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娴子离开的时间大概有一年多了。
我没法忘掉我们的故事,所以我写下了这么多,我爱她,不管她是否存在。我不相信死亡是消失的唯一方式,我会永远记住她。
那次体检,阴差阳错,因为我和她血型相同,也是一起检查的,所以我们的检验单,写反了。娴子有先天性心脏病,我没有。我更希望是我有,我无法承受下去,无论是打击还是馈赠,我都惧怕了。生命中那些看似轻如鸿毛的东西,却重的无法承受。怀念我们的挽歌,唯有看不清的悲情恩宠。
记得在她生日那天,我去了她的家。那是我一辈子也难以忘怀的记忆。她的家像地狱,是死亡最后的湮灭,那家庭则是湮灭之后的死亡。我不知道其他人赞不赞同我说的,只是我和她的家都是这样的。如果说得客观点应该是我们没有家。
本想在她家玩会就回去的,她母亲执意要挽留我吃饭,我只好答应了。
吃饭的时候,她的爸爸回来了,她说这是她后爸,很讨厌她的。我为了能使他爸爸不讨厌我的存在,表现的极为文静,连拿筷子夹菜也是轻微的,张口的时候比平时小了一倍,然而他的爸爸并没有关注我的举动,而是怒气冲天的问娴子,你最近考了多少分?越来越得意了,还把同学带家里来。我在一旁气愤地扒着饭,不经意白了一眼她的后爸。我看着他们家,眼角涩涩的。
她的妈妈连发言权都没有,简直就是个摆设,我没好气的想。她却无所谓地看着碗里的饭,好像一切和她无关的样子。往往看起来无关的事物,它必定是有关的。
娴子的父亲再次发话了。她的父亲眼神不屑地扫了一下我,抽了一口烟让一团烟雾从鼻子里冒出,然后不满的对娴子说: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改天是不是准备带个男孩回来,跟你妈一副德行。娴子没有理会她的父亲,继续扒饭。过了好一会,她拉着我的手径直的走进了她的房间。在房间里,我看到一面很大的镜子,看到镜子里的我突然产生了些许愧疚。因为我的着装不像一个正常的学生,倒像是和大街上的社会青年有些神似。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忘记换上一件体面的衣服,因而制造了这一系列的麻烦。我不停地和娴子说对不起。她没有多在意。而是挂着笑脸安慰我:我爸就是这性格,换谁都一样。
她说完,我便去了厕所。她妈妈声音低沉地叫我。我转过身,她妈妈神情恍惚地说:你还是快点走吧,他爸不高兴了,你还在这,等会她爸会打死她的。我心里像是被什么震了一下,然后失了知觉。
到底,我还是希望她好好地。我默默地离开了他们家。我下楼后,听到了她的尖叫,我知道她被打了。从认识她那天起我就知道她的家庭肯定有某种缺陷。大概我对自己的同类有超强的预感吧!
我一直相信,那些天生缺乏情感的孩子,是最幸福的,因为世界教会她们爱的重要。
内心或许和阴暗融合了,我总觉得,她要抢走我的东西似的,对她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存在质疑,我知道,我是很不喜欢陌生人突然涉足我的世界的。可是我忽略了,娴子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她的单纯,被我的谎言诋毁;她的希望,被我的恶意打破;她的信仰,被我的质疑扼杀。这些还不够,有些事情我做到了极致,她却把宽容带到了结局。她说,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我没想过这句话要用生命验证,我才会选择相信。
记得学校的朗诵大赛,那时谁都知道朗诵及书法是我的强项,我立刻就报了名,她说她想试试,也跟着报了名。
她要我教她怎样才能有感情的朗诵,我心有余悸地教她,很多地方我都好像是无意的说错,然后又无意的不改正,我还是很怕她超过我的。没想到虚荣心,可以让人毫无知觉的麻痹内心的善意。
直到朗诵比赛那天,我才觉得很愧疚。她上台的时候很自信,一直记着我说过的那些废话重点,然后开始了朗诵,她一张口,全校啼笑皆非。我在台下,看出了她慌张的神色,她用乡音朗诵完了,成了学校最大的笑话,评委对她不住的摇头。
我上台的时候,刚刚的还在伤心的她脸上迅速露出了微笑。我朗诵的时候看见她竖起大拇指为我加油,为我呐喊,我假装平静。朗诵完后,所以评委都对我点头。我下台后,心情崩溃的朝学校树林子里跑去,我不想让人家看见我在哭。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做人应该真实。
真实是一切善的开端,一切梦的高潮,一切美的结局
我告诉自己,我会保护娴子一辈子,绝对不会再伤害她,尽管她不知道。
我们都如此孤独。她清朗,明亮。我偏激,执着。我们所有的话语都将成为文字组成的构建。每次想起我们之间的相遇,我都很感激,感激人生。我不敢直面她的生活,或者说,不敢暗定我们的故事。那将是在沉默之后的微光。
校园内拥簇着一对对男男女女,我们学校早恋泛滥,这些都没什么好奇怪的。正值中考前夕,大家整天游离在教室、食堂、宿舍之间,大概是因为我们都知道要别离了,也就没有了别离的情绪。同学们麻木的盯着试卷,老师不厌其烦的讲解着一道道的试题,我和她一直在安静的看书。我们一致认为,中考之类的,与我们无关,只是粉笔摩擦黑板的声音让我们略感不安,或许在冥冥之中,我和她早就预料到了,这就是我俩谐谑青春年少的代价。
说起代价,我还是很迷惑,因为记得我妈妈说过,我生下你,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一时,我难以理解。而现在,我觉得代价就是为自己洒下因果而抱怨,一种威胁的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