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烟放缓了速度等着他们追上来,摇摇扇子又是一副纨绔子弟的风流模样:“臣倒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不过我林烟要做大,小庆庆做小!”
重庆右手握着沉香,冷着声横他一眼:“滚!”
宫门浩荡,肃穆华贵的大殿隐约可见。
流哀仰面靠在马背上,荡荡悠悠的却也稳当:“这样高的天,这样娇艳的花,这样热闹的人间烟火,终究不是朕能触碰的。”
她看着哑然的林烟展颜一笑:“祝朕抱得美人归吧。”
马上的身影消瘦又纤长,顺着众星捧月的众人拥簇着进了宫门。
林烟半晌才开口:“小庆庆,我们是不是不该抓陛下回来?宋若莘本就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如今前朝后宫勾结,陛下的处境怕是比当年还要艰难。”
“你既唤她一声陛下,便不该问这样的话。”重庆翻身下马,靠在柳树边静静的看着宫墙下匆匆放着纸鸢的孩童。
“林烟,人生来便有责。为农者,当春耕秋种。为商者,当奔波营生。为军者,当保家卫国。为将者,当战死沙场。为君者,当庇护百姓,安守天下。”
“若为君不承其重,就不会有这样高的天,这样娇艳的花,这样热闹的人间烟火。连这些忙趁东风放纸鸢的孩童,都会化作一堆尸骨。”
林烟皱着眉头:“也许我当初应该答应安南国君。”
重庆摇摇头:“不,纵你愿,她不愿。我……也不愿。”
重庆朝着坐在马上还有些诧异的人伸出手,眉目慎重:“为臣,我们自然要竭尽全力辅佐我们的君。”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眼前,林烟如释负重的笑了,将右手放在他掌心。
重庆身为武将,粗糙的掌心有极厚的茧子,硌的他生疼,可林烟却握的很紧:“为友,我们当护她一世无虞。”
风吹起玄色衣衫,阳光下银枪熠熠生辉。
重庆和林烟相视一笑,手腕一用力便拉着他下了马。
“你这是要让宫里的人都看看咱俩不为人知的故事?”
两个人习惯性的并排走着,林烟这一开口重庆才发现他的手还在自己的掌心。
重庆像是捏了个烫手山芋一般赶忙松手,却连左手的沉香都一起掉到了地上。
林烟愣了愣,看着他不动声色的面容。又习惯性的向后探头,果然发现那白玉般的耳根上浮上一层绯红。
“哈哈哈哈哈,重庆,你还害羞了?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重庆看他笑得肆意,面色越发难看:“好笑吗?”
“哈哈哈,难道你觉得我不该笑吗?”
“呵。”寒光一闪,重庆只冷笑了一声。
女官刚替流哀梳妆完,侍卫虞渊就候在养心殿门口:“陛下,方才太监来报。说重将军又又又在长街上将礼部尚书林烟打的奄奄一息。现在林尚书跪在长街上哭的死去活来,重将军的脚还踩在他身上。”
流哀看着憋笑的女官,自己也妖妖调调的笑起来:“让重庆注意着,别伤了脸。”
虞渊的声音继续传来:“将军说他都明白。”
按着林烟的性子,本是无论重庆怎么打他都不会生气。
只是有一年重庆不小心在林烟的额头上划了一道口子,这一划却是犯了他的大忌。
精心谋划一月后林烟硬是扮成了重府的侍女,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重庆的饮食里掺了软筋散。
林烟悄悄的床底蛰伏到半夜,一桶冷水把重庆浇醒后狠狠地欺负了他一顿。
虽说第二天林烟受了风寒高烧了好几日,可自那之后重庆就算是再打他,也不敢伤着他的脸了。
晌午雨早已停,春风和煦。
流哀正色,穿好外袍:“走吧。”
女官小心翼翼的扶着她,门外太监高声唱喝:“起驾!”
步撵浩浩荡荡的到了六尚局,为首跪着个红衣绣海棠的女官,长发绾髻,极端庄秀丽的容颜。
宋若莘领着六尚局的人一起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流哀只坐着,似笑非笑:“尚局手伸的这样长,朕怎能万安?”
宋若莘低着头,嗓音听不出波澜:“微臣不敢,两位尚书大人之所以愿意协助臣,也是为了陛下好。”
流哀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撵座的金边:“自然是为了朕好,不然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又或者说,宋尚局以为自己是先帝内臣,朕就不敢杀你?”
宋若莘只俯首的更低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流哀神色缓和了些,起身下撵时女官及时的轻轻搀住她:“宋尚局还记得自己是臣子便好。”
见流哀挥手众人才敢起身,只是跪的久了腿便麻了。宋若莘身边的小女官起身时摇摇晃晃的,一个没支撑住竟倒向了虞渊。
虞渊虽为侍卫,却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逍遥宫宫主。只为着年少当叫花子时流哀赠的一两银子,才来了宫中贴身保护她。
更有传闻说,虞渊其实是女帝的榻上之欢,是众多男宠中最得宠的那个。说是武功盖世,其实不过一张俊美皮囊和那床上的功夫。
可不管传闻如何,虞渊都没有去扶那女官的责任,只微微一侧身,那女官便摔倒在地。
这一磕磕的头破血流,血恰巧溅在流哀的裙摆上。
血腥味散开,流哀低头呀了一声,俯身挑起那女官的下巴,故作惋惜:“你也觉得这衣上的牡丹不够红吗?”
那女官显然是惊惧到了极点,使劲摇着头,偏偏下颚被流哀捏着,一句话都说不出,疼得满眼都是泪。血水混着冷汗爬满那宫女的脸,皮肉翻开格外恐怖。
“那就拖去东厂把她的皮剥开,血全部放出来替朕染染那衣上的牡丹。若下次的颜色仍是不够红,就拿司衣局尚宫的血去染。”
流哀松开手,含笑看着那女官被人拖走。
凄厉的惨叫声让众人不寒而栗,许多小女官吓得失魂落魄,一眼都不敢再看这位喜怒无常的帝王。
流哀笑盈盈的看向宋若莘:“宋尚局没有异议吧。”
宋若莘神色不改,仍是恭恭敬敬的:“替陛下染衣,是她的福分。”
流哀只轻笑了一声,揽过虞渊的手,也不再看宋若莘,只有说有笑的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