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麒翼跪在大殿中央,灵越跪在他身旁,两个人皆低着头。大殿里坐满了魔界的各大长老,上堂坐着魔尊,一群人皆是怒气冲冲,以左使一帮尤为显著。还没等魔尊说话,就看左使带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哭诉道“尊上要替老臣做主啊。这天族麒翼简直欺人太甚,图鲁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灵越听了左使的话,急忙说道“爹爹,不是这样的,一定是图鲁先动的手,麒翼不可能主动打他的。”灵越说的又急又快,生怕魔尊只听一面之词就直接下结论。
左使听了灵越的话却勃然大怒,向魔尊拱手说道“臣斗胆,敢问公主所说可是亲眼所见?”
灵越听了左使的质问,一时有些语塞,只得壮着胆子说道“没有,但是我相信麒翼。”
左使听了,发出一丝笑声“呵,公主殿下莫不是忘了自己是魔族的公主,而麒翼是天族的皇子。还是忘了天族和魔族交战了数万年到如今,还有自己的.......”
“离焰,够了。”魔尊打断左使的话,直呼他的名字。魔尊自当上魔尊起,便很少直呼他们的名字,每次都是称呼他们的职位,如今这样,不仅暗含警告,更是着急打断他,不想让他说出后面的话。
但灵越还是听懂了,还有自己的母亲!亦是由于天族开战才忧心过度陨落的。但灵越总是觉得麒翼也与那些一心想要吞并魔界的天族不同。
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得魔尊沉沉的说道“灵儿,下去!此事不许你在掺和。”
灵越听得父亲语气里的严厉,长到这么大,父亲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这让灵越意识到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只得应道“是”,然后就下去了。生怕因为自己再说什么给麒翼带来麻烦。
麒翼跪在地上,从始至终都没开口说一句话,甚至不曾给自己辩解一句。在他决定向图鲁出手的那一刻,就没想过此事可以善了。但图鲁污蔑自己的种族,甚至是自己的母亲,这事绝不能置之不理,麒翼想着如今图鲁已经受到了惩罚,自己也算没白挨下面这顿罚,想到这麒翼默默的挺直了自己的脊背。
魔尊看着堂下的一众老臣,说道“今日之事,本尊一定秉公办理,左使,你说此事该当如何?”左使离焰拱了拱手,揖了一下,说道“但凭尊上做主。”后面一众老臣也皆附和“但凭尊上做主。”
这便让魔尊有些为难,惩罚轻了那些孩子们的亲人不干,惩罚重了又怕天族会借此事找事,想了又想,说道“如此,就杖责三十,罚半年禁闭。”魔尊说完,麒翼就被五花大绑的压下去了。堂下一众人虽心有不满,但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更何况刚才是他们说的凭尊上做主,现在也无法在要求什么,只得说道“尊上英明。”唯有左使握了握拳,心有不甘的斜了一眼被拉走的麒翼,眼珠转了几转。
没什么事,其他人也就散了,一众人拥着往前走,左使离焰和刺史流栗走在最后。流栗一向巴结离焰,他的儿子就是在图鲁身后一直说三道四的那个孩子。也就是因为这样,这两个孩子伤得最重。
流栗愤愤不平的说道“如此轻易的就放了那小子,真让人心不平。我看就是魔尊惧怕天族,不敢招惹他们。”
离焰淡淡的瞥了一眼流栗,说道“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尊上做的决定,我们又有什么办法。不过,刺史大人,我要是没记错,大牢的钥匙应该归你掌管吧。”
流栗听了离焰的话,没有理解什么意思,试探的说道“大人的意思是........”
“天族和魔族积怨已久,若是这孩子在大牢出了什么意外,被那些看守的人伤着了,也不能怪到我们头上吧。”离焰压着声音,声音里充满戾气,冰冷的好像蛇吐出的信子缠绕在脖子上,令人无比窒息和恐惧。
流栗听了却异常兴奋,谄媚的附和道“还是大人高明,在下实在佩服。”
天牢
刚受了杖责的麒翼此时看着有些虚弱,无力的被拷在大牢的铁架子上,魔界的镣铐是由最坚固的魔石铁打造的,异常坚固,任谁都挣脱不开。
牢房的柱子上还依稀可见血液淌过的痕迹,彰显着曾经发生的不为人知的事情,让人觉得不寒而栗。这里异常寂静,麒翼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牢里的侍从朝麒翼走了过来,看着麒翼说道“质子,这事你可别怪我,都是听命办事,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说完,咬了咬牙,恶狠狠的盯着麒翼,眼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狠毒和戾气,拿着一把刀,直接捅在了麒翼心口的地方!
“啊”只听麒翼一声惨叫之后,血顺着匕首就流了下来,滴滴答答的流了一地。本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那个侍从手腕一翻,“啪嗒”一声,掉下了一片鳞片,若是有天族的人在场,定会大吃一惊,地上掉落的,俨然是逆鳞!
古语有云,龙之逆鳞不可触,触之必怒,动之则死。这样活生生被剜下,不亚于剖心挖肝啊!麒翼的手早已握成了拳,脸色煞白,没有丝毫血色,眼睛却是赤红,一动不动的盯着侍从。
龙的逆鳞一共有三片,侍从还想剐第二片,却被麒翼满脸的煞气吓得不敢再动。转念想想自己的家人孩子,以及御史大人交代的话,却只得狠狠心,闭着眼睛,刚想下刀,“吱呀”,沉重的牢门从外面被打开。
外面的光刺了进来,麒翼从里面望去,牢门锈迹斑斑,还能依稀看到上面附着着的青苔,生命力旺盛的让人赞叹,就像是如今的自己。
进来的是魔尊,魔尊与左史离焰相识数万年,料到他不会这么善罢甘休,于是问了侍从麒翼的下落。听到麒翼还没从牢房释放,就知道事情有变,赶紧就赶了过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匆忙走到麒翼跟前,将他抱起,看着地上的龙鳞,魔尊对麒翼充满了赞赏。才四万岁的孩子,若是放到别人,早就疼的晕过去了,甚至有的承受不住有可能会当场死亡,他居然还能保持清醒!能有如此毅力,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感受到魔尊没有恶意,麒翼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下一瞬间就晕过去了。
魔尊急忙将他送回采薇殿,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灵越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看到魔尊怀里的麒翼,就知道出事了,急忙冲上前去,担心的问道“爹爹,麒翼怎么了?”
魔尊也未瞒着她,直言说道“他被剜掉了逆鳞。”灵越惊讶的瞪大双眼,逆鳞的传说来自上古,虽没见过,但还是略知一二的。
灵越看着满身是血的麒翼,剜心之痛,是谁这么狠毒,竟对她们这样的孩子下毒手!这得多疼啊,灵越心疼的跟着魔尊进到房内。看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麒翼,灵越担忧的想摸摸他的头,却被魔尊制止。魔尊说道“灵儿,你出去守着,我要给他施法疗伤。”
灵越听后,担心的看了看麒翼,恋恋不舍的出去了。采薇殿门口,灵越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捂着心口慢慢蹲下,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感觉痛苦万分,仿佛自己的心也被剜去了一样,恨不能进去替麒翼受罪。灵越双手合十,祈祷父亲能保麒翼安好。
屋内
魔尊双手成决,嘴中念念有词,很快,在大殿中央形成一个圆形的图案,里面写着复杂的文字。魔尊的手顺着圆形的边界慢慢移动,圆形越来越大,魔尊也越来越吃力,汗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可他还是没有停止,只到将他和麒翼都笼罩进去。手猛地下降,化掌为指,将圆球直送进麒翼受伤的地方。
没想到刚碰到麒翼的身体,就立刻被弹了回来,直接打到毫无防备的魔尊身上,直接将魔尊震得飞了出去!这个圆球是魔族刚才凝聚了自己很多功力才幻化出来的,如今被自己的力量反噬,自然是伤的不轻,直接被震得吐出一口血来。
灵越听到屋里的动静,吓的跑进屋里,看到躺在地上的魔尊以及嘴边未来得及擦的鲜血,急忙奔到父亲身边,说道“爹爹,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魔尊捂着胸口说道“我的力量不能被麒翼接受,而且还被反噬了。咳........他是天族皇子,本体又是龙体,恐怕无法接受魔界的法力。”
灵越担心的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麒翼,问道“那该怎么办?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魔尊摇了摇头说道“除非找到天族的人给他施法,否则只怕回天乏术了。”魔尊心里有些惋惜,这孩子虽是天族的,可他也是真心喜欢的,天资聪颖,心性隐忍,器宇不凡,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之前他还想着若是有可能,认他为义子,这样也能与天族结万年之好。如今......哎,魔尊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可惜了..........
灵越看到父亲一副无法挽救的样子,站起身来,说道“爹爹看好麒翼,我去去就回来。”
魔尊抬头看着灵越问道“你要干嘛去?”
“我要去天族,我要救他。”
“胡闹!天族哪是你能去的地方。”
“怎么不能,此事因我而起,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救他。”灵越说完就跑出去了。
魔尊素来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只要她认定的事,绝不会轻易放弃,只是此事不知会结果如何。
灵越一边往外跑一边哭,心里默默的想’麒翼,你一定要活着等到我回来,等你醒了,我再也不逼你吃魔界的菜了,以后日日给你采清露好不好。呜.........你若是死了,我定是要放在太阳下面把自己蒸干了给你赔罪的。等到了地府,你千万别喝孟婆汤,我还要下去找你给你赔不是。都怪我不好,没事瞎应承,害的你受这份苦,白枉你世间走一遭。麒翼.....呜........’
灵越想着这些,哭的更厉害了,她没去过天界,根本不知道怎么走,心里又苦痛,慌不择路,竟然走到了魔界的入口。灵越一边跑一边哭,直接撞到了两个人身上。
一抬头,竟是哥哥战歌,还有一个漂亮姐姐!她也很美,却与灵越不同。灵越的美是灵动的,朝气的,就像是清晨花朵上的露珠,晶莹剔透,纯洁无瑕。而这个姑娘则是端庄的,大方的,就像在院子里开放的牡丹,倾国倾城不足,端庄大气有余。
刚才,他们两个好像是在拥抱,战歌大灵越五万岁,如今已经十一万岁了,换成人类正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
灵越的眼中散发出八卦的光芒!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就被伤痛湮灭了。
战歌看着妹妹的样子,担心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着急忙慌的跑着去哪?”
灵越听哥哥这么一问,顿时哭得更凶了,抽抽搭搭的将这件事讲了一遍,最后说道“哥哥我要去天族,爹爹说只有天族的人能救他,我要救麒翼。”
说完,战歌也有些犹豫,天族和魔族大战之后已经有一万年不曾往来了,先不说天族会不会答应救人,就是登上九重天都是一件难事。更何况,若是此事被天族知晓,质子在魔族出了事,说不定不但不张罗着救人,还有可能以此为借口开战。
战歌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灵越听了哥哥的话,更加着急,带着哭腔说道“那该怎么办?这么拖下去还没等找来人麒翼就撑不下去了。”
“就算是找来了人恐怕也救不了他。”曼如在一旁突然说道。
灵越和战歌同时转过头去,同时疑惑的盯着曼如。灵越更是直接瞪大了眼睛问道“漂亮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到灵越的称呼,曼如有些不好意思,羞涩的解释道“我叫曼如,是天界水神的女儿。龙是很强大的一个种族,他们法力强盛,头脑聪明,性格好战。天族历来是由龙体之神掌管,心口处的那片坚硬的鳞片用以保护他们在作战中不受伤害,并确保他们能在度劫时顺利活下来,比其他两片逆鳞还要重要。所以那片龙鳞不仅称为逆鳞,还叫护心龙鳞。”
灵越和战歌听了曼如的介绍都皱了皱眉,战歌问道“那如今该如何解救?”
曼如接着说道“护心龙鳞被取走的情况我也没有见过,只是看古籍上有过记载,需菩提祖师手中的圣水,由天族中水族分支施以落水咒将圣水敷于伤口表面,方能保住性命。这落水咒我爹爹倒是教过我,但圣水难求,只怕求回来麒翼也早失了性命。”
战歌听了也有些着急的说道“那也要试一试,这样,曼如,你和灵儿去采薇殿守着,我去三十三重天求菩提祖师,要得圣水就回来。”
灵越在一旁,愣愣的盯着旁边的石头,听了战歌的话突然说道“我想我有办法。”
感受到战歌和曼如疑惑的眼神,灵越看着战歌说道“哥哥忘了吗?我的本体就是菩提祖师给的水仙花上的露珠啊。”
战歌听了想都没想说道“你要拿本体救他?万万不可!此事太过冒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
“可如今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更何况,曼如姐姐也不能一直呆在魔族啊。”灵越冰雪聪明,从一开始自己看到的,结合刚才的表现,已经猜到个七七八八了,这位曼如姑娘,怕是从天界偷跑出来的。灵越心里有些诧异,没想到看着如此端庄乖巧的人儿,也能为爱奋不顾身。
采薇殿
灵越和曼如站在麒翼的床两侧,曼如双手结印,缓缓上升,置于眉心,在眉心处形成一个巨大的水波。
灵越盘腿而坐,双手相触,自下而上,到胸则止。缓缓吐气,双手向外舒展,在灵越的胸前,一朵水滴慢慢成形。只是她年岁尚小,修行道行不深,所以水滴并不是很大。正是因为不是很大,所以想要分离出一小滴就更难。
灵越慢慢施法,双手变换,想要从自己的本体中分离出一小滴露珠,没想到不但没有成效,反而水滴凝集的越来越紧。灵越皱了皱眉,双手猛地一扯,直接飞出一滴小水珠,落在了曼如结印的阵法中央。而灵越则直接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强行分离本体,不亚于自断一臂,这对灵越的伤害很大。看着阵法中央的曼如缓缓的将那滴水珠敷在麒翼的伤口上,那之前抹了多少药都不见好的伤口竟奇迹般的愈合了。
灵越看着伤口逐渐的变小,自己眼前的世界也越来越黑,听得爹爹和哥哥的呼喊声也逐渐远去,只到自己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灵越昏倒之前还在心里默默的想’麒翼,真是太好了,终于不用把自己扔到太阳底下晒干了给你赔罪了。’
魔尊和战歌看到灵越晕倒,急忙将她送回寝宫,传巫医给她治疗。得知灵越只是因为分离本体导致的身体虚弱,不至于危及性命,才放下心来。魔尊守着灵越,战歌不放心曼如,又匆忙的返回采薇殿。
曼如将水珠敷于麒翼的伤口之上,等他完全吸收之后,才缓缓的收回阵法。屋子里洁白耀眼的光芒散去,一切恢复如初,曼如也因体力不支瞬间失力,直直地倒在战歌的怀里。
曼如是水神长女,却因为爹爹娘亲掌管水族事务繁多而从小聚少离多,自己长大之后为帮父亲分忧而担下了一部分事物,从此更是难得重逢。本以为此生便是如此,孤身一人,努力修习法术,造福一方生灵而已,只到在忘川河边遇上他,才让她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活得多姿多彩。不必每日只与鱼儿为伴,闲时他能陪自己游历四处,寻亲访友,忙时他能陪伴在侧,给她中肯的意见。战歌温柔的眼眸,宽阔的眼界,博大的胸襟,细腻的心思都让曼如心动不已。
而战歌呢,自小母亲的离世让他过早的成长,打小父亲事物繁多,又怕下人不尽心,妹妹的事战歌事无巨细都要一一过问。后来战争又起,魔尊为了磨炼他,更是直接将他带上战场。为了磨炼他的心性,魔尊要求战歌和普通士兵一样,吃得了苦受得了累,大战时更是让他第一个出战。在这些磨炼下,战歌很快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眼界开阔,有勇有谋。但是藏匿在心底的那份对爱的渴望也越发的深刻,直到遇见了曼如,这份渴望就化为洪水,在战歌的心底喷涌而出。曼如的温柔笑意,楚楚动人,端庄贤惠,都是深深吸引着战歌。
两个互相吸引的人终于在缘分的驱使下在忘川见面了,却一直都是止乎于礼,并未有任何逾矩的行为,只到今天,曼如哭着来找战歌,原来她出生时天帝有旨意,水神长女与天族太子定下了婚约,只是之前父母并未告诉她。最近一次见面时,水神看出女儿可能是红鸾星动了,于是才将这件事告诉了她。
曼如哭着扑到战歌怀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现在天帝还未立太子,若是他日有人逼她,她是宁死都不能答应的。战歌还没劝慰她,灵越就跑了过来,发生了刚刚的事。
战歌抱着曼如,坚定的说道“你放心,我明日就去和爹爹说,他定有办法。”
曼如却有些心灰意冷,“如何想办法,那是天帝的旨意,我爹爹断不会毁了的。”
“天无绝人之路,如今天族还未立太子,事情还是有转机的,你先莫慌。”
曼如头倚着战歌的胸口,依恋的蹭了蹭,不舍的往外走。战歌急忙拉住她的胳膊,曼如扭头看着战歌,双目相对,曼如有些羞涩的别过头去。战歌看曼如红红的小脸,知道她心里也是有他的,开心的笑了。曼如听见战歌笑她,又羞又急,娇嗔道“你不许笑。”,战歌知道她一向最重体面,如今能把小女儿娇态示于他面前已是难得,于是收回了笑容,依依不舍的吻了吻她的额头,才将她的胳膊放开,“别想太多,等着我啊。”听了战歌的话后,曼如点点头,急匆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