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侍郎郭长峰,你在刑部呆了十年,也是验尸验伤的高手了,你过来这伤出处在何处?可别起打诨的心思。”
杜丰眼疾手厉一把牵过郭长峰的袖襟,毫不犹豫的将他请到杨治面前来认伤,郭长峰心中苦的不行,这烫手的山芋怎么一下子就抛到了他手中,他怎么会不清楚这伤是从何而来,昨日夜里京畿司派人将这些人请到了刑部狱中,这伤虽不是他所为但却是他在一旁监督而成的,直到这几人服了软答应说假话才放出来。
泓王是万万不能供出来,但又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行。
他在杨治腿和胸口上瞧了一会,一咬牙心想装死猪算了便对皇上道:“启禀陛下,这伤微臣实在是看不出是出自哪种兵器,要不臣让天牢中几大司长一起来瞧瞧。”
皇帝闻言,眉头已然蹙紧显然对于这个回答他是极为不悦,李若澜冷笑一声道:“杨治大哥我且问你四个问题我问你答,你放松心情在皇帝陛下这里没有人能伤你分毫,尽管回答。”
目前的局面对于从来没有进过禁宫内的杨治来说心中早已慌乱不堪,这里哪一位官爷他敢得罪,只认识李若澜一人,听她说起这话,赶忙点头道好。
“我们是三天前认识的是还是不是?”
“是!”
“当时我在京畿司手下救的你时还是不是?”
“是!”
“你的妻子叫许月是还是不是?”
“喜子抽一成是还是不是?”
“是!”
突然间整个金銮殿就如同静止了一般,只剩下杨治最后一声是的声响还残余一点余音,这一声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杨治闻言才明白自己说漏了嘴,但想要改口也不是,左看右看下才颓然的低下了头。
李若澜见终于套出了话也不多说话,恭身站在殿前,当初和杨治及另外几位掌柜在商祥当铺说的很是明白,几人都是对泓王这几年所作所为深恶痛绝,断然不可能背弃一千多户同行的约定为泓王站台说话,这泓王掌管刑狱能让死人都开口说话,让一群活人说几句假话又有何难,只是说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这么多人的指控岂非将牵头的嘴巴塞住就可以瞒得过去?
一旁的杜丰看李若澜如此机灵的就把话给套出来,不觉脸上浮现一抹浅笑,他这个李兄弟总是能带给他远超预料的惊喜,而一旁的泓王则是脸色惨白,计划得这么周密圈套居然来了一个浑子给他全盘打乱,此刻恨不得抽刀将此人给大卸八块以泄心中怨恨。
另一位极少说话的毅王却是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番精彩好戏,眼神中盯着李若澜的背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逆子!竟然敢背着我行如此大逆不道的蠢事,置祖宗家法于不顾,你自己说该当何罪!”
皇帝此刻被泓王的所作所为气的脸色铁青,胸膛不住的起伏,他怎么生了这样一个好儿子,居然敢食肉百姓,当初高祖立业遗留下来的祖训,就说祁国上至九五之尊下到郡王驸马,只要是和皇族沾亲的官员只要被发现食肉百姓皆要流放凉州为奴三年,眼下自己平日里最疼爱的皇子居然做了这等事情,气得是心火直冒。
“父皇儿臣是被冤枉的,儿臣万万不敢做这等忤逆之事,这罪状上直指儿臣在背后操控,可儿臣全然不晓此事还望父皇明察还孩儿清白!”
泓王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声声泣然,好像真的和他无关一般,这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演技不去争取奥斯卡的最佳男主角倒是可惜了。
李若澜退回到殿后,心想这件事无论如何泓王都已经脱不了干系,这道污迹会一直伴随着他,直到最后一刻。
兆万京悄悄对她做出一副赞赏的表情,他这位同僚所做之事再一次刷新了他对她那份印象,侃侃而谈,从容不乱,机警敏锐相比之下他反倒觉得自己还稍逊一筹。
而此刻殿中群臣有一陌生男子对她刚才这一切所说所做皆是历历在目,嘴角竟然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父皇息怒,二弟说不定真有隐衷,儿臣相信二弟定然不会做这种事,还望父亲明察!”
杜丰突然跪下给皇帝磕头,居然是为了泓王求情,李若澜闻言也是一愣转眼间才明白其中意味,杜丰这招以稳求胜涨此消彼实则是杀人诛心。
“父皇明鉴,儿臣也不信二哥会做这样的事,请父皇息怒!”
毅王也一齐跪下求情,此刻三位皇子皆跪在殿前皇帝仍是余气未消,他这几个儿子关键时刻倒还是心心相连,只是此事表面上看岂会如此简单,五十万巨款就算是一品大臣一辈子也吃不下去,没有他这个好儿子在背后指使谁敢做这种事情!
想到这里他又是气血上涌,突然猛地咳嗽起来,一旁的太监赶紧将一块干净的丝巾给皇帝擦拭洁净,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沉声说道:“此事务必将这五十万银给朕找出来,以及具体是谁在操控也得给朕查得水落石出!”
当即宣布退朝,一众官员陆续踏出金銮殿,李若澜和兆万京先行走出两人立于一旁等待杜丰出来,这时一男子的身影在她眼中晃过,此人年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那一双眸子墨黑不暇有着似乎有种熟悉的感觉,两人目光在长空中缥缈而过,那男子的神色中似乎镌带着一丝浅笑,她却能清楚的感受得到。
目光相对转瞬即逝,一会几位权臣和王爷也踏出殿门。
“二弟切莫惊慌,当哥哥的必当协助于你将此事背后主使查得清楚,有我和三弟在谁敢对我们兄弟使辫子绝不轻饶。”
杜丰一手扶在泓王肩上,谈笑风生宛如哥哥的神色,泓王心头冷笑一声不急不缓道:“大哥有着番心意,弟弟心领了,没想到哥哥居然又结识了这等英才,何愁大业不成,我怎么就没那么好的运气遇不到这种人才。”
泓王说着话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李若澜,神色锐利,仿佛要把她给穿透了一般,这幅新面孔必定是杜丰找来的幕僚,确实让他惊讶不已,只是他亦何尝没有人助,鹿死谁手尚不得而知。
说完拂袖而去,刑部侍郎郭长峰及那位陌生男子皆伴随而去,户部尚书恭常对赵王及毅王作揖回笑,单独一人消失在几人眼中。
“三弟若没有他事何不到我府上咱两喝上一杯,自从你到了兵部以后咱们几兄弟是聚少离多,昔日的欢笑也是少了不少。”
毅王大笑一声道:“大哥府上的酒太淡,弟弟喝惯了烈酒你府中的喝不惯,等下次咱几兄弟再开怀畅饮。”
毅王人长得壮实,说话间豪放不羁,摆了摆手也随之离去。
“王爷,下月初三便是皇族家宴,定在玉津园中举行,您这边安排哪两位去?”
说话的是礼部尚书殷曲晨,这人是杜丰的舅舅也是殷家家主,祁国十多个大世家排列靠前的世家之一。
世家与皇族联姻,因此世家不仅在生意上能做得更加通畅,同时也能保证家族在朝中的地位和根基不被动摇。
“舅父你就安排我身边这两位司勋外郎便行!”
杜丰向殷曲晨行了一礼,这皇宴自然只能安排得力可靠的亲信才行,宫中的动向很大程度要靠此来判决,不得马虎。
“好,这次皇宴陛下格外重视,王爷须加留意。”
“兆兄你待李兄弟去尚书台批阅文献,本王今日去陪一陪二弟。”杜丰双手负于后背,脚下是大片宫阙楼宇,一阵清风缈过,卷起衣袂飒飒翻动。
他回过头来看着李若澜,面容镌美笑着道:“李兄弟今日殿前你的气势可谓是锐不可当,连我也为你所惊讶,郑焱给的人果然不简单。”
她还在回味杜丰所说话的含义,一旁的兆万京便用胳膊顶了她一下,道:“李兄在想些什么?走吧,随我去尚书台。”
祁国六部公卿往往在早朝结束后便会到尚书台去审阅文献奏折,先由下级官吏审阅得体无错讹处便印章传到上级,过各部尚书审阅最后递给皇帝盖章批阅。
这个朝代大部分的机关行政能力都被皇帝分发给了下级机关,皇帝的工作量小了不少,往往到了乾清宫之后只需要玉玺盖章便可,比起远古的帝王事事躬亲自在轻松了太多。
尚书台位于金銮殿的西侧,前后各部局了六间金瓦红柱的建筑,分别给六部机要官吏使用,每一部合计共有四司,她目前所在的吏部四司分别为吏部司、司封司、司勋司、考功司,分别掌控提携,册封,勋奖及晋升等职能。
眼下这一切看起来似乎有些不真切,即便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近十年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在朝廷中为官,参与到一场朝廷争储的斗争中去,她叹了口气,以前还在幻想自己假如生活在古代朝中那该是多美好,现在这些居然都围绕在她的左右后却又有些厌恶,这样的被钳制的在一个阴云密闭的京城里,她才明白自己想要的其实并不是这样的生活,一人一骑浪荡于山野之间,和相爱的人能不被框缚的生活在一起,其实那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生活。
那样的生活她这一生能拥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