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三人也早已发现了这十几万的胡兵,只见一路上从未洗过澡、换过衣服的三人,蓬头垢面的坐在远处的林中树梢之上。
楚娇娇指了指胡人所在的那处山包,“你们说,这次谁能赢?”
张烈摇摇头,“不知道。”
白马也摇摇头,“不知道。”
楚娇娇白了二人一眼,
“哼!你们是傻子么?不!你们连傻子都不如!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次胡人一定能赢!”
白马笑了笑,
“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用讲?胡人那边可都是骑兵!”
张烈又摇摇头,
“谁说这骑兵,一定能赢步兵?”
楚娇娇嘟了嘟嘴,
“是不是又要打赌?”
白马笑了笑,看这二人又要斗嘴了。
张烈却似乎不想和楚娇娇斗嘴,只是缓缓说道,
“那是你不知道大丰开国,就是用的这步兵打的天下,听说当时前朝也重金请了胡人的骑兵来,还不是没打过大丰的步兵?”
楚娇娇冷哼道,
“那是大丰作弊!忘了我们在迷雾山斩杀的大蛇了么?那东西一出来,喷一喷毒雾,还不得死一大片?再一显身,还不得吓死一大片?!那个不算数!”
张烈只好点点头,
“好!你说的都对!”
楚娇娇却不饶他,
“不行!你必须和我赌!你说,你是不是觉得这胡人打不过大丰?”
张烈只好点点头,
“是!”
“好!老规矩!你赢了!我嫁给你!你输了,再教我一招!”说着看一眼白马,还未开口,白马已经抢先道,
“我作证!”
楚娇娇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白马苦笑着摇摇头,故意朝张烈道,
“她有什么好?非得娶这个泼辣女子?”
张烈挠挠头,
“嘿,我就喜欢娇娇!”
楚娇娇白了一眼白马,
“肚子饿了!”
白马只好摇摇头,跳下了树,
“我去独山城里搞点好吃的,我看这仗要打起来,还得一会,我去去就来!”
说罢,迈了几步,便已经消失在这密林之中。
此处离那独山城尚有五百里,白马从荒僻之处向城里行去,却不知是用了什么身法,即使有路人能看见,也只会觉得自己是眼花了,只能见一个人影,“嗖”的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眼见远处已能望见那独山城,白马这才放慢了脚步,走到了官道之上,只是为何这官道上,为何不见一人?
再望向那独山城,却隐隐见到有不少青烟直上,莫非,这独山城已被胡人所破?
脚下再快上几分,眼见城墙已现,却赫然望见,那城门上,竟是挂满了人头!其中有一个人头,竟仍然带着一只虎皮帽子……
白马摇摇头,心里已经有些悲戚之意,你打我、我打你,这世人打打杀杀的,究竟是为何?好好活着不好么?
城门下,果然是一队胡人打扮的军士,堵了城门。
白马只好脚下生风,飞一样飘了出去。
守城门的几十个胡人只觉得面前一阵疾风吹过,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却又哪里有风?一个个互相瞪眼,摇头晃脑、叽里咕噜交谈一阵……
进到城里,果见不少大丰士兵的尸体已经在街上堆了起来,血已经将巨大的青石砖铺就的地面染红了。
有几个胡兵骑着马在长街上,赶着一帮百姓去抬那尸首,白马此时已经又是一副难民的摸样,骑在马上的胡兵看一眼白马,也不管他,白马叹口气,穿到了一条巷子里,只见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哪里能见到一个人影?
白马心道,如此只能先回去了,却突听的旁边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一个看起来壮硕的男子从门缝里看看白马,开口道,
“兄弟,别怕!我是徐焦!街面上现在如何了?”
白马皱了皱眉,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了,
“胡人正在赶着百姓,搬运大丰军的尸体。”
徐焦点点头,
“兄弟,你在外面怕有什么意外,进来躲躲吧。”
说着闪开身子,将门开了半扇。
白马顿了顿,才迈步进去。
徐焦赶紧把门插上,领了白马进了屋里,又插上一道门,这才开口道,
“没想到,这胡人来的这么快!也怪这独山太守是个怂货!哼!独山城可是北关里最高的一座城池!胡人一来,他竟吓得开门投降!妈的,真该将他碎尸万断!”
原来,这城却是自己开了门迎了胡人进来,
白马疑道,
“那,那城头之上挂着的头颅和街上死掉的军士是怎么回事?”
徐焦一愣,
“你……昨夜没在这城里?”
“我……刚刚进城。”
徐焦又是一愣,警惕起来,
“这城门被胡人守住了,不许进出,你怎么能进来?”
白马叹口气,
“我……就这么进来了啊,也没见胡人拦我。”
那胡人还得拦得住他啊!
徐焦眯了眯眼睛,
“你明明看到了这守城门的是胡人,也看到了这城头上挂着的人头、街上的尸体,你却还敢进来?”
白马揉了揉鼻子,点点头。
“那你进来坐什么?”
“本想进城来寻些吃的……有个朋友,她饿了……”
徐焦又是一愣,这莫不是遇到了一个傻子?还是,这人就是在装疯卖傻?
徐焦一把抓住了白马的衣襟,拉到了自己面前,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休要在我这里装疯卖傻!说,你是谁!到底是干什么的?”
白马皱皱眉,这家伙,劲倒是不小,
“我说过了,我城外的朋友饿了,我来弄点吃的。”
徐焦沉声道,
“兄弟们!给我出来,将他给我绑起来!”
内屋里竟是藏了人的,只见十几条大汉,从内屋里出来,就要去绑了白马。
白马赶紧道,
“且慢!且慢!我生平从不说谎!你们这样,岂不是错怪好人?”
徐焦冷冷道,
“好人!?好人会在此时来到这独山城里?你说不说!?你若不说,我做了你!”
“我乃是如实相告,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
徐焦愣了愣,一把推开白马,
“你叫什么名字?”
白马整了整被徐焦抓乱的衣衫,
“白马。”
徐焦呆住了,白马?
徐焦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打量了白马不下十遍,扑哧一下小声笑了起来,一众大汉也都小声哄笑。
徐焦指了指白马,
“你?白马?”
白马点点头。
徐焦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认真道:
“莫非,阁下就是鼎鼎大名的‘孝南白马’??”
白马再点点头。
徐焦冷笑道,
“你若是白马!那我便是张烈咯!还在这里给我装蒜!给我把他捆起来,把嘴堵上!不让你吃点苦头,我看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一个大汉已经脱了鞋子,去脱袜子了……
白马叹口气,
“你说你这人,那你要我怎么说,你才满意?非得让我进来,我这进来了,又要绑我,你这是要做什么?”
“少废话!爷爷见你这样装疯卖傻的多了!绑了!”
几个大汉伸手便要去抓白马,却只见眼前人闪了一闪,却是闪到了门旁。
众人一惊,这是什么身法?我的乖乖,这是神仙吧?
徐焦又呆住了,良久才回过神来,结巴道,
“你……你……你……当真……是……白马?”
白马点点头。
徐焦一拍额头,忙一抱拳,
“有眼不识先生!先生莫怪!只是先生于传闻中的白马相去甚远!这才不信先生的话!先生莫怪!”
白马摇摇头,
“没事!常有的事!你们躲在这里做什么?”
徐焦再一抱拳,
“我们兄弟,一直在这独山郡里,杀那胡人,谁知这一夜之间,城已被胡人所占!我们兄弟昨夜里已经在城内四处寻找那些落单的胡人,杀了不少了,只是……也有不少兄弟,昨夜被胡人围上,如今那挂在城门上的,就是我的兄弟……”
徐焦眼圈一红,
“先生,还请出手相助!助我等将这胡人赶出城去!”
众大汉也一齐抱拳,恳请白马相助。
白马叹了口气,摇摇头,
“怕是要让徐壮士失望了!我这一门,不掺和天下事,只是一心修道,实不相瞒,我这双手,从未杀过人!只是除过妖怪!”
徐焦一愣,细细想来,却是没听说过,孝南白马曾杀过什么人。
徐焦仍不死心,
“先生,你也是我大丰子民,眼见大丰有难,难道就忍心坐视不管?”
白马再叹气,
“实不相瞒,要真算起来,我还真不是大丰子民……”
徐焦惊讶道,
“那……先生?莫非真如坊间传说中的,是……是白马得了道?”
这次轮到白马惊讶了,
“啊?竟然有人说我是匹马?”
徐焦忙解释道,
“都是近几年坊间传说罢了……那,先生不是大丰子民,又是从何而来?”
白马摇摇头,
“此事,不说也罢!我如今真是帮不了诸位了,我朋友真的饿了,等我回去给她送吃的,就此别过吧,后会有期!”
徐焦叹口气,只好作罢,白马刚把门插打开,徐焦却道,
“先生等等,我这里还有些干粮,先生不嫌弃,就拿了去吧。”
白马转身,徐焦赶紧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张磨盘大小的锅饼来,双手递了上去,白马伸手去接,口中道,
“如此,多谢了。”
谁知那徐焦竟不松手,
“先生,难道就没有办法救这一城百姓?”
“哎,世人总是愚笨!大丰多年之前若不去杀胡人,今日胡人又怎么会来杀大丰子民?”
徐焦一愣。
白马接着道,
“有一才有二,只许大丰军队去杀胡人,抢胡人的地,又不许胡人来报仇,这又是什么道理?世人的事,都是世人做出来的,既然做错了事,那就要自己承担后果,这是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不是么?”
徐焦一时竟哑口无言,双手一松,将锅饼交到了白马手上。
白马左手提着锅饼,右手伸进怀里,掏出来一锭金子,送到徐焦手里,
“有买、有卖、有来、有往,这才是天理。”
说罢提了锅饼,出了门去,纵身一跃便没了踪影……
徐焦愣愣的看着手里的金子出神,十几年来,莫非自己都做错了……
白马回去时,有些心烦意乱,最看不得的就是这人间杀戮!好好的日子不过,一个个都是吃饱了撑的么?
白马回到林中之时,果见北军的大营仍未开拔,十里之外的胡人也没有策马杀将过来。
白马跃上树梢,将锅饼递给楚娇娇。
楚娇娇笑嘻嘻的接过去,看看白马似乎不甚高兴,问道,
“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张烈也转头去看他,
“难不成遇上什么事了?”
白马点点头,
“胡人已经进了独山城,城门上挂了不少人头,城里也死了不少军士。”
楚娇娇、张烈相视一眼,张烈道,
“嗨!我当什么呢!世人的事,咱不掺和!”
楚娇娇也道,
“你是不是起了恻隐之心?”
白马点点头,
“是起了恻隐之心。”
张烈摇摇头,
“那你说,帮哪边的是?帮哪边都不对!帮哪边都不占理!今日见了胡人在独山城里杀人,就想帮大丰,那明日见了大丰在胡地杀胡人,再反过来帮胡人么?”
白马点点头,“这些不用你说,我只是觉得,百姓太苦了些,有些于心不忍。”
张烈拍拍白马的肩膀,
“忘了师父曾跟我们说过的么?种了什么因,就得什么果!这世间轮回,那是天道!咱们俩修的不就是脱离这轮回么!?”
原来,白马、张烈竟是师出一门的同门师兄弟?
楚娇娇也道,
“对!我虽和你们不是一路修法,却也知道这道理!在我们那里啊,也是要修的离了这轮回!”
白马点点头,叹口气,
“你们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最近我却总是想起师父来!你们说,师父他老人家,脱离了轮回之道,上了二重天,可那二重天之上又是什么样子呢?”
张烈、楚娇娇一时竟也愣住了。是啊,修的道成,离了这世间轮回,升了二重天,又是什么样子呢?那里又会不会有新的轮回?只要生在这宇宙间,是不是就永远脱不了这轮回?还是只要升了二重天,便会不生不灭,那不生不灭,还会有情感么?还能知道喜怒哀乐、苦辣酸甜么?
没人知道,只有升了二重天的神仙才知道。
三人正愣神间,听的远处北军营中人马都动了起来,大军终于要开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