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晴空忽然变得乌云密布,雷电与黑暗魔法在空中相撞,巨大的能量卷起阵阵如鬼泣一般的狂风,接踵而至的是翻腾的波涛和从天而降的火光。
整座岛上的地灵们无不注意到了这些反常的光景,此刻,他们脚下的土地正发出抗议的震颤,周遭的树木仿佛也发出了绝望的悲鸣。要不是各族首领的反对,这些满脸写着兴奋与好奇的年轻人恐怕就要奔赴战场,冒着生命危险去一睹这场摧枯拉朽的对决了。
而此时,神秘的异国女人正站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眉头紧锁地凝视着她眼前的少女,与此同时,名为灰烬的少女也咬牙切齿地怒视着她。
“灰烬,好久不见。”
来自异域的女人虽然嘴上在和灰烬寒暄着,但她锋利的爪子上已经默默笼罩上了一层骇人的煞气,似乎随时准备把灰烬撕个粉碎。
“我认得这身衣服,你是那晚在海边的女人。”
灰烬回答的时候则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她将双手背在身后,把头颅高傲地扬起,仿佛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似的。可实际上,她背后的双手也在悄悄地施展着魔法。
神秘女人却并未理会灰烬的小动作,反倒是刻意收起了手上的黑暗能量,然后颇为自信地玩弄起自己的头发来,最后一脸遗憾地问到:“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阻挠我?灰烬,以你的实力是保不住他的,不要白费功夫,请你让开,我并不想杀你。”
神秘女人突如其来的怜悯让灰烬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心中的厌恶感也再度激增几分。虽然灰烬并不想和对方多费唇舌,但她正准备施展一招极其强劲的法术,需要大量的准备时间,别无选择的她只得一脸冷漠地继续和对方周旋下去。
“因为这是师傅的嘱托,所以我必须完成。我倒是也想问问你,你我之间并无交情,只是昨晚在海滩见了匆匆一面,当时,我甚至连你的长相都没看清楚,你不杀我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因为这是神的旨意。”
神秘女人的回答十分言简意赅,似乎她的一切行为都是遵照着神的旨意在行动。
“你说的神,到底是什么人?”
“我只能告诉你,他是名副其实的诸神之王,别的无可奉告。另外,你的小把戏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吧,”神秘女人说完,向着灰烬背在身后的双手轻轻挑了挑眉,“刚才那个叫惊雷的小妹妹已经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我很想看看,号称利奎岛第二术师的你,究竟能达到怎样的程度。”
“那你可看好了,只怕你以后没机会看了!”
灰烬说完,快速地将背在身后的双手移到了胸前,只见她的双掌之间散发出灼热的红光,脚下的大地也骤然碎裂开来,无数的枯树藤顺着她的双腿蜿蜒而上,最后将她的身躯彻底覆盖。她手中炽热的光芒点燃了干枯的藤条,赤红的火焰顿时四散开来,将闪闪发光的灰烬层层包裹,直至变为一团密不透风的火球。而随着攀附的枯藤越聚越多,火球的体积也在逐渐变大,外在的轮廓更是越发清晰了起来。
只见从巨大火球的前端缓缓伸出一只带喙的头颅,紧接着,它的两侧又长出了强健的翅膀,再之后出现的则是飘逸的尾巴。到最后,灰烬直接变成了一只浑身覆盖着火焰的巨大飞鸟,愤怒的她振翅一挥,就在地面上刮起了一阵灼热的旋风,同时还向着天空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咆哮声。
神秘女人看着眼前化为火鸟的灰烬露出了既兴奋又惊喜的表情,她扯着嗓子大喊到:“灰烬,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太有意思了!”
但此时,灰烬本人正处在这只由木与火构筑而成的火鸟的心脏部位,她虽然能感知到外界的画面,却无法用人类的声音进行交流。她只是发出了一声尖厉的鸣叫,以此来表达自己内心的不屑与愤怒。
乌云密布的天空被灰烬散发出来的光芒映得通红,就像是黄昏时候的火烧云一般,蕴藏着一种即将逝去的浪漫。在这压抑的红色天空之下,灰烬奋力地震动起自己的炎之翅膀,伴随着漫天飞舞的火花,她就像是一只浴火重生的火凤凰一样飞上了天空。
这只巨大的火鸟盘旋一圈之后张开大嘴,朝着神秘女人的位置吐出还在极速旋转着的火焰漩涡。来自异域的女人再次召唤出她包裹着黑色光芒的魔法护盾,从正面接下了灰烬的攻击。
高速流动着的火焰漩涡源源不绝地撞上了坚若磐石的黑色护盾,一度将护盾的表面炙烤成了透着红光的黑紫色,可见其温度之高,威力之强。但在神秘女人加大了施法的力度之后,这面坚不可摧的护盾又快速地冷却了下来,并将灰烬吐出的火焰向着四面八方反弹开来。
四散开来的火舌无情地舔舐着周遭七零八落的帐篷和无处可逃的树木,整个术师的营地顿时笼罩在漫天红云和一片火海之中。善用水系魔法的小术师们纷纷从远处发射着水流,以免火势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但由于没有一个人敢踏入争斗的核心区域,自然就无法从根源上切断这场大火。
空中的灰烬见往日亲切的家园被烧得面目全非,心中当然十分难受,可她虽擅长造火,却并非灭火的专家,面对着这片气势如虹的火海她也无能为力。而此刻,那神秘女人却抬头挺胸地站立在这片焦土的正中心,脸上还挂着灰烬难以理解的疯狂笑容,从她抬头仰望灰烬的眼睛里竟看不到丝毫的焦虑或胆怯,反而写满了贪婪与喜悦。
反正已经无法回头,再犹豫也没有意义,灰烬索性操控着火鸟的身体,朝着神秘女人俯冲下去,那姿态,俨然就是一只正在捕猎的巨隼。此时的灰烬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杀死这个不怀好意的陌生人。
而神秘女人也绝非等闲之辈,她召唤出两把缠绕着不祥气息的黑色魔剑,然后自信十足地向着迎面而来的巨大火鸟挥出了一记十字斩。虽然火鸟的头部猛地撞在了锋利的剑刃之上,但神秘女人却只是轻轻地后退了三步,紧接着便转守为攻,猛地斩下了火鸟的头颅。
只见巨大的火鸟轰然倒地,那熊熊燃烧着的烈火也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逐渐萎缩起来,直至完全熄灭。到最后,只留下了满地被烧成焦炭的枯藤和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的灰烬。
一片狼藉中的灰烬双腿跪地,两只手艰难地支撑着自己孱弱的身躯,看上去随时有可能倒下。神秘女人背过身去,一边走向昏迷不醒的方安轲,一边夸赞着灰烬的努力。
“你的招式很有创意,身为一名术师,作战的手段也很灵活,我承认,你的实力的确非常强劲。但你法术的力度比起那边那位躺着的小妹妹还有一定差距,没能给我的护盾造成预期中的困扰。如果你能专注提升自己的法力,而不是只想着开发一些花里胡哨的招数,将来必定大有可为。”
赞美也好,提点也罢,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对方在这个时候的这番话只会让灰烬感到屈辱。
虽然生作女儿身,但灰烬却从来不害怕伤痛,也从来不畏惧死亡,从记事起她就生活在这该死的孤岛上,尽管成长的过程十分艰辛,但要强的她却从未流过一滴眼泪。可如今,这种深深的无力感正在不可控制地吞噬着她的自尊,战败的屈辱化为了不甘的眼泪,顺着眼角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是灰烬第一次体会到“哭”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
神秘女人走到方安轲的边上,再一次伸出了她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利爪,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很执着于用这个招式杀死方安轲。但就在她打算迈出最后一步之时,两根粗壮的树藤却死死缠住了她的脚踝,神秘女人回头一看,发现单膝跪地的灰烬正用自己的左手撑着地,右手还在倔强地施展着魔法。
灰烬所操控的树藤快速布满了神秘女人的全身,死死限制住了她的活动,哪怕只是多争取几秒的时间也好,这是灰烬最后的倔强。
神秘女人转过头向灰烬投去一个欣赏夹杂着同情的目光,然后猛地从身体内部发出一阵黑暗的冲击波,毫不费力地就将这些包裹着魔力的坚硬树藤给震了个粉碎。
为什么玄镜师傅还没回来?
为什么其他的首领看到这么大的动静却不出手相助?
为什么自己引以为傲的魔法在对方面前就像是无用的垃圾一样?
直到最后一刻,灰烬都还期盼着会有奇迹出现,她希望就像那些小时候听闻的传说故事一样,英雄会在最关键的时刻登场,击败讨厌的反派,带来预料之中的胜利。可当神秘女人的利爪贯穿方安轲左胸膛的那一刻,灰烬深刻体会到了现实的残酷。
她不是这个故事里的英雄,更糟糕的是,这一次,甚至没人扮演英雄。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消耗过度的灰烬只觉得好累,好想睡。恍惚之中,她看见神秘女人鲜血淋漓的魔爪高高地举向了天空,似乎在宣告自己的胜利。就在对方想再给方安轲多来上几爪子,以确保万无一失的时候,一个白色的影子突然出现在灰烬的视野里,她知道,那是玄镜回来了。
已经达成目的了的神秘女人并不想与强大的玄镜多做纠缠,她只留下了一个嘲讽的笑容,然后便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不见了。
扑了个空的玄镜焦急地摇动着方安轲的身体,对方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焦急的他又站起身来,大步跑向了另一边的灰烬。可灰烬觉得自己实在是撑不住了,她的眼前就像被人蒙上了一层薄纱似的,甚至连玄镜此刻脸上的表情都看不清了。
最后,在玄镜大声的呼喊中,灰烬双眼一黑,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