之气，不论在外面多么喜欢说笑的人，进到总部大厅时也会下意识地闭嘴。
大厅里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人，他们大多在默默地走路，即使偶尔需要交流，也是窃窃私语。
“老罗！”张天佑向站在大厅那头的老罗招手，声音在大理石墙壁上反弹发出回声，变得更加响亮。几个人抬起头看向这边，但他们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老罗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可把你给等着了！我们快点上去吧，这事儿变的有点复杂，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然后他拉着张天佑就往电梯那儿走。
老罗把自己的临时门卡往电梯门旁的读卡器上一刷，电梯立刻关上门。电梯智能系统的声音说道：“十层。”
张天佑突然觉得感觉好奇怪。明明这是自己以前经常进出的大楼，现在却好像自己成了访客，很少来这里的老罗倒成了这里的常驻人员似的。
“这是钱将军为我分配的临时办公室，还不错吧？”老罗边说边打开临时办公室的门，里面的布置果真不错，地上铺着灰黑色绒面地毯，房间的一面墙被整扇落地窗代替，大号木质办公桌和带扶手的真皮旋转座椅就放在窗户附近。在桌子旁边是一棵热带植物，张天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
“快请坐。”老罗指着屋子里的真皮沙发和茶几套装说道。张天佑扬了扬眉毛：“老罗，你这是......”
“哦，钱将军都说了，在我给她办事的这些日子，这个办公室随便用，而且我已经得到她的同意了，你也可以随时过来。”老罗只轻描淡写地说。
“你替钱将军办事？”张天佑不解的问。
“是啊，我现在是国防部的技术顾问了。”老罗自豪地说。“你快坐下啊，站着多累。”
张天佑只好乖乖坐在沙发上，这突如其来的主客逆位还真是让他头脑有些转不过弯儿来。“你在这儿，那实验室怎么办？零号试验体呢？”张天佑问。
“老周在那边负责了，我们通过网络电话随时联系，所以应该没事。再说，我不是每天都来，一周总要有那么一两天回实验室去的。我是技术顾问，不是公务员，不在编制内，不用坐班，你懂得。”老罗说。
“但是你到底来这儿干什么呢？”张天佑问。
“你终于问到点子上了。”老罗坐到张天佑对面的沙发上说道：“实际上，昨天午夜，特区那边的量子计算机就有反应了，我们在总部这边的人员同步监测到了信号。原来这么多年来，特区政府一直和美洲区有联系，但是他们也不知道如何将这种联系固定下来，因为缺少了必要的技术，所以必须持续使用最原始的手段，就是我们找到的量子计算机。不过，一旦东西到了我们手里就大不同了。昨天午夜我们通过骇入量子计算机，设法与美洲区的人员联系上了，然后那边同意把其中一颗军事卫星的加密通道敞开，这也许是有史以来双方第一次进行如此深入的加密技术交流。双方军事卫星间的互联也应该是为数不多的几次之一。”老罗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了厚厚一摞资料放到张天佑面前的茶几上。“这些就是昨天连接正式建立后，从美洲区传来的部分资料。讲的几乎是大灾难后美洲区的一切发展情况，不过数据量太大了，很多都来不及打印出来。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授权，这样你就能从个人电脑访问到这边的服务器了。”
张天佑拿起最上面的几份资料，里面夹了很多卫星照片，他细细地盯着它们看。
“你手里拿的这些是军方从卫星上拍的。想象不到吧？那些就是米国在地表之上的现状。
张天佑看到，照片上满是奇特的圆顶建筑，它们紧紧相连，形成了一个个大都市。城市的中心位置有一座高高的建筑，看海拔标记，它的高度已经快接近平流层了。张天佑觉得这像极了昨天在实验过程中看到的外星人都市，只是高塔的顶端缺少了白色的发光物。
“哼。”张天佑苦笑了一声。
“你都不知道我看到这些照片时心里有多惊讶，尤其是在听完你昨天的描述后。”老罗说。
“所以这就是它们来这儿的目的？生活在我们的星球上，占领我们的资源？”张天佑只觉得怒火在心中积蓄。
“还在地表建了许多大都市，是的。”老罗替他补完了。“我们研究过他们的生理结构，应该来自一颗和地球极类似的星球，所以我大胆推测它们的思维模式也应该和我们类似，所以......”
“混蛋！！”张天佑一拳砸在沙发扶手上，发出“嘭”的一声，真皮表面上留下一个坑。
老罗愣住了，看着他问道：“天佑，你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说我怎么了！”张天佑把资料往茶几上一摔，气愤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双手放在头后揪住自己的短发。
老罗呆呆地看着他。“天佑，你冷静点儿。”他小声地说。
都明白了，十几年的探求，他失去的那些快乐生活，郑爽的死，人类的几近灭亡，原因就是这么简单。其实他早在大灾难后就想到过外星人可能是为了我们的土地和资源而来，但他始终认为这理由太过简单了，外星人不可能和人类想法一致。可事实摆在面前，没有什么更加高尚的原因，一切都仅仅是赤裸裸的侵略和掠夺。
高智慧的生物在对待低智慧的生物时，可能表现出友善，就像人们对待宠物狗那样，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利用关系，就像人吃要吃牛肉穿羊毛。但是，当这种差距过于巨大时，高智慧的生物往往对低智慧的生物表示冷漠，就如同人对细菌。如果你在洗衣服的时候使用杀菌剂，你根本不会觉得难过，相反，你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张天佑想，兴许外星人对我们也是一样的。可他不明白，假使一切都与他想的一样，零号试验体为什么要向他展示它们的历史呢？那些难道不是它们的耻辱吗？
张天佑在房间里的踱步没有停止，他的这些想法使他越发的不淡定了。他使劲挠着头，把头发挠得像今天早上刚睡醒时一样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