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越匆匆忙忙的回到洗梧宫,拉住前去送茶的宫娥问道:“太子殿下现在何处?”
宫娥恭敬地回道:“太子殿下在书房。”
灵越接过宫娥手中的托盘,撇下不知所以的宫娥,向麒翼的书房走去。书房其实也并未有藏书,只是平日里麒翼处理事情的地方。
看着如山的奏折,想想灵越的言辞,麒翼放下手中的笔,捏了捏眉心,只觉得一阵疼痛。灵越走进屋来,就看到这一幕,知道他头疼的毛病又犯了,急忙走上前去,放下手里的托盘,用指腹给他揉头。
麒翼拂开她的手,拿起笔继续写,边写边说道“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要走吗?”
麒翼是真的生气了,灵越却不知该如何是好,看着麒翼冷漠的样子,她难受的跪坐在地上,乌黑秀丽的头发直直的垂向地面,如同她的主人一般没有精神。灵越拉着麒翼的袖子,小鹿般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麒翼,希望能得到他的谅解。
麒翼却将自己的袖子扯出来,表示这招没用。日后他们要面对的困难还多的是,若是彼此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如何能过的了日后这千千万万年,今日自己一定要给她扳过来。
灵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自己本不是什么爱哭之人,之前在玉清洞驱魔学艺,虽不说吃多大的苦,但终究是不易的,可是三万年里哭的次数加起来也没来天宫这些日子多。灵越跪在地上抱着麒翼,眼泪肆虐满脸,泪水好似断线的珠子般顺着脸颊流下来,浸湿了麒翼的衣衫。
麒翼感受到肩膀的湿意,心里一软,手缓缓抚上她的背,心道‘麒翼啊麒翼,你自诩聪明一世,对万事万物皆了如指掌,这次却是彻底栽在这个小妮子手里了。她一哭,自己就心软的放弃刚刚所有的打算;她若是对他笑笑,他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许多;她亲吻他时,更是比春日里绽放的水仙还美艳,牵动着他的心都跟着走了。罢了罢了,就算今后自己时时为他筹谋,给她操心,也都认了。就像叔父说的,姻缘天注定,真真是没奈何啊。'
麒翼的安慰的拍了拍灵越道“我不是故意冷着你,只是日后我要与你相守一生,千千万万年的光景,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你都要相信我。若是我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如何能相守一生,是不是这个道理?”
灵越伏在麒翼背上,想想曼如面对爱情的勇气,自己确实有些太不相信麒翼对自己的感情了。于是抽抽搭搭的点了点头,又想到麒翼看不到,于是答道“嗯,我知道了。”
麒翼擦了擦灵越脸上的眼泪,看着她被泪水冲刷后格外明亮的眼眸,情不自禁的吻了吻,灵越长长的睫毛像蝴蝶一样触碰着麒翼的嘴唇,瞬间心情格外好了许多。
麒翼重新坐了下来,灵越坐在他旁边研磨。外面的斜阳照耀进来,给屋子里增添了一抹暖色,不多时,上好的墨香萦绕在两个人之间,显得格外静谧温馨。麒翼突然觉得成山的奏折都不那么厌烦了,直觉得一阵宽舒。不仅心里喟叹,红袖添香本以为是附庸风雅之举,如今倒是觉得古人诚不欺我。
麒翼从那日后就越发忙碌的见不到人,灵越听跟着他的侍卫说太子整日里呆在思政阁与众仙议事,要么就是在藏书阁被天帝召见。若是有空回洗梧宫,也大多时候都是呆在书房里不出来,临走的时候见灵越一面,问上两句关心的话,见她安好便又匆匆离去了。若不是天帝当着众人面说了要禅位给他,灵越都要猜测麒翼这是在蓄意谋反了。
灵越闲着无聊,日日不是呆在姻缘阁就是去找曼如玩,倒是与他们两个越发亲近。
这天,灵越待在姻缘阁里,发出今天第三百八十七声叹息,再这么待下去,自己头上都要长草了。
看着几乎被埋在一团红绳里的月下,灵越双手托腮,不大的小脸皱成一个苦瓜样,都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麒翼想出办法没有。若是没办法,难不成他真要娶了曼如姐姐吗?不行不行,灵越拍拍头,让自己摒弃这些不好的想法,麒翼说了,要相信他才是。可是越不想去想就越去想,最后只剩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月下默念道“三百八十八”。放下手中的红绳,看着没精打采的灵越,月下没好气的说道“你若是闲得无聊,就过来帮我捋捋这些红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也好过在这里胡思乱想。”他也知道灵越现在心烦,但天帝的旨意,自己也没奈何,只希望麒翼这小子能想出个办法来让他爹改变主意。
灵越从塌上坐起身来,看着成片的红绳歪七扭八的缠在一起,就如同自己的思绪一般,剪不断,理还乱。
“你自己慢慢理吧,我出去走走。”说罢就往门外走去,徒留月下一个人干瞪眼睛。
灵越又走到银河边,想散散心,这里虽不算风景秀丽,但总也算安静无人,最适合灵越放空一下。没想到还没走出多远,就看到迎面而来、行色匆匆的曼如,灵越走上前去,好奇的问道“曼如姐姐,你这匆匆忙忙的要去哪啊?”
曼如听到有人说话,顿时吓了一跳,看到是灵越才舒了一口气,说道“没干嘛,我这不是在家憋闷,想出来走走嘛。”
灵越看着曼如逃避的眼神,狐疑的问道“出来走走,可是这里离水神府很远啊。而且……”灵越指了指曼如的衣服,哪有人出来逛逛穿战服的!
“好吧,我不是出来走走,我爹爹把我锁在屋子里逼我与太子麒翼成婚,于是我逃出来想与战歌私奔,但我跨不过天魔屏障,正在想办法。”曼如就如同泄气一般的低着头解释了灵越的疑惑,极快速地说完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灵越还在消化曼如的话,在她的印象中,曼如一向文静守礼、端庄自持,没想到还能做出这么离经叛道的事,真是让她刮目相看。灵越的眼中冒出崇拜的目光,曼如简直就是自己的榜样啊。
曼如接收到灵越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此事实在不能听天帝之命。而且水族是天族一大助力,就算自己逃婚,天帝也断然不会降罪于爹爹,正是因为拿捏住这一点,曼如才敢逃了出来。
只是眼下还有一个难题,曼如拧眉看着远处天河边的天魔交界,那里皆有重兵把守,还有天帝亲自设下的屏障,只要有人强行通过,不出半个时辰,天兵就会追上来,以自己的本事,到时候恐怕还未见到战歌就会被抓回去。
况且若是天帝知道自己私会魔族太子,怀疑是水族与魔族相勾结,那可就麻烦了。从古至今,任何帝王都喜欢听话安分的忠臣,而不是随时有可能叛变的奸佞。只有不惊动天兵到达魔界,到时找不到人,只说是逃离天界便罢了。
曼如陷入了两难,自己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万万是不可回去的,但却卡在了这里,既不可退也不可进。灵越眼珠转了几转,突然灵光一闪,“我有办法了。”
入夜
灵越捏着自己的裙角,紧张的都有些颤抖,曼如化作一滴水滴躲在灵越袖中惴惴不安,暗暗祈祷灵越可以一举成功。
离天魔屏障越来越近,只见门口守卫拿着戟一把横在了灵越面前,吓得灵越一激灵,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何人擅闯天魔结界,可有令牌?”
“嘿嘿,两位大哥,我是洗梧宫的宫娥,平日里不常走动,所以你们不认识我。”灵越急忙拿出一块牌子,那是麒翼下凡捉拿穷奇时,怕有不识抬举欺负她给她的,据说只要是见了这块牌子,就好像见到太子本人一样。
当时灵越拿着这牌子打趣道“不知道太子殿下这块牌子能值多少灵力,若是有一日我落魄了,还能用它生存。”麒翼听了这话,一把拧上她的脸,软软的触感让他舍不得离开,手上抓抓捏捏,倒是换了灵越多少声嚎叫。
灵越现在看着这张牌子亲切多了,关键时候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用场。可惜灵越棋差一招,这牌子天宫里的人认得,常年驻守在天界边境的人如何能认得?况且天魔边界历来只认天帝手谕,若是没有,任谁都别想过去。
灵越气短的只欲作呕,好不容易都到了这里,焉能有回去的道理?于是使出浑身解数,威逼利诱想要走出天界屏障,然而那两位守卫就好像铁人一般油盐不进,任凭灵越好话说尽也尽然没用。
正胶着着,只听得一句“你们在干什么?”
灵越抬眸,眼前人清逸俊郎,一身白衣不染,不带有一丝烟火气,这般谪仙的人物,正是太子麒翼。侍卫赶紧施礼,麒翼喊了声起后,就看向灵越。灵越一看麒翼来了,顿时有了底气,高声说道“看,我说我是洗梧宫的你们还不信,这下总相信了吧。”
麒翼看灵越嘚瑟的样子,拧眉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灵越走到麒翼身边,悄声说道“我想去外面看看。”
“去外面看什么?这里是天魔交界,十分危险。”
“我...我想家里还不行嘛,我都多少年没回家,没见到爹爹和哥哥了。”说到这,灵越倒也生出几分真情,想想之前曼如说给自己的事,灵越就心痛不已,这些年,她太不让家人省心了。
麒翼看灵越难过的样子,也没再板着脸责怪她。灵越看麒翼的神色有些缓和,趁机拉住他的袖子说道“麒翼,无论你记不记得,我可都是为了你才出魔界的,如今我就是想看一眼你都不允吗?我保证,只看一眼就回来,断然不会惹麻烦的。”灵越的脸上挂满了哀伤,眼睛里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麒翼走到侍卫面前,面无表情的命令道“开门”。
“太子殿下,您是知道规矩的,没有天帝手谕,断不能打开天魔屏障,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话音刚落,就看麒翼从身后拿出一道黄色绢布,打开俨然是天帝手谕无疑!侍卫确认之后,恭敬的朝麒翼施了一礼,两个侍卫双手结印,天魔屏障从中央裂开一个口子,可供两人离境。
一出天魔屏障,灵越就状似无意的甩了一下袖子,将袖口处的曼如甩了出去。这种小动作着怎能瞒过法力高出灵越许多倍的麒翼,他晦涩不明的瞥了一眼灵越的袖口,心思几转后没有明说。
灵越还沉浸在刚刚看到的,她断然没想到麒翼可以为了她假造天帝手谕,侍卫没看出来,她可是看到麒翼用折扇幻化手谕的全过程!灵越心中又暖又甜,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幸福的满天空都可以冒出粉红色泡泡的那种。灵越甜甜地看着麒翼,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连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好像自己若是一不留神,眼前人就会变成幻影飞掉一般。
麒翼被灵越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道“咳,你不是来看魔界的吗?现在到了,光盯着我看干嘛。”
灵越傻傻地笑了笑,转头看向魔界,魔界还是一如往常的样子,与天界用一条忘川隔开。此时正值晚上,皎洁的月亮格外明亮,倒映在忘川河上,碧绿的河水上摇曳着淡黄色的月光,彼此交相辉映、相得益彰。灵越看着从小熟悉的景色,拉着麒翼的手对他说道“麒翼你知道吗,在忘川上流传着一句话,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灵越笑得眼睛弯弯,如今她既有天上月,又有心上人。
麒翼却难得没有回复,只说道“天冷,回去吧。”就拉着灵越的手从天魔屏障中走回天界境内,天魔屏障自动关闭。然而就在关闭的一瞬间,一抹雾气从魔界领域飞入天界,只是天色太晚,灵越和麒翼眼中又都只有彼此的身影,所以都没有留意到。
那抹雾气隐隐有些发紫,若是灵越看到,定然能知道,那是魔化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