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深处,有着一片平整的雪地,风寒冱而不消。
白雪之上,有着两个小孩簇拥在了一起。是一对男孩和女孩。
“呜啊,别拦我啊啊啊啊啊……”
男孩用力地抱着女孩,将自己瘦弱的身躯,笨拙地堵在女孩前面,似乎在阻止女孩做出某样愚蠢的事情。
可女孩毫不领情,大声地哭丧着,而男孩,或多或少,有点局促不安。
“喂,别哭啦。”
说到底,男孩还是有点不善言辞,直板的劝慰没有起到一分一毫的效果。
“唔啊啊啊啊……”
“我说真的啊,别哭啦,真澄。”
女孩放声大哭,拼命蠕动身体,企图挣脱男孩的怀抱。
“怎么可能不哭啊,唔啊啊啊啊……”
“没必要吧,就是一碗汤而已?”
女孩放下挂在眼旁的双手,露出哭红的眼睛,瞪了他一眼:“那是妈妈亲手熬的乌冬素汤啦!”
“呃。”
男孩沉默了,他知道女孩母亲的汤对于女孩有着多大的意义,但是,汤已经洒在地上,和雪花一起化作一滩污浊的雪水了啊。
怎么也不可能让她去碰吧,是吧。
“那你也没必要去收拾吧。”
男孩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继续用力阻拦着女孩,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我不管!”
真是头疼啊,那只能这样了……男孩这么想着,推开了眼前的她,慢慢地趴在地上。
“咦,你要干什么?”女孩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松手从地面上起身的男孩,断然做出了评价:“唔,真难喝。”
“你说什么?”女孩嗓子都尖了,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我说真难喝,真!难!喝!”男孩咂吧咂吧了嘴巴,不满地嚷嚷着。
这下换来的是更加激烈的哭嚎。
“唔啊啊啊啊……”
“我讨厌你,久保富健!”
女孩往后倒退,接着,头也不回地奔跑着消失在雪里。
天气愈来愈寒,雪花飘零,折射出男孩落寞的剪影。
默默注视着的那个消失的方向,男孩苦涩地笑了笑,脸颊淌下了泪水。
自此以后,女孩面对男孩时,再无笑容可言。
……
黄昏侵占了天空,肆意地张扬着,尽情地展现自己那令人惶恐的色彩。
记忆闪回,晦涩的滋味真不好受。
现在,久保富健走在屋廊上,落地冰凉,看不见屋外的光景,漆黑包裹住了那通往大厅的小径,让人感到一丝丝不安。
“啊啊……啊……”
似乎是回想起来了什么,前面一直沉默的神室真澄的母亲,传来了一声声低吟。
强光袭来,照亮了眼前的谜团。
勉强适应了光线后,他惊讶地张了张口。
这纤尘不染的地板,很难让人想象这是人的居所。
深褐色的木质地板,顽强地反射着光线,上面清楚地留下了一条条时间的刻痕。要不是清风拂过地面时,地上传来了一阵阵的“吱吖”声,才让人恍然惊觉到这年代的久远。
“喂喂喂,这不是真的吧。这是……祖业吧?”
久保富健用自认为不会被发现的声音,难以置信地嘟囔着。
“……是啊。”
前方失落的声音让久保富健再次醒悟到自己的失礼。
他慌张之下,咬到了舌头:“啊,那个,啊,阿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嗯,没事的。”
阿姨她这周身的温度也跟着降低的感觉,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啊,久保富健在心里偷偷地吐槽道。
久保富健自觉噤声,慢慢地跟在她后面,终于,有惊无险地绕到了客厅。
这是如果可以忽略那个醉倒在沙发上的大叔的话,就可以这么总结到。
“那么请坐吧,富健君。”
“是。”
神室真澄的母亲在一座蒲团上静静地跪坐着,盯着他微笑道:“我叫九时伽叶,是神室真澄的母亲,你可以叫我伽叶阿姨。”
本来应该有些意外于真澄母亲的亲切的久保富健,注意力似乎全然集中在了别的地方,优先地抓着自己的疑惑提问道:“唔,伽叶阿姨,那个,到底还是有点让人难以释怀啊,这里真是干净的过分呢,像是……”
当然,这也是要排除掉那个躺在酒堆里的大叔,才能成立的评价。
“刚搬进来的一样?”伽叶阿姨像是猜到了什么,笑着歪头问道。
“……嗯,如果忽略部分老旧的家具以及不可抗的外部因素的话,就是给人这种感觉呢。”
“啊,是这样吗?”对于他这么中肯的回答,伽叶阿姨只是一边点头,一边促狭地笑着。
“呃,嗯……”
“不过我们也不是刚刚搬进来的,是打算要搬走了咯。”
不知不觉中,伽叶阿姨像是觉得不重要似的,爆出了如此重大的消息。
“啊,真的假的?”,久保富健的下巴被惊掉了一地,激动地加快语速,挺起身板大声嚷嚷着,“那到底是为什么呢?换作是我,也绝对不会轻易卖掉的啦!”
伽叶阿姨苦笑着:“嗯,是我的个人原因哦。”
嘛,就是不想说嘛。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说白了就是不想回答嘛。
因为自己是个外人,家里有事也肯定不方便向我倾诉,是这么一回事吧。
如果我的神经再大条一点,不计后果地追问下去,也只会得到“真是不太方便啊”或者是“无可奉告”的回答啊。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久保富健沉声道:“啊,是这样啊,恕我失礼了。”
“没事的,富健君。”
伽叶阿姨对着久保富健洒然一笑。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食指放在下唇:“那么,富健君过来是为了什么呢?”
“那个,啊,啊……”
嗯该如何向伽叶阿姨说明来意呢?本来已经有腹稿的久保富健一时充满了紧张与不安,眼神飘忽,四处乱看。
这就是,所谓的,必死局吗?
因为已经多多少少地了解到了神室真澄的家庭情况,再去袒露真相的话,也不会取到双方都满意的结果,这是久保富健绝对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选择当个哑巴。
可是,一罐啤酒罐,从大叔的身旁咕噜噜地滚了过来,与久保富健的脚轻轻一触,就彻底分开了。
看着脚底下那熟悉的包装,久保富健先是失神地“诶”了一声,接着,就是……
他凝重地盯着啤酒罐。
“唔……”
……
风一更,雪一更,屋外是凛然不绝的冷,冻得让人彻骨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