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壮班新进小衙役马小毛,扛起了水火棍,挂起了老季的酒葫芦,大摇大摆地走在城东居民区的街道上。小毛子这个神气劲,别的没学会,就学会班头那些霸道的走路姿势了。摇肩摆胯,摇摇晃晃巡街,活脱脱一个老混子。
晃荡几圈这就晃荡到了飘香酒肆。
飘香酒肆就在城东的出城门旁边,地点有点偏门面很小,店里压根就没个座位,只是卖些散酒给路过的。
离大老远,店老板远远就看到个官差装扮的人摇摇晃晃张狂得狠,再打眼一瞧身后水火棍上挂着的老葫芦,赶紧出店迎接。
店老板搭着个抹布在胳膊上,迎去面前这位丑得惊人的小官爷:“欢迎官爷光临,有失远迎,快请,快请,”伸着胳膊把马小毛往店里引。
马小毛看着店老板,自己也不认识啊,为啥这么客气:“俺不认识你啊。”
店老板笑着指着酒葫芦:“哎呀,官爷不用认识我,这酒葫芦认识我就行啦,季爷今天没来啊?”
马小毛明白过来:“哦,季叔那边休息着呢,俺来帮他打点酒。”
店老板赶紧把马小毛手里的水火棍和酒葫芦接下来:“哎呀,几十年的老规矩了,放心。小爷门口凳子歇息片刻就行。”
店老板接过水火棍和酒葫芦后紧走几步进店,水火棍靠在柜台上,拿起漏斗,提着葫芦就开始往葫芦里装打酒。
片刻的工夫,店老板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两个葫芦,一个是老季的大葫芦,一个是崭新的小葫芦。
“小爷!事已办妥,正好一角,收好,”老板递过大葫芦。
“这个呢,是为小爷准备的。”老板又递过了小葫芦。
马小毛又迷糊起来:“我没要啊。”
店老板把酒葫芦给塞小毛子怀里:“哎,季大爷有得喝,小爷没得喝啊?那做事不地道了嘛。”
马小毛又把小葫芦推回去:“我不会喝酒啊。”
店老板相让,指着小葫芦:“放心,官爷,这里面是甜米酒,看官爷面像就不像是经常喝酒之人,所以先来点小酒喝喝,先尝尝看,不好喝还我。”
马小毛好奇起来,拿起小葫芦,打开了口轻轻抿了一口,喜笑颜开:“哎,挺好喝哎,真的好甜。”
店老板哈哈笑起来:“别看咱酒肆小,东西可不差,还请官爷以后多给咱美言几句,添俩客人。”
马小毛看着小葫芦,那是个喜欢,盖上了口,把葫芦上的绳往腰带上一系:“哈哈,这个好,多少钱老板,给你,”说着就怀里掏钱。
店老板赶紧按住小毛的手说:“哎,骂人呢这不是,季爷关照咱几十年,喝点酒还收钱?我感谢都来不及。小爷要不嫌麻烦,出门遇人给咱小店美言几句就行,钱绝对不能收。”
马小毛想了想:“噢,是这么回事,懂了。那放心,以后一定给您多拉点客人。”
店老板赶紧拍拍小毛子:“哎呀,小爷实诚人,美言就行了,拉客这不能是官爷干的事,别别别。”
马小毛收着葫芦发现棍没拿:“哎,我棍子没拿。”
店老板,赶紧叫店里伙计把水火棍拿来了,然后亲自递给马小毛,再帮马小毛把大葫芦给挂上,目送走。
店老板看着马小毛远走的背影面露难色,旁边的店伙计看着老板的愁容问起:“掌柜的,心疼酒啊?”
“酒算个屁,我是感慨啊,这小伙子是个老实人家,干这差估计难啊。”酒肆掌柜接连摇头回店了。
这个掌柜说得也是一点没错,马小毛这工作,走街串巷,防治久安,没点人际关系,脑子再转得慢,工作是寸步难行的。但是小毛子是无所谓,心大啊,啥事都存不住,开心就好。
这马小毛一边走着一边惦记着自己腰间的这小葫芦,走几步拿手里摸摸,走几步又端起来看看。这酒葫芦虽然不是啥贵重物件,但是做得精致,小毛子可是爱不释手,一会忍不住了,开了盖又咪了一口。
这一路上,一会滋溜一下,一会滋溜两下,滋溜滋溜,小葫芦里的酒可就快见底了。这葫芦虽然比老季的那个葫芦小了一圈,但是也能装不少,马小毛可就喝高了。
马小毛自己也感觉身体有了变化,脚底下变轻松了,胳膊腿上劲头也感觉足了,原地跳了两下,明显感觉比原来高了一截,心情也非常愉悦。走了半条街,看着快空的酒葫芦,想着要么先把季叔的葫芦送去,中午再回去买一葫芦酒。就这样晃着晃着,来到了城东居民区的青山巷。
这青山巷都是大户人家,独门独院,大户大门,闲人稀少,路过的大部分都是些家佣和仆人,这不就撞上了王大财主家的四个家丁在遛狗。
四个家丁看着远处来的马小毛压根没在意,趾高气昂拉着一只大狼狗,走在马路的正中间。别人家都是狗仗人势,这家是四个家丁人仗狗势,狗在前面走,四个人在后面跟着。
这家的狼狗块头大,眼瞧着都有二百斤重,虎背熊腰,走路身上那肉都晃出波浪纹,一般家的猪估计都没它这体格。但是这大黑狗眼见迎面走来了马小毛,愣住了。
大黑狗原地瞧着走来的马小毛神情紧张,愣在原地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马小毛听到了狗叫,抬头看过来,大黑狗与马小毛一对视,扭头撒丫子就跑!拉着绳子的家丁一下被狗绳子拉倒在地,摔个狗吃屎,然后又被大黑狗一路拖在地上拉跑了,带起了一地尘土。
剩下三个家丁懵了,还好领头的反应快:“还愣着干嘛,赶紧他妈的给我追啊!”
旁边两个家丁赶紧追了上去,一边追还一边喊:“等等,站住……。”
那狼狗一慌起来哪还能听懂你喊啥么?撒丫子拖着个人狂奔不止。
马小毛这边看到这情形,拍着大腿狂笑不止:“哈哈哈……。”
领头的家丁回头看着马小毛笑得前仰后合就不乐意了,马上走过来找茬了。
“你看你笑得跟屁呲得一样,别笑了!”家丁掐着腰,怒斥马小毛。
马小毛也学家丁,掐着腰挺起胸:“我高兴,管你屁事!”
小毛子这时候可一葫芦米酒下肚了,虽说米酒度数低,量大也醉人。
家丁上去使劲推了一把马小毛:“你他妈的个小狗腿子,知道这谁家的狗吗?你也敢惹,活阎王来了也得给我们家王员外三分薄面,你算个蛋啊你。”
小毛子酒还没醒,乐着说:“那俺就看了一眼,你家狗就跑得跟兔子娘一样,赖我喽?”
家丁一听,青筋暴起,抬起了手对着马小毛的面门就是一记直拳:“我锤死你个傻叉!”
一拳砸中马小毛的面门,鼻血哗啦一下就流出来了。还没等小毛子反应过来,家丁跳起来对着小毛的肚子就是直踹。
马小毛被一脚蹬地上,“啪”一声清脆,马小毛感觉身后一阵冰凉,火辣辣的屁股下传来了一丝冰凉的感觉,马小毛一看屁股下,酒沿着后背和屁股蛋流向四处。小毛子赶紧看后背下面,坏了。季叔的老酒葫芦被压个八瓣,酒洒了一地。
正在马小毛心惊了一下,家丁又从后面对着他的屁股一脚踹了下去,直接前扑下去,吃了一嘴酒和泥巴混成的泥。
马小毛这屁股,被七大板子打了个万紫千红压根就没好转呢,这一记踹给小毛子疼得冷汗直流。这小伙头一抬起来,眼神里面可就露杀气了,下巴痦子上的几根黑毛呲啦几声电闪声也立了起来了。马小毛右手抓起水火棍,左手往地上一按,一个侧翻身起来,半空中那水火棍“呜”的一声,对着家丁的脑门上就砸过去了。“咔嚓”一声,水火棍硬生生砸在家丁脑壳上断成两截,家丁被这一记重棍打得原地一个自旋侧翻圈“咕咚”一声摔在地上。
马小毛又拎起了半截粗棍,对着躺在地上那货的小腿迎面骨使了全劲咬着牙花一棍闷了下去:“他妈的!让你踢我!”
城东居民区的青山巷里,有一户人家,青砖白墙红漆大门,门上两个金黄色的大铺首,分外惹眼。门上一块大牌匾上也刻着金黄色的字——王府。
大门是挺好看,但是这门口闹着得事可就不甚入目了。门口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奶奶,跪在地上朝门口的几个家丁磕头讨饶,跟捣蒜泥一样,砰砰响。
老头:“大爷,大爷行行好,咱家就这么一个老实闺女,已经答应许配给人家啦,不能这么糟蹋啊……。”
老奶奶也磕头:“他爹妈死的早,这可让我家怎么活啊!”
家丁掐着腰,低眉扫视:“你们老两口也真的脑子被门挤了,转不过来圈啊?咱王员外愿意把你们家闺女给带进门,做个小偏房,八辈子也修不来这服气,你还在这不乐意?活该穷八辈子!”
老头上去抱着家丁的大腿喊:“咱不要那福气,咱只要闺女好好活着啊……。”
家丁一脚把老头踹开:“滚蛋!再不滚我揍你了啊!”
就在门口这闹着呢,旁边的几个家丁看到远处一个人,穿着衙役的衣服,左手拎着个半截棍,右手好像拽着个人在地上拖着。
这人说话间就来到了门口。
家丁看这人,身上的确是衙役的衣服,鼻子下面都是血迹,一脸的干泥,要不穿这身衣服活脱脱一个下地干活刚到家的。再转眼看身后拽着的人,一头一脸的血跟灰泥都糊成一团,人已经晕过去了,两个小腿上也是血印,但是这衣服穿得是王府家丁的衣服。
家丁赶紧上前扶着地上这位,把脸上的血擦擦。
“洪哥!这不洪头吗?”其中一个家丁认了出来,“这他妈谁干的!”
马小毛回头说道:“我!”
家丁一下惊了起来,散开了包围小毛子。
年纪稍大的家丁怒吼起来:“干他!”
一群家丁乌压压冲向了马小毛,小毛子提起棍子“滋啦啦”带着闪电响对这些家丁一顿猛敲,伸手就打肘,抬腿敲膝盖,跳起来就打小腿,想跑的薅住后衣领按地就闷棍。
噼里啪啦电闪雷鸣,一群家丁躺的躺,爬得爬,惨叫着,呻吟着,惨不忍睹。
旁边躲着得老头一看这小伙,这身手,救星啊。快步跑到马小毛面前,跪下拽着他的衣襟哭着说道:“王财主,掳走了我家孙女要糟蹋啊!官家,你可给草民做主啊!”说完地上“哐哐”磕头。
马小毛看着眼前的老爷子,把鼻子下面的血一擦,走向王府的大门:“行啊,反正他也要赔我葫芦,顺手就一起办了!”
小毛子往前猛冲两步,一跃半空,对着王府的大门一记直踹:“呀!”
轰隆一声,装潢考究的大红门,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