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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希罗德让我登上皇位,又帮我走上正轨——他这么做肯定是在为自己铺路——因而从我这里获得了不少恩赐,他说自己必须告辞了,除非我还有什么真正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他办,像是那种只有他能办得了的事情。我想不出还能用什么借口来不让他走,而且我总感觉,每让他多留一个月,我就得多赏给他一些领土,所以我举行了一场盛大且得体的告别宴会,然后便让他走了。那天晚上我们都醉得不轻。我得承认,想到要和他分别,我流下了眼泪。我们回忆起共同度过的学生时代,等到似乎没有人在听我们说话的时候,我探过头去,用他从前的绰号叫他。

“土匪,”我悄悄说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会成为一名国王,可是如果当初有人跟我说,我会成为你的皇帝,我肯定会说他是个疯子。”

“小狨猴,”他也低声说道,“我总是对你说,你是个傻瓜。可是傻人有傻福,而且还会一直交好运。我死了不过就是个英雄,可是你将来会成为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灵。没错,你别不好意思,因为事实肯定是这样,尽管咱们两个人当中谁比较能干是毋庸置疑的。”

希罗德说起话来又是老样子了,这让我很是开心。过去这三个月,他对我说话时都是用最正式、最生疏的方式,总是称呼我为恺撒·奥古斯都,对我的意见无不钦佩至极,尽管他常常不得不遗憾地表示反对。“小狨猴”是雅典诺多洛斯开玩笑给我取的绰号。现在我请求希罗德每次从巴勒斯坦给我写信时,除了署上他所有新头衔的公函,还附上一封署名为“土匪”的私信,把他自己的消息告诉我。他同意了,但条件是我回信时也照此办理,署名为“小狨猴”。我们握手成交时,他凝视着我的眼睛说道:“小狨猴,你还想多听听我那狡猾的好建议吗?这一次我绝对不找你收费。”

“请吧,亲爱的土匪,告诉我吧。”

“老伙计,我给你的建议就是: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永远不要相信你最感谢的自由民、你最亲密的朋友、你最亲爱的孩子、你最知心的妻子或是用最神圣的誓言宣布和你结盟的盟友。只相信你自己。如果你没法诚心诚意相信自己的话,至少也要相信你是傻人有傻福。”

他的语气非常关切,穿透我脑子里那遮天蔽日的欢乐酒气,引起了我的注意。“你为什么这么说,希罗德?”我愤怒地问道,“难道你不相信你的妻子赛普路斯吗?难道你不相信你的朋友赛拉斯吗?难道你不相信你的儿子小阿格里帕吗?难道你不相信索马斯图斯和你的自由民马西亚斯吗?是马西亚斯把钱从阿克拿来给了你,也是他给你送吃的到监狱里。难道你不相信我——你的盟友吗?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这是在让我提防谁?”

希罗德无聊地大笑起来。“别搭理我,小狨猴。我喝醉了,烂醉如泥。我一喝醉就会说些反常的话。有人编了句俗话说‘酒后吐真言’。他说这话时一定醉得很厉害。你知道吗,有一回我在宴会上对我的管家说:‘索马斯图斯,你听着,我再也不想看到肚子里塞满松露和栗子的烤乳猪端到我桌上了。你听见了吗?’‘好的,尊敬的陛下。’他答道。可是,如果说这世上有一道菜是我真正的最爱,那就是肚子里塞满松露和栗子的烤乳猪了。我刚刚跟你说什么来着?永远不要相信你的盟友?这很可笑,是吧?我那会儿居然忘了咱俩就是盟友。”于是我便没再纠缠他那番话,可是第二天当我站在窗前望着希罗德的马车朝布林迪西的方向渐渐驶远时,我又想起了这事: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觉得很不舒服。

希罗德并不是唯一一位出席告别宴会的国王。他的兄弟——卡尔基斯国王——希罗德·波利奥也在场;还有安提奥库斯,他的王国科马基尼在叙利亚边境的东北面,从前被卡里古拉夺走了,我现在又归还给他;另外还有我新近封为克里米亚国王的米特拉达悌;除了他们,还有小亚美尼亚的国王和奥斯若恩的国王,他俩以前整天在卡里古拉的宫廷里溜达,觉得待在罗马比待在自己的王国还要安全,免得卡里古拉疑心他们要密谋反对他。我把他们全都一起送回去了。

现在我继续往下说希罗德的故事,把亚历山大发生的事情做一个了结,然后再回过头来写罗马的事,简单地说一下莱茵河、摩洛哥和其他边境的情况。希罗德回到了巴勒斯坦,场面比上一回更隆重更壮观。一到耶路撒冷,他便从圣殿宝库的墙上取下了早先挂在那里表示谢恩的铁锁链,将卡里古拉给他的那副金锁链换了上去,如今卡里古拉已经死了,希罗德这么做也就不会冒犯到他了。大祭司毕恭毕敬地欢迎他的到来,可是在进行了惯例的问候之后,他便大胆指责起希罗德来,说他不该把自己的长女嫁给自己的兄弟,还说这样做一无是处。希罗德可不是那种会任由牧师摆布的人,甭管这牧师有多重要多神圣。他问这位名叫乔纳森的大祭司,是否觉得他——阿格里帕国王——为犹太人的神灵做出了很大贡献,他阻止了卡里古拉亵渎寺庙,又说服我准许亚历山大的犹太人拥有宗教特权,继而让全世界的犹太人都有了这种特权。乔纳森回答说这些事做得很好。于是希罗德便给他讲了一个小寓言。有一天,一个富人在路边看到一个乞丐,乞丐朝那富人大声呼喊着祈求施舍,并且声称自己是他的表亲。富人说道:“我很替你难过,乞丐,既然你是我的表亲,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的。明天如果你到我的银行来,就能拿到十个装满金币的袋子,每个袋子里都装着两千个本国金币。”“如果你没有骗我,”乞丐说道,“愿主给你奖赏!”那乞丐去了银行,果然拿到了装满金币的袋子。他开心极了,感恩不尽!这乞丐自己有个兄弟是名牧师,他在这乞丐身处困境的时候什么事也没有做,可这事发生的第二天,他就去找了那名富人。“你觉得这很好笑吗?”他愤怒地问道,“你保证说会给你的穷表亲两万个本国金币,并且骗得他信以为真。哼,我帮他数了金币,你知道吗,我在第一个袋子里就发现了一枚滥竽充数的帕提亚金币!你难道能假装相信帕提亚金币在本国也可以流通吗?这不纯粹是在捉弄一个乞丐吗?”

乔纳森听了这个寓言并没有感到羞愧,他对希罗德说,如果这个富人确实是有意掺进一个帕提亚金币来破坏自己的礼物,那他就是个傻瓜。他还说,希罗德万万不可忘记,最伟大的国王不过是神灵手里的工具,他们为他虔诚效力,他便相应地给他们奖赏。

“那大祭司又是什么呢?”希罗德问道。

“大祭司对上帝虔诚,上帝就会给他们足够的奖赏,其中包括指责所有在宗教方面未尽本分的犹太人,并且可以穿上神圣的法衣每年一次进入无比神圣的内室,主就住在那里,分别身处无上的权力和荣耀之中。”

“很好,”希罗德说道,“如果像你所说的,我是主手里的工具,那我现在就免你的职。今年逾越节的时候会有其他人穿上神圣的法衣。他会知道何时才是开口斥责的合适时机。”

于是乔纳森被免了职,希罗德又任命了一位继任者,过了一段时间,这位继任者也得罪了希罗德,他抗议说让撒玛利亚人来担任骑兵统帅很不妥当,犹太国王麾下只能有犹太军官。撒玛利亚人并非亚伯拉罕老祖宗的后代,而是闯入的外来者。这位骑兵统帅不是别人,正是赛拉斯;为了赛拉斯的缘故,希罗德免了大祭司的职,又请乔纳森回来担任大祭司。乔纳森拒绝了,不过表面上很感激,他说自己曾经穿过神圣的法衣就已经满足,第二次再接受圣职担任大祭司就没有第一次的典礼那么神圣了。如果主授权希罗德免了他的职,那一定是在惩罚他太过骄傲;现在主原谅了他,他很高兴,但是却不敢再冒险去得罪主了。所以也许他可以提议由他兄弟马提亚斯来担任大祭司,他是全耶路撒冷最虔诚最敬神的人。希罗德同意了。

希罗德定居在耶路撒冷,住在比西塞这一块,又叫作新城。这让我大吃一惊,希罗德如今有好几座照着希腊罗马风格建起来的城市,既漂亮又豪华,他大可以任选一座作为都城。他时不时礼节性地到访这些城市,对当地居民以礼相待,但是他说,一个犹太国王只能住在耶路撒冷并且在这里进行统治。他在耶路撒冷极受民众爱戴,不仅是因为他送礼给寺庙和美化了城市,还因为他取消了房屋税,这样一来,他每年的收入减少了十万个金币。可即使不算这一项,他每年的全部收入仍然多达五十万金币。更让我吃惊的是,他如今天天都去寺庙里做礼拜,还十分严格地遵守法典。我记得从前常常听到他很轻蔑地说起他那“唱圣歌的”虔诚兄弟阿里斯托布鲁斯,而且读了他如今总是随公文一起寄来的私信,我发现他的内心并没有丝毫改头换面的迹象。

在他寄给我的一封信里,几乎说的全是赛拉斯的事。全文如下:

小狨猴,我的老朋友,我要给你讲一个最伤心却又最可笑的故事,是关于赛拉斯的,对于你的土匪朋友希罗德·阿格里帕来说,他就是那“忠实的阿凯提斯”。最最博学的小狨猴,你学富五车,连旁人不知道的历史都晓得,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你的祖先——那位虔诚的埃涅阿斯——是否也曾被忠实的阿凯提斯烦得够呛,就像我最近被赛拉斯烦得那样?在这一点上,维吉尔的评论家们可曾说过什么?我实在是傻透了,居然任命赛拉斯为骑兵统帅,我想这事我上回写信时已经告诉你了。大祭司不同意这项任命,因为赛拉斯是撒玛利亚人,撒玛利亚人曾在耶路撒冷惹恼过犹太人——就是那些从巴比伦回归的囚虏,犹太人白天建起墙来,撒玛利亚人就在夜里把墙推倒,夜夜如此;犹太人为此从来没原谅过撒玛利亚人。我为了赛拉斯的缘故还特意免了大祭司的职。赛拉斯本来就已经开始目中无人了,天天都出新花样来证明自己说话是出了名的坦白和直率。现在我免了大祭司的职,他就越发变本加厉起来。说实话,有时候皇宫里的来客都搞不清楚我跟他谁才是国王谁只是骑兵统帅。如果我对赛拉斯暗示说他这是在滥用友情,他就会闷闷不乐,亲爱的赛普路斯就会责怪我待他不好,并且提醒我别忘了他为我们做过的一切。我只得再对他友好起来,简直要为自己的忘恩负义向他赔罪。

他最坏的习惯就是总爱唠叨我以前的麻烦事——即使在有外人在的时候也是如此——将那些最让人困窘的细枝末节都一一道来,说他是如何救我于危难、对我有多么忠心、我是如何不理会他的金玉良言、他是如何不求回报只求能和我甘苦与共——因为撒玛利亚人天性就是如此。这一回他又说了起来。那天我在提比里亚的加利利湖上——我曾在安提帕斯手下当过这里的地方官——设宴招待西顿的头面人物。你恐怕还记得,我在安提俄克给弗拉库斯当顾问时,曾经跟西顿人有过意见分歧。因此,那场宴会的政治意义非同小可,但赛拉斯的表现却糟糕至极。他几乎是一上来就对哈斯德鲁巴——西顿的港务长,腓尼基最有影响力的人——说道:“我认得你,对吧?你是不是叫哈斯德鲁巴?当然了,没错,你也是上回来见希罗德·阿格里帕国王的代表之一,大约是在九年前吧,你们请求他代表西顿在和大马士革的领土纠纷中向弗拉库斯施加影响。我记得一清二楚,我劝希罗德别收你们的礼,对他说同时收受争端双方的贿赂是很危险的,他一定会惹出麻烦来。可他只是笑话我。他做事就是这样的。”

哈斯德鲁巴是个精明人,他说自己压根不记得有这回事,他敢肯定赛拉斯一定是搞错了。可赛拉斯却不肯罢休。“想必你的记性还不至于这么差吧?”他继续说道,“哎,就是因为这个案子,希罗德才被迫装成个赶骆驼的逃出了安提俄克,那身衣服还是我给他的呢,他也顾不得带上老婆孩子了,我只能偷偷把他们弄上船带走,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才经由叙利亚沙漠到了以东。他骑的骆驼还是偷来的。不——假使你要问起那骆驼的话——那可不是我偷的,是希罗德·阿格里帕国王亲自偷的。”

这番话让我很是紧张,可现在否认这故事的真实性也是没用的了,于是只得尽力掩饰,满不在乎地把这事说成一桩传奇故事:那天我身体里的沙漠血统忽然蠢蠢欲动起来,我厌倦了安提俄克的罗马式生活,感到一种无法抗拒的冲动,想要骑着骆驼冲进广阔无垠的沙漠去看看我在以东的亲戚们;可我知道弗拉库斯一定不会让我走——他就指望我给他在政治上出谋划策——于是只得偷偷离开,并且和赛拉斯商定,让我的家人等我结束历险以后跟我在安塞敦港口碰头。我非常享受这个假期。到了安塞敦,我说,我遇到皇帝的信使——他在安提俄克没找着我——给我带来了提贝里乌斯皇帝的来信,信上邀请我到罗马去给他当顾问,因为我待在这些行省太屈才了。

哈斯德鲁巴出于礼貌,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听我编瞎话,并且对我表示钦佩,其实他对这事知道得不比赛拉斯少。他问道:“我可不可以问问陛下,这是您第一次到访以东吗?我知道以东人是一个高贵、好客而又勇敢的民族,生来就非常唾弃奢侈享受和轻薄浮佻,在这一点上,我发现自己只能佩服却无法效仿。”

傻瓜赛拉斯又觉得非插嘴不可了。“哦,不是的,哈斯德鲁巴,那不是他头一回到访以东。他第一次到以东时,除了当时的赛普路斯夫人和两个大孩子,就只有我陪着他。那是提贝里乌斯的儿子被杀的那一年。出了这事以后,希罗德国王为了躲开罗马的债主们只得逃走,以东是唯一一个安全的避难所。尽管我一再告诫他算账的那一天总会到来,他却依然弄得自己债台高筑。说句大实话,他不喜欢以东,甚至想到了自杀;赛普路斯夫人为了救他,放下自尊,低声下气地给自己的小姑子希罗迪亚斯写了一封信,尽管她俩吵过架。于是希罗德国王受邀来到了加利利,安提帕斯国王让他在这个小镇的下级法院里当法官,每年的收入才区区七百个金币。”

哈斯德鲁巴正要开口表示惊讶与难以置信,赛普路斯忽然帮了我。她并不在乎赛拉斯讲那些关于我的故事,可是他提起了写信给希罗迪亚斯的老话,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赛拉斯,”她说道,“你说话太多了,而且你说的多数事情既不准确又毫无意义。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得让你闭嘴了。”

赛拉斯的脸变得通红,又对哈斯德鲁巴说道:“我们撒玛利亚人的天性就是直来直去说真话,不管多不中听。没错,希罗德国王在拥有如今的王国以前可真是命途多舛。对于有些事,他是一点儿也不害臊的——比如说吧,他曾在耶路撒冷圣殿的宝库里挂了一副铁锁链,当年提贝里乌斯皇帝下令铐起他时用的就是这一副。你知道他当时是因为叛国罪被判入狱的。我曾经一再告诫他,别在他的车夫能听见的时候跟盖乌斯·卡里古拉谈私话,可他还是跟平常一样不以为然。后来盖乌斯·卡里古拉给了他一副金锁链,跟铁的那副一模一样,于是前不久希罗德国王就把这副金锁链挂在宝库里了,将那副铁的取了下来,我猜恐怕是因为铁的不够闪亮吧。”我和赛普路斯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我让索马斯图斯到我的卧室里去,将挂在我的床正对面墙上的那副铁锁链取下拿来。他拿来以后,我让一桌人把锁链当稀罕物一样传看;西顿人虽然看得很仔细,却仍然难掩窘迫。然后我把赛拉斯喊了过来。“赛拉斯,”我说道,“我打算赐你一项殊荣。为了酬谢你为我和我的家人所做的一切,也为了表彰你对我一向的坦白直率——即使有贵客在座你也依然如此——我特别为你戴上这副铁锁链勋章,愿你戴着它长命百岁。这副勋章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只有你我二人才能佩戴,我很乐意将这全副盛装都让渡与你。索马斯图斯,将这人铐了带去牢里。”

赛拉斯惊讶得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便被带走了,活像是被带去屠宰的羔羊。可笑的是,在罗马时我曾主动提出要帮他获得公民的身份,如果他当时没有固执地坚拒,我就永远也没法这么捉弄他。他大可以向你上诉,而你这个心肠软的家伙一定会宽恕他。好吧,我是不得已而为之,否则西顿人就再也不会尊敬我了。事实上,他们似乎颇为所动,宴会接下来进行得非常圆满,这让我很是高兴。这是几个月前的事了,我一直没有把他从牢里放出来——赛普路斯求情也不行——我就是要叫他吃点教训;不过,我本来是打算让他出狱时来得及参加我昨天举行的生日宴会的。我派索马斯图斯去了提比里亚,到赛拉斯的牢房里去看望他。他会说:“当我们的君王和主人希罗德·阿格里帕国王走进米塞努姆的监狱大门时,我曾是带给他希望与安慰的信使;如今我来到这里,赛拉斯,同样是作为信使将希望与安慰带给你。这一大罐酒便是信物。我们那仁慈的君主邀请你三天之内去耶路撒冷赴宴,并且准许你出席时——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必戴着他授予你的那副徽章。给,接过去喝了吧。我的朋友赛拉斯,我自己且给你一个忠告,永远不要提醒人家你过去为他们做了什么。如果他们是知恩图报的体面人,那就不需要什么提醒;如果他们是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那么提醒了也是徒劳。”

这几个月以来,赛拉斯一直在反复思量自己受到的冤屈,迫不及待地要跟旁人倾诉——除了他的看守。他对索马斯图斯说道:“这就是希罗德国王的口信,是吗?我应该为此感恩戴德,是吗?他还打算授予我什么新的勋章?也许是鞭子的勋章?正直的人何时曾在朋友手里遭到如此的虐待,就像希罗德国王待我这般?他是不是指望着我被孤零零地关在这里吃苦受难就能学会管住自己的嘴,以后就不会再觉得非说实话不可,也不会再让他那些谎言连篇的顾问和溜须拍马的朝臣自惭形秽?你去告诉国王,我的精神还没被他摧垮,如果他放我出去,我就会用比以往更加坦诚直率的话语来庆祝;我会对全国的民众说,我和他曾经共同经历过多少危难与不幸,因为他不肯听从我的及时告诫,我们差点被害死,而我总是能在最后挽回局面;他却无比慷慨地用沉重的锁链和黑暗的地牢来回报我所做过的这一切。不,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是怎么待我的。即使我死了,我的灵魂也会记着,并且记得我为他做过的所有光辉事迹。”“喝酒吧。”索马斯图斯说道。可是赛拉斯不肯喝。索马斯图斯试着跟这个疯子理论,可他坚持要把这个口信带给希罗德,并且坚决不肯喝酒。所以赛拉斯如今还在牢里,我恐怕不会放他出来了,赛普路斯也同意我的做法。

多利斯发生的事情让我觉得很好笑。你记得我在告别宴会上跟你说过什么来着,那时咱俩都喝醉了,所以说起话来就跟撒玛利亚人一样坦白:你会成为神灵,我的小狨猴,你竭力去阻止也没用。这种事情是阻止不了的。至于我说的关于肚子里塞满松露和栗子的烤乳猪这事,我想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我如今是个虔诚的犹太人了,无论在什么场合,都绝不会吃下一丁点儿不洁的食物,即使我吃了,也只有我和我的阿拉伯厨师以及看着我的月亮知道。我就连到邻近的腓尼基国家访问或是和希腊臣民一起吃饭时也不吃不洁的东西。你写信时跟我说说老奸巨猾的维特里乌斯还有诡计多端的阿西阿提库斯、维尼奇乌斯和维尼西亚努斯这些无赖的消息吧。我在公函里已经向你亲爱的梅萨丽娜送上了花言巧语的恭维。所以就写到这里,请你继续钦佩你的奸诈老玩伴吧(要比他应得的更加钦佩)。

土匪

我来解释一下“多利斯事件”。尽管我有令在先,可是在叙利亚一个叫作多利斯的地方,一些年轻的希腊人还是弄来一尊我的雕像,冲进了一间犹太教堂,将雕像立在最南边,仿佛要叫人朝拜。多利斯的犹太人立刻向希罗德求助——他们自然视他为保护神——希罗德便亲自来到安提俄克向佩特洛尼乌斯提出抗议。佩特洛尼乌斯给多利斯的长官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命他们立即逮捕罪人并送来交由他惩处,不得有误。佩特洛尼乌斯在信中写道,这些人犯了双重罪行——不仅冒犯了犹太人,让他们的教堂受到亵渎,从此不能再用来朝拜;也冒犯了我本人,无耻地违反了我关于宗教信仰自由的法令。他的信中有句话很是古怪:我的雕像放在犹太教堂里确实不妥,要是放在我自己的神庙里就合适了。我猜他是以为我如今肯定已经屈从了元老院的恳求,因此他很明智地期待着我被封神。不过我对于拒绝封神这事非常坚定。

你可以想象得到,如今亚历山大的希腊人鼓足了劲儿要讨我欢心。他们派了一个代表团来祝贺我即位,并主动提出由全体市民出钱建一所富丽堂皇的寺庙献给我;或者,如果我拒绝接受寺庙的话,至少要建一所图书馆并购置藏书以进行意大利研究,献给我这位仍然在世的最杰出历史学家。他们还请求我准许在每年我的生日这天举行专门的公开朗读会,朗读我的《迦太基史》和《埃特鲁里亚史》。每部作品都从头读到尾,由受过严格训练的朗诵演员轮流朗读,《迦太基史》是在老图书馆里读,《埃特鲁里亚史》则是在新图书馆里读。他们知道这个马屁准会拍到点子上。我接受这项荣誉时,心情就和死产双胞胎的父母差不多——出生以后,两具小小的冰冷尸体在某个角落的篮子里等待葬礼,过了一阵却忽然出人意料地变暖了,还同时打着喷嚏哭了起来。不管怎么说,我把一生中最好的二十多年都花在这两本书上,为了收集与核对我写的事实,还学了好几种必不可少的语言,丝毫不在乎这有多么费事;可是据我所知,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肯费心读读这两本书。虽然我说“没有一个人”,但其实还是有两个例外的。希罗德读过《迦太基史》——他对埃特鲁里亚的题材不感兴趣——以后说,他从书中学到了很多,主要是关于腓尼基人的品性;不过他认为没有多少人会像他一样对这书感兴趣。“香肠里肉太多了,”他说,“香料和大蒜放得还不够。”他的意思是,书里有太多信息,可是写得优美的部分却不多。他对我说这话时,我还是个平民百姓,所以他不可能是在奉承我。除了我的文书和研究助手,唯一一位读过这两本书的人就是卡尔珀尼亚。她说,她喜欢优秀的书籍更甚于差劲的戏剧,喜欢我的史书更甚于她看过的许多优秀戏剧,喜欢埃特鲁里亚那本更甚于迦太基那本,因为书里写的是她知道的地方。我当了皇帝以后——我应该在此记录一下——在欧斯提亚附近给卡尔珀尼亚买了一间可爱的别墅,又给了她一份充裕的年金和一班训练有素的奴隶。但是她从来没到皇宫里来看过我,我也没去看过她,免得梅萨丽娜吃醋。她和一位密友住在一起,那人名叫克里奥帕特拉,是亚历山大人,以前也是妓女;现在卡尔珀尼亚的钱不仅够花,还有结余,她俩也就没再干这营生了。她们都是很文静的姑娘。

正如我说过的,亚历山大人提出的请求让我非常自豪,毕竟亚历山大是全世界的文化之都,这座城市里的头面人物不是把我称为仍然在世的最杰出历史学家吗?我很遗憾自己没法挤出时间来亲临亚历山大出席一次朗读会。大使和随员们到达的那一天,我派人去请了一个专业的朗读者来,让他从每本史书里都给我私下读几段。他朗读时表情如此丰富、发音如此优美,那一刻我忘了自己就是作者,大声地鼓起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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