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韦庄老的词主要还是在读了他那阕《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之后。坦率地说,对于词,我更多喜欢的是浓媚、旖旎、柔靡的味儿。原本就是开心寻乐子的玩意,何必要事必关理、情必正听?就是这个理,所以我喜欢韦庄,管人家说消极遁世,还是崇尚虚无,径直在温柔乡里打滚,不记得身外这个世界才好哩!而杭城,就是最适宜打滚而让你忘却身外世界的温柔乡。
未去杭州前,先从诗词、民歌、散文中认识了她。然后就不知天高地厚地发挥自己的想象,纸醉金迷的脂粉地,狎妓斗诗的风流场,还有人仙相恋的动人传奇,把杭州变城了一个大磁场,无论你带不带电,都会被吸引过去。我自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去杭州共有三次,前两次遍游了风景名胜,最后一次就只是郁闷地呆在旅馆。幸好寻得一本好书,才打发了漫长的四天。现在想来,还是亏待了那四天,要是当时不那么懒惰,记下游历的风光和感受,今天就不必这样搜索枯肠了。不久前朋友去了一次杭州,每到一处,便用短消息告知,又触动我善感的心思,哦,杭城,今朝与你共沉醉!
水与岛
水是一个城市的灵魂。江南的魅力全在一个“水”字,而杭州的魅力就在西湖。西湖是自然美和人文美的双生子,映日荷花的别致,白雨跳珠的情趣,让人领略多少旖旎风光;湖畔浣纱的西子,扁舟归隐的范蠡,又叫人潮起多少遐想;在领略风光的同时追忆前朝旧事,景为史着色,史为景添彩,相得益彰,越发魅力无穷。
泛舟湖上,风抚白帆,浆划波痕,天蓝水碧,心旷神怡。而或细雨纷纷,流光轻漾,暮气微来,渔歌酬唱。怪道前人有“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的妙句,实实是得之于这如诗如画的西湖美景。西湖的名号响了,南北各地叫西湖的湖泊也多起来,不过除了扬州的瘦西湖尚有些名气外,其余也只配当地土著略知一二,又怎敢与杭州西湖同日而语?
其实杭州西湖并未就异样些,水是一般绿,波是一般起,水面的雾气也一般弥漫。不同的是,这水曾经照过美丽无比的西施,这波曾荡漾范蠡的扁舟,这弥漫的雾气也曾沾湿白公堤上诗人的布履……西湖流淌的不是水,是一个个鲜活的先人,是一幕幕往昔的故事,是一页页璀璨的历史!
如果说水是城市的灵魂,那么,水中一个个宝石般的小岛就是这灵魂的眼睛。它让西湖活起来,让杭州活起来,让整个江南活了起来。
去杭州不能不去西湖,游西湖不能不上湖心岛,这是每个来杭州的人都会被告知的。远望湖心岛,一望无际的水面,碧波荡漾处,一抹黛色随意起伏,岛在水中宿,水在岛边绕,水似烁银耀金,岛是蕴芳含翠,自然而然就勾住了你目光的焦点。是谁说过“白玉盘里一青螺”,如此情景,真是惟妙惟肖。
入夜,灯火通明,笙歌缭绕,在锦衣玉袍丽人的簇拥下,踏入员外的花园,品尝芬芳的美酒,水声,歌声,欢笑声,一阵接一阵,一浪高一浪,惊起水中的鱼儿、枝上的宿鸟,相拥着夜风一起飞出岛外,飞向深邃迷人的夜空。
如此之乐,谁人思蜀!
庙与塔
古人云:天下名山僧占多。像杭州此般名胜,与宗教相关联的寺庙宝塔肯定是少不了的。从颇有名气的灵隐寺、岳庙到非个中人能说端倪的净慈寺、凤凰寺,从经典故事的雷峰塔、保俶塔到造势置景的六和塔、石塔,无不体现古杭州宗教的繁盛及思想的开放,历经千年的积淀,如今的杭州,已是拥有一步一景、一步一故事的厚重文明,庙与塔也成为人们探幽访古、追源溯流的大文物。
灵隐寺乃名闻天下的佛寺,庙堂中供奉的佛像高大威严,人入寺中须仰视才能一缆众神的尊容,而俯仰之间油然而生的卑微之感,连同尘世的琐碎形成沉重的压力,警醒纵情山水之后的疲倦之体,即使不受神佛青睐的我也不得不肃穆起来。其实撇开宗教不提,灵隐寺的建筑也是首屈一指的,不论是高大宏伟的大殿,还是栩栩如生的佛像,无不显露出匠人的心思细密和技艺高超,不知道是谁说过:要考察一个时期建筑技术的发达,最主要是看看那个时代的寺庙,这话并不为过,只是我对于建筑完全是门外汉,除了一个“美”字竟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了,正应了那句“书到用时方恨少”的老话。
我想凡是去杭州的游客肯定不会错过灵隐寺和岳庙,至于净慈寺或者就没有那样高的热情了。其实我的去看净慈寺只是因为在古书典籍中见其名甚重,且大多与文人骚客相连,心中仰慕前代风流,虽无缘相聚,就是看看他们或寄寓、或咏吟、或游历的地方也是好的,而对于宗教则实实是七窍通了六窍,唯一知晓的是净慈寺是***教的圣地,历史颇为悠久,影响颇为广大,使得杭州与西北的西安、东南的泉州并重,同为***在中国的传教之地。
说句触天条的话,我以为寺庙是人类无法排解的痛苦的产物。人作为有思想的动物,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欲望,而上苍永远也不会满足你所有的欲望,由此而生的痛苦就只能寄无望的今生与来世,与那你永远也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的力量,因而寺庙就在收藏你的痛苦、收藏你的欲望、收藏你的金钱的同时给予你永久的希望和绝对的麻木。如果不介意从这个角度思考,那么塔就要诚实得多,也美妙得多。杭州的名塔有雷峰塔、保俶塔和六和塔,当然“三潭映月”的葫芦石塔虽不及前三者气势恢弘,却与水结姻,自有一番妩媚别致。
雷峰塔的声名显赫主要得益于民间故事白娘子与许仙的传说,春心难捺的白蛇精化为人形与又迂又呆的文弱书生许仙展开了一场“人妖之恋”,有趣的是不问凡尘俗事的老和尚却蛮横干涉,还偏遇好事者鲁迅,一篇《论雷峰塔的倒掉》将其骂得体无完肤,而雷峰塔的声名就在骂声中越发显赫了,以至在其倒掉后的岁月里,其名声依然不倒。
不论是浮屠们的埋骨之地,还是祭祀、镇压鬼神的神台,还是别的什么用途,塔以它绝对的个性和纯粹的审美给予人们视觉的愉悦和无尽的遐想,试想想:在青山碧水之畔,在蓝天白云之间,一塔拔地而起,傲然屹立,或飞檐走兽,或风铃叮当,或满脸沧桑,或勾心斗角,是不是另有一番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