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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诗文华丽接来送往图卓异

诗文华丽接来送往图卓异

官场漆黑高吼低吟似梦中

“青草白沙最可怜,始知南北各风烟。途中寂寞姑言鬼,舟山招摇意欲仙。马踏残云争晚度,乌啣落日下晴川。一声欸乃江村暮,秋色平湖绿接天。”

松龄带着三分醉意,挥笔写完,脑海里还是荡漾在那不同的山水之中。离家时秋色已浓,而这宝应还是绿色盎然。运河宽阔,水深潜流,湖水连天,山形如画,真是和淄川两重天。他提起笔来,蘸满墨水,又在稿纸上写着:“风尘漂泊竞如何?湖海豪襟气不除。花影一帘新剑佩,云山万里旧琴书。”

他停了下来,想着孙蕙给他接风洗尘的饭菜和气派环境。同是读书之人,所处相差太悬,他再次挥笔:“人家绿柳寒烟里,秋色黄流晚照余。钓艇归时鱼鸟散,西风渺渺正愁予。”

松龄正沉浸在异乡天地的梦景中,见刘孔集走了进来。他忙放下笔,请他坐下。

刘孔集一笑,拍拍他的手臂说道:“咱俩还客气什么,以后就在一起居住了。今天孙大人专给你接风洗尘,家中内室、丫环,外面仆役、杂工给你引见,对你评语极高,实属孙大人罕见!”他拿起松龄写的诗词。“可蒲兄不胜酒力,中道就跑了。大家以为你旅途劳累休息了,闹了半天你老兄回来写这个了,…好诗!”他点着头。“真是好诗,这意境跟我来时所想一样,可惜我是写不出来了。”

“刘兄过谦了,松龄只是偶感而发啊!”

“真不是夸你,你的文笔确如大人所说,流畅自然。”他示意松龄也如自己这样躺在床上,然后灭了灯。“你这一来啊,可要让我轻松不少,愚兄真是力不从心啊。”

“怎么这样忙吗?”松龄有些诧异。“我见过淄川县令,并非那么多事啊?”

“那里怎么能比此地啊!”刘孔集笑出了声。“蒲兄,你一路走来,或许看到了吧,这里南北商船、漕运,巡查、公务等船只不断;东西两面,更是连通两省陆路要道,咱就在这交叉点上,你可想而知。”他叹口气。“这一年里,光迎来送往就数十次,哪一次都是提心吊胆啊!”

“你是说你提心吊胆还是孙大人啊?”松龄听出可能说的是孙蕙,可自己不敢想像他会提心吊胆啊。在淄川,这县令是尽训斥别人,铜锣开道,衙役两面伺候。

“当然是大人了!”他无奈摇摇头,枕头发出了响声。“唉,我一个幕宾,贱命一条,有何所惧?”

“刘兄,你一说我倒有些糊涂,大人乃一县之长,所到之处自是乡里接待、伺侯,怎么会有恐惧之意?”松龄爱问原委,何况这不可思议之事。

“蒲兄误解了!”刘孔集耐着性子,他知道松龄会多问些。这事孙知县已分附过,要多让松龄了解,也好能尽快分担一些事务。“蒲兄啊,你要是不困,我就多说些,你也了解些许。”他坐了起来。

松龄赶紧也起身坐在床上,背靠着墙。“不困,刘兄若不累就多赐教,松龄也想早日为大人分忧!”

“刚才我说的是指运河及东西驿站的迎来送往。”刘孔集提高些声音,在黑夜里,他能感觉到松龄眼晴的闪动。“这大运河就是朝庭的大动脉,官员来回走动,粮食丝绸北运,商户南北互动,就这一项,你该知道有多少事了。水运驿站,陆路驿站,官商不停。”

“这与大人还有关系?”松龄问完才感觉到,此问有些肤浅,那官商往来岂能与县令无关。

“驿站正在本县辖内,过往官员都在六品之上,商户也是各省大吏门人。他们一到,咱大人按理就得接送,直到人家满意。稍有不顺,便是漫骂恐吓,你想能不提心吊胆?要知,他们随便一纸弹劾都可罢了大人的官。”他叹口气。“这碗饭也不是好吃的,你慢慢就知道了。从明日起,你先给大人书信这事接了吧,他也能省些心。”

“书信往来吗?”

“还有对上司的奏报,县内官绅的请、回之类杂文。你熟悉这类文章,都是些华丽词章,互贺互祝,只图人脉。”刘孔集又叹口气。“我是头痛了,疲于应付。你来了,救了我。…以后再有什么事,我可就讨教蒲兄,你可别烦!”

“刘兄客气,松龄知无不言。松龄刚到,如有不妥之处,请刘兄多指点!”

“好了,好了!咱俩都不客气了。”刘孔集打个哈欠。“我们早些歇吧,明日也有精神!”

俩人重新躺下,各自调理枕头被子,安静下来。

松龄虽然很困,却难以入睡。昨日还客寄他乡,心事重重,想着许多见到孙蕙时的冷暖。转眼自己躺在孙家的客房,一天犹如梦里。孙蕙平易近人,不以官职自大,安排自己周全。自己得到一个县令大人的宴请,还抬爱自己,此生第一次。他有些感叹,自己所见所写官吏,哪个如此?也许是故交吧!一切未曾露出,可对自己的接待,还是让人感动。

他的心还在飞扬:自己以往看到县衙,远则敬重,近则生畏。自己多少次梦想过,必有一日也会高坐上面,可到现在还未曾进过公门。明天就要进去了,陪着孙蕙进去,自己会在那里不知要进出多少次。那些衙役、差官都会与自己走动了。想到这,松龄暗笑自己,自己就要和心目中千夫所指、万民所骂的狗官、凶吏在一起共事了,真是爱恨交加、哭笑不得。刘兄说要安排自己帮孙蕙写其好友书信往来的信件,这倒不难。他脑海闪现出友人信件,家信书写格式和过程,还有向上司报告的可恶文章。他这种事情都会有很多,孙蕙待缺多年,与同期进士多人往来,在京城又补过刑部侍郎,自然相识很多人。他爱好结交,信不会少的,能将这事交给自己,可见孙蕙信任自己。信任,这是一荣誉,也是试金石。特别是对自已,信任是感动和有责任地付出。

果不出刘孔集所料,第二天吃过早饭,孙蕙就带着他们及随行到了县衙。

远远就见县衙威风地占据着道路一侧,高高的建筑俯视着周围,十多阶缓台向上,直到县衙大门,让人觉得衙门高高在上。门前的差役穿着官服,配着长刀站在那里,警觉地巡视着。

孙蕙的轿子没去正门,而是到了县街后面的大院。

门吏早已开门等候,待人与轿子都进去了,方才关好院门,进入自己的门厅。

孙惠下了轿,正正官帽和官服,目不斜视地走进大厅。众人在外,整理着相应的事。刘孔集领着蒲松龄进了紧邻大厅的孙蕙书房。“以后先生就在这里了!”刘孔集一脸笑容。“多气派!文房四宝,典籍史料,样样俱全!”他一指案边的椅子。“这可是大人的专座,衙门的人没人敢坐。”

松龄见书房确实宽大,书籍丰厚,案上还尚有未完成的书信,便能想到孙蕙在这里没少写东西。“确实够用!”

孙蕙笑迎迎地走了进来,两人早已礼貌站在了一边。他看看松龄。“蒲兄,这地方以后就是你的了,可还满意?”

“大人称我蒲先生即可,公门无私事。”松龄施礼。“大人书房如此宽大,藏书丰沛,松龄实在满意,且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满意就行!”孙蕙笑了。“这是私室,称呼无需拘泥,礼数也就免了。在外面,有外人在,大家不妨作作样子罢了。”他把手上几封信件递给松龄。“蒲兄看看,按礼数给人回了,…写好我先看看。”他看看刘孔集。“我们今天还要去河滩,晚上回来再聊,唉,忙得要命。”说完,他先脚一走,刘孔集和他打个招呼也紧跟出去。外面人声沸腾,马蹄错落,“大人要起身,快,快!”。在衙役的吆喊声中,马蹄声出了院门,渐渐远去。

松龄独自一人在屋内,享受着满院子的寂静。他走到门口,透过没关的门,看着外面的一切。这是方方正正的院子,四周都是房屋。正南一间通道直入高高的县衙大堂,正北则也有一处设为后门。孙大人的后厅就在隔壁,坐北朝南,靠在左则。自己的房间就在大厅左边,临近东北角,抬眼可见满院。

他抬步走出房门,看看四周,也熟悉一下吃饭、取水、出贡场所。他好奇地看着门上的牌匾,什么役馆,马户,长接,典史,巡检,驿丞,税课司等,他猜着这些部门的职责。

不知不觉,他站到了院子中间,不经意看到了北门的两个门吏正站得笔直,注视着自己。他礼貌地点点头,两个门吏迅速小跑来到他面前,拱手施礼。“蒲先生,在下北门门役,请先生分附!”

松龄一惊,随后明白这是孙蕙早有吩附,他忙摆手。“无事,无事,只想熟悉一下环境。”

“蒲先生,出贡处在东南角,紧临水房。”门役手指那边。“饭堂在西南侧,吃饭时自会有人去请先生。先生若邮寄书信,见客,外出等,就吩附下官!”

“好,谢谢两位,如有事情,定是讨扰!”松龄握手示意两人回去。

两人施礼,随后小跑到门亭边站好,挺胸抬头,手按腰刀。

松龄暗自兴奋,这还是头一次享受着衙役的礼遇。真应了那句官大一级压死人啊,自己非官,仅是县令一幕客,就足令这些人敬畏了。而自己文章名声在外,淄川的衙役也没有尊重过自己,每次收赋都是喝来喝去,全没敬重之意。看来,这官府之中,势利之徒,皆是如此。他心中不免更感激孙蕙,给自己一个身份,一份荣誉,更给自己提供了实现忧国忧民报负的机会。

他回到鹤轩书屋,展开纸,提起笔写了起来。

“古循良物阜安民,尝闻襦袴兴歌,顾兹万井寒烟,真惭黑夜。”

“众疮痍啼饥号冻,每恨拯救无术,只此一腔热血,可对青天。”

松龄看着两联,内心起伏,这就是自己的真实的写照。把一腔热血用在帮孙蕙分忧的事上,象子牙、叔齐那样纠正他的不善,助他青云直上,造福更多人。

他躇踌满志,但见案上有《鹤轩笔札》,他知道那必是孙惠作品,轻轻打开。

映入眼前的是一幅长联。

“为诸生时,动思立名当世,谁意一身而集万若,可惜肺腑空存,销尽英雄羞鬓发。”

“读循吏传,深恨不见古人,试看隔年而生三灾,不知龚黄再现,用何长策计安生。”

松龄一时不解,孙蕙怎么如此说呢?“集万苦”“肺腑空存”这些句子里带着他的难处。区区县令如此自喻,那知州、道台、巡抚是要苦死了!他向下看,渐渐明白了。“隔年而生三灾”这句让他有些震动,他看一眼落款,竟是康熙八年,亦就是去岁。

松龄直起身子,目里悯叹,心里在想那个时间便是孙蕙刚刚来此地上任。其刚刚上任,就赶上两年三灾,这说明大灾还没完呢!松龄摇摇头,自叹一声,家乡一年遭灾,便有饿夫要饭,若连年有灾,百姓便有卖牛抵房,若三年有灾,则卖儿卖女者满街,十屋五空,荒地无边。他想起自己在连年大灾时的难耐,自已东奔西走,起早见黑,才得活口。若不是希梅、笃庆、怀远等人接济,家中恐怕会断炊。兄弟虽有,确如惊霜寒雀,抱树无温;吊月寒蝉,偎栏自热。他想到了父亲,逝去刚刚一年,正值灾年而病,求医问药,只靠巫师三道纸符。唉,生于书香门第,尚有家资,可赶上改朝换代,日渐损耗,到头来却只得几块薄板护身。虽有儿孙哭泣,也只是单歌独影,勉强入土。唉,松龄长叹,怪自己无能,屡考不中。“沉舟侧畔千舤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啊!”眼见着后生个个举仕,自己却还要苦苦挣扎于贫困之中。如今,自己总算躲开了白眼与讥讽,却是在他乡异地。

松龄看看刚写的两联,淡化了心中的不快。他抽开来信细读,也好替孙蕙分忧。他读了一封再接二封,都是些问候夸赞之文,有来自京城的官员,也有来自乡邑的士绅。文字各有书写特色,内容却都是华丽词章,每每都有夸奖,常常比作古代圣贤,极尽奉承讨好之姿。也许官场就是如此,彼说我和,礼数淋漓,而私下却各怀心腹事,袖中一把刀。可便是如此,众人表面仍需粉饰。

他铺好纸张,选出一支毫毛笔,很是合手,沾了墨,小心用笔,一串串秀字跃入纸上。

几天功夫,松龄便熟悉了一切。他每天除了繁多的书信、贺札外,还要帮着写些寿屏、婚启、祭文,甚至是基志。他以县令口吻盛恩朝庭,夸奖他人能事,诚恳父老抬爱,意深深,情切切。

孙蕙每次都满意点头,几次竟人前夸奖。这让松龄心里安慰许多,渐渐地,他已能读懂孙蕙的心思。游刃之余,倒可以与家人、好友互叙衷情。

这日,驿丞回报孙蕙,河道都御使罗多罗大人将视查运河清淤情况,沿图各县及淮扬道使都将跟随,现场看各县进度。

孙蕙召集衙内所有差役全都上提,协助原有差官,指挥民工加速清淤工程。全县衙内人等一律骑马,没马者坐车,出了县城直奔河提。

松龄与刘孔集跟在孙蕙后面,并马而行。他从孙蕙那里已得知两年三灾就是水灾啊,宝应沥青沟决提后又赶上地震,屋漏又蓬连阴雨啊。再加狂风伴舞,这流水竟起波浪,一直淹到县城。刚有些好转,这邻县高邮州清水潭又决了口,水聚低洼,直灌入宝应。而高邮决口处未堵,致使宝应虽然堵了自己的沥青沟也无济于事。洪水泛滥,使孙蕙整日忙于分散灾民,救助百姓,放粥搭棚。他也不忍百姓流离失所,卖儿卖女,饿死田野。于是下令,除给朝廷的赋税外,免除一切苛娟杂税,立碑为誓。这边刚刚让百姓有了盼头,着手自救,这边运河的河道都御使却来了公文:宝应河水泛滥致使运河淤泥太多,影响漕运,着令宝应即刻组织七干民工,于四十日内清淤完工,违者按律处罚。孙蕙不敢怠慢此事,连夜命差役征招民工,优惠工资。可水患连年,流离者大多,余者也是老少病残,几天过去,才招得千人左右。

孙蕙不忍官役再户户抓丁,家家崔工了,只能带这些人开工。

时间飞逝,开工半月,却工程完成不及十分之一。

孙蕙焦急着,可看到灾祸中的百姓难之又难,苦之又苦,决意面陈困难,求请延期完工。今日河道来查,松龄真替他担心,他知道,这都御使乃正四品大员,还是旗人。

来到大提之上的驿亭,孙蕙和众人都能看到远处运河里清淤民工正在劳作:一个个赤裸的上身沾满稀泥,搬运着,挖掘着。旁边的差役催喊着,不时挥动手中的鞭子。他看看众役,指着工地。“都去!下水清淤!”他提高声音。“此次若得大人延期,本官将与诸位同立水中,直至完工。若难得延期,本官一人顶罪,与你等无关。”说完,他转身背对众役。

刘孔集一挥手,众人只得走向工地。然后,众人脱了官服,站在河边,弯腰四看,却不动手。唯刘孔集上船指挥,时时喊着方法,接娄传泥。

松龄目睹一切,似与梦中某事相似,可看着孙蕙背影,又生出怜悯。“树百兄,陈述缘委,还望心平气和,别被他人挑出口误!”他上前压低声音,不无关切。“想兄心糸百姓,语自生情,必能感动河道。”

“蕙就是失去此职,也不可能如他所愿!”孙蕙回过身来,语气坚定。“蒲兄,你都看到了,民不聊生啊,我再为一人之利,不顾百姓生死,就是保住这头上乌纱,也是狂读圣贤之书。怕到时连你蒲兄都不耻于我,还何谈回家乡往见父老了!”

远远的,一支人马打着旌旗赶来。

松龄听完孙蕙所言,内心热血沸腾。这一句话打消他所有顾虑,让自己仿佛溶于孙蕙的前程里,甘愿与之同沉浮。“树百一言,当石刻之,必能照后代千秋!”松龄将他推上绝峰。“他们来了,树百兄,接吧!”

驿亭几人跑了出来,站在一侧,也看着孙惠。

孙蕙转过身去,见他们勒住坐骑停在眼前,才整理官服,单腿跪地,深埋脸孔,大声喊到:“宝应县令孙蕙叩见都御使罗大人、沧扬道副使张大人!”

几个驿吏也跪在孙蕙后面,松龄忙学着驿吏,远远跪下。

罗多挥手,众人都跟着下了马,两位带刀护卫气势凶凶站在孙蕙一侧。他向前一步,看看孙蕙,脸色铁青。“你就是宝应县令?起来吧!”

“谢大人!”孙蕙后退起身。“得知大人巡查河道,下官早早恭候,以得大人教诲!”

罗多望着运河里的民工和差役,根本不愿听他的恭维。

随行的一位五品官员从工地走回,来到罗多面前拱手说道:“大人,只有千人左右,施工不足两成!”说完他站立一边。“期限不足半月。”

罗多面无表情,看着孙蕙,见孙蕙低下头,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下官宝应县孙蕙。”

“可曾收到河道公文?”

“下官收到,便开始组织民工清淤!”孙蕙抬起了头。“大人,下官…”

“不用解释!”罗多仍是双目带火。“背讼公文!”

“着宝应县组织民工七千,四十日完成清淤。”孙蕙大声说着,随后语音转大。“大人,实非下官怠慢,实则确有隐情啊…”

孙蕙话还没有说完,罗多的鞭子已打到他的身上。孙蕙顿觉身上火辣辣地痛,可他自己还是得向罗多求延期啊!“大人,二年三灾,百姓流离,我…”又是一鞭子打断了他的陈述。

“闭嘴!”罗多一声断喝,吓得众人都是一惊。松龄偷眼看着,心里痛骂着,又多了许多对孙惠的担忧。

“小小宝应县,芝麻大的官,竟敢违抗朝庭河道旨意,减人施工,我看你是活够了!”罗多脸上的肉在蠕动。“本官不听你狗屁详情,也不爱听那些之呼者也。本官就知道你个宝应县令不给我按时完工,耽误了漕运,看我怎样弹劾你,叫你再无生路!”他说完话,也不再搭理孙惠,回身上了马。

“大人一路劳累,下官还请在驿站吃顿便饭,也好休息一下!”孙惠也不顾脸皮和身上的痛了,大礼请求。

罗多冷笑,一提丝勒,那马率先跑出。后面的随从也提马相随,尘土过后,孙惠跪着身影仍在那里。

松龄上前将他扶起,轻轻帮着整理官服,见他面色发白,知道他的心情,欲言又止。

衙役们见他们走远,一个个争相穿衣上堤,立在那里,看着缓缓走来的孙惠。民工也看到了刚才一幕,他们站在水中,同情地看着县令。

孙蕙看着众衙役,一言不发。他抬手慢慢脱下官服、官帽,轻轻放在地上。随后,他缓步走向堤下,站在水中。

两条血印在他的后背上闪现,深深印在民工和衙役眼里。

衙役们又脱着衣服,一个个走向水中。

一匹马从远处飞驰而来,到了近处,孙蕙才看清是淮扬道付使张大人。孙蕙上任以来,没少和他打交道。每次他来,都在驿亭呆上两天,当然是好洒好菜,这里最出名的泸鱼,每顿必吃。时间一长,自是无话不说,也就成了朋友。他是副使,没有实权,无非按着命令看看这,走走那,只要不在准扬道衙门里,去哪都行。用他自己那句话,在那碍大人的事。孙蕙知道这次陪着罗多,又是淮扬道指派他去接的。虽在行列中,却也是摆摆样子,一句话语权没有。

张大人停了马,站在那里朝这边望。

孙蕙忙上到水面,再爬上提坝,到了他近前。“张大人,孙蕙这身,也就不多礼了!”

“无妨,无妨!孙大人。”他无奈地看着孙蕙,语气也略带讥讽。“你看看你,堂堂一县父母,这成何体统啊!”

“唉,张大人,别人不知你还不了解这宝应县。”孙蕙叹口气。“水灾严重,流离人口具是劳力,而家里唯老弱病残。”孙蕙没法和他说不想强追百姓,只得说谎。“全县一半土地都在水中,谁还坐吃等死啊!”

“哎!事到此时说这些能有何用?”他同情地看着孙蕙。“罗多是个武夫,他才不听这些呢!你想,运河乃大清动脉,南北调运物资、官兵,漕运总督是一品大员。这河道官员直通朝庭,都是旗人官员,可见重要。”他叹口气。“今天之事你该知道后果,就这些人,怎么也不能按时完工。罗多所说,可不似儿戏,他想弹劾谁,地方不敢保!”

孙蕙也叹口气,无奈摇摇头。“孙蕙自上任以来,已尽全力救灾抚民了。各项公函也按命完成,现清淤之命,竭尽全力,身心疲惫。若有论罪,也只能听由天命了!”

“胡涂!”副使带着埋怨。“这一年多的迎来送往还没明白,哪个不是敲诈勒索!他这一路,骂了几个县令,还不是收了好处才开通。”副使严肃起来。“赶紧备些银子,追到前面驿站,也好求缓。”他拍着孙蕙。“先保住乌纱,银子还怕回不来,又不是掏你个人腰包。我回来就是为了你好,怕你不知轻重!告辞。”他说完上了马。“我还得回去伺候他们,记住,快些。”说完,他打马急驰而去。

孙蕙光着身子,下身布裤紧贴着身体,站在那陷入深思之中。若按张大人指点,自己可就入乡随俗了,终身再别想改变名声。这众多官员,皆知此道,以后稍有一事不送,还是如此下场。那些听说被查官员,不都是窝案吗!他摇摇头。若是不送,必须能保工期内完工。完工必有充足的民工,他看看河提下的民工,顿有想法。这是一种赌博,赌的是他一年里减赋震灾的情感,换的是老百姓的同情。他下定决心,向提下走去,紧邹眉头。

衙役和民工将他围住。“孙大人!你没事吧?他们要干什么?”几百只眼睛看着他。就在他和张大人谈话之时,松龄和几个驿吏都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众人。他是想让衙役们理解孙大人的苦衷,回去后再多招民工,接期完工。

孙蕙走向一块高处,向着大家,提高了声音。“有人给我出主意,说为了能延期,也为了保住官,让我拿县里的银子送礼。”他愤怒地瞪着眼睛。“我告诉大家,那银子是震灾的,是老百姓的,我不送。就是丢了官,也不送!”

“不送!不送!”“我们出工,我们出工!”

运河里,民工激动地喊着。岸边上,众衙役也激动地喊着!激动的人群都下到水中,使劲地挖着,运着,编织出从没有过的和谐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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