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姑且容我这么说吧)唯一值得稍稍**的是游历了许多名山大川,钟秀神奇的山,慧心灵目的水,高深莫测的古刹深寺,清风垂扬的名院旧居,凡足之所履,心之所趋,无不收之眼底。令之大打折扣的是来去匆匆,竟未留下半点文字,友人闻之亦无不叹息。近半年来,工作转迁,微恙缠绵不断,不如意处多多,却萌发了补写游记的念头。卧病床头与夫婿相商,勉励有加,更是振奋精神,擦掌欲试。自谓虽不敢与名家前贤相提并论,却也可在华发飘飘时偶助余兴,赏玩山川之美,品评人生之味,或喜或悲,亦喜亦悲,全在各人造化。开篇选择“初识大海”只因海对山区长大的我来说魅力无穷,可以说是我的憧憬、我的向往,我的第二位爱人。
爱做梦的女人肯定爱海。我有一个梦,一直做了十年,几乎是我全部的青春年华。梦中,一弯新月下,大海微波轻卷,银光闪烁,一叶扁舟,在无垠的海上绫波微步。风送浪花,舟逐波行,那位执笛的少年,白衣轻袭,长袖飘飘,于是那笛声就揉和在夜色里、月光中,鸣坞落幽,惊起宿鸟,招来游鱼,还有那缠绵的往事。。。。。。躺在窄窄的船斗,脸上洒满星辉,轻品新月的妩媚,和着风中的笛声,甜甜沉睡!
九零年的夏,一身简装的我踏上了圆梦的途程。车止于宁波,在鸭蛋山换乘上大轮,开始了海上之行。夜,未见月,未见海,唯有船头击起的白浪向行人证明这是你渴望已久的大海。逼人的大风把滞留甲板上的人群赶进了船舱,只留下不甘心的我和那身着黄色袈裟的出家人。我打量他,他的目光也扫了扫我,这一刻,我发现他是那样的年轻,可能比我还小,他悠闲地斜靠在椅背上,挂一付耳机,双目时闭时睁,也许是正合着音乐的节奏打拍子。新时代的和尚!我不禁抿嘴莞儿。记得上大学时,有一学子们代代相传的对联,“横眉冷对秋波,俯首甘为和尚”,据说一多情男生遭冷面女郎拒绝后,痛定思痛,出此绝句。那时大概当和尚是最绝决的人生,怎想到今天如此的适意。
清晨,为看海上的日出,特起个大早,赶到船头时,已是人群济济,人声鼎沸,都在为久未散去的大雾祈祷上苍。雾终未能散,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去,无意看去,却又见小和尚在人群中闲逛,不同的是这回肩上挂着一个颇大的黄布袋。“你可是要化缘?”我向他走去,好奇地询问。一口不知那地的方言让我大惑不解,费了老大的劲,才在手势的帮助下稍稍明白些些。原来他是佛学院的学生,假期出来“游方”(是不是这两个字我至今还未弄明白),沿途的寺庙免费接待,是不用化缘的。看来和尚世界里提前实现了共产主义。
在船要近码头时,天终于露出了笑脸,湛蓝的海风平浪静,这是她最温柔的时候了。回头望雾中迷糊过来的行程,见海天一色,无边无际,涌金堆银,灿烂无比,那里还有遗落的痕迹?啊,这就是大海,虽与我想象的不大一致,却一样深邃宽广,一样变幻莫测,一样壮丽迷人,我的心在飞,我的情激越,我像那舷边的海鸥,不再有思维,我整个的生命都在飞翔!
爱冰心老人的文章,爱她笔下的大海,爱她笔下的母亲,海与母爱是老人永不厌倦的主题,如果说冰心的海中是盈满温婉慈爱的母爱,那么此情此景中,大海更像一位胸怀宽博、英姿勃发的壮实汉子——我们敬爱的父亲,谁能不为拥有这么一位父亲而自豪、而骄傲呢?
岸越来越近,由天边的一条高高低低的曲线,清晰出山的轮廓来,深黛色的、灰绿色的,其实对山区的我来说,那简直不能叫山,只不过或高或低的土石包罢了!水的颜色也在变,深海的墨绿已不见,眼前是一洗的水绿,阳光下闪人的眼。看到了!看到了!不远处,稚嫩的童音清亮诱人,顺势看过去,一种奇异的现象呈现在我的眼前,一条清晰的分界线把海分成了两部分,靠深海边的水仍碧绿碧绿,近岸的一侧却已是浑浊的黄色,不管风卷波浪,不管船艇冲击,那线直直的,纹丝不动,真有如钢铸铁浇,叫你奈何不得。怪道有水滴石穿、柔能克刚的道理,至柔至阴至纯的水,能改变大地、改变人类、改变地球乃至整个宇宙!
船进港了,船员们忙碌起来,游客们忙碌起来,岸上接客的主人也有些骚动,在热情的人群中,舟山工行来接的黄满是笑容的脸映如我的眼帘,把我的思绪、我的心从海上拉回。哦,该上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