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蛛的最后一次爆发卷走了不少人,雨书也在其中,他一时反应不过来,被扯到了地底深处。回过神后,他左掌发力,一下切断了丝索。他正处于黑暗中,以他先天武者的视觉,还是两眼一抹黑。
紧张中却不见有新的蛛丝卷来,心想:只怕是到地底很深处了,也不知其他人怎样了?
他掏出一个火石点亮,发现自己在一个幽深的地洞里,感觉像是新打通的,有许多崭新的截面。不过这当中也有许多钟乳石存在,看起来形成年头不短了,想来却是尸蛛在原有地下洞穴群的基础上挖掘而成。可是,尸蛛在哪里呢?为何又无动静了?他发现地上有一束蛛丝,知道是刚才斩断那些,便小心地循丝走去,结果半途发现这些丝线不知何故已经绷断。难怪自己斩断丝线也没反应,原来它先前就和尸蛛失去关联了。
不过,走到这里,他却知自己和尸蛛又近了。幽暗的洞穴中,弥散着一股恶臭味,那便是尸蛛的气息,那种独特的腐臭味令人印象深刻。这段洞穴不知从何得来些许光亮,令他也可勉强视物,便熄了火石。
他悄悄前行,转了个弯,眼前顿觉开朗。他定睛一瞧,瞳孔猛缩,却见一只尸蛛正伏于地上,气息有些萎靡。它背对着雨书,八足都伸出体外,微微颤动,还发出某种奇怪声音,似在吮食什么。尸蛛旁边地上还躺着个蛛丝包裹的人,从露出的头部看,正是水若仙。但此刻她一动不动,面色金紫,仔细看看还有气息,但状况极不好。
这是中毒了?雨书寻思,先前他们都没遇上尸蛛用毒,但想来蛛类应属毒物,毒性强度不好说,或许不是其所长,所以没施展出来。何况双方交手都是一触即分,尸蛛很少有注射毒液的机会,可被俘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水若仙的情形很不妙啊,他得赶快把她救出来,否则不被吃掉也会被毒死的。幸好,他又感应了一下这只尸蛛的气息,发现这只是先前未遇见过的一只三级尸蛛,和大风山里那只的实力差不多,还负了伤,自己应当有机会。可如何破开它寄生的尸身,这是个问题。要不,趁它八足在外,出刀切断它们?
他刚想行动,尸蛛忽地就转过了身,一张人皮缓缓滑落地面。
雨书眼一瞪,这是……土家的一名先天?人皮上还披有残破的服饰,当中有先天武者才能佩上的饰物。此时,这名实力不强的先天武者已经惨被吸干血肉。看着人皮,雨书身上汗毛直竖,摇光刀闪现在右手。尸蛛已经发现他了,但并未立即攻击,而是冲他嘶叫。显然,雨书的气息颇强,令它也有些忌惮。雨书因想不到对付尸蛛的方法,也不敢轻举妄动,听它嘶吼了好一阵,忽感大大不妙,这东西,恐怕是在召唤同类!
拼了!他手上刀光亮起,连带刀身也撞过去。“当”一声,一对蛛肢击打在刀上,迅速回收。雨书一怔,他先前以为尸蛛只靠寄生的尸体防御,自身硬度不足。现在看来其足肢还是挺坚固的,不使多点力,就伤不了它。于是定心凝神,运起刀意,一道白亮刀光离刀电射,尸蛛的前肢却收了起来,刀光正中前胸,打得它后退两步,一阵摇晃。
尸蛛一声嘶吼,下体喷出大量丝线,缠绕过来。雨书冷哼一声,刀影脱手飞出,正是“一刀裂天”,数十道丝线一扫而空,又狠狠击打在尸蛛身上。听着那咣当的撞击声,雨书无奈摇头,这摇光刀坚固得很,不仅能承受刀意灌注,也可硬撼元婴尸身,就是不太锋利,与其坚固不成正比。莫非是自己不得其法,发挥不出它的威力?
他忽想起大风山上,风清源赠刀时,曾介绍过一些用刀的心得。风清源看出他是领悟了传说中的刀意,那是连风清源自己都未掌握的东西,他也欣羡不已。老人家指出,他的刀意,只是初级阶段,应有很大提升潜力,足可令刀法威力成倍增长,还说以刀意御刀,更显锋锐。然而,他并无此感,刀意增强的似乎是刀招的威力,这刀如死物,使来使去,并无特别的变化。不过,他又想到风清源说过,此刀嗜血,以血饲之,可锋利三分。锋利三分?他摇摇头,那可不足以破开元婴尸身,但还是聊胜于无,该如何“饲之”呢?
所幸这只尸蛛实力不强,让他有时间思索。但他斜眼瞥见昏迷的水若仙,顿觉不妙,她已是气若游丝,拖延不得。
心正焦虑,忽听风声响起,身后有物偷袭,反手就是一刀,却是如砍在石头上,咣当一声,一股大力震得他飞起。回头却见一只稍大的尸蛛从后方洞穴钻了出来,刚才与他相撞的只是它吐的一束丝。
他心一沉,是那只准五级的尸蛛,情况变得很棘手!
另一边一阵窸窸窣窣声响,却是那三级尸蛛爬到水若仙跟前,似将要进食,但低首后又没马上咬下去,停在那里,不知要做什么。
雨书急呼:“住手!”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一道刀气破空而去,重重打在它背上。三级尸蛛晃了晃,转头怒吼,数十道丝线飞速卷过来。雨书转身避开,却又见眼前有上百道丝线结成网状,铺天盖地,正是那大尸蛛出击了。雨书大喝一声,左手出拳,一团寒气透拳而出,撞在网上,让蛛网凝固了一会儿。自身急速飞退,不料却在背上中了一击,却是三级尸蛛吐的一团丝,不缠人,却像个铁球,重重打在他背上。他“哇”一声吐出一大口血,神情顿时有些萎靡。
他吐出的血,有一部分落到了刀上,竟悄然渗了进去,杳无踪迹。
雨书正巧瞥见刀把最后一点血吸进去,十分惊讶,此刀真的嗜血?会不会发生变化?提气一声长啸,人随刀,冲着三级尸蛛就是刀,“当”一声,三级尸蛛被震退了几步。这挥刀的感觉果然轻快了一些,但正如所料,还是拿元婴尸身没办法。
风声又至,是准五级尸蛛的攻击。巨网已恢复了灵活,雨书挥刀格挡,他知蛛网有粘劲,故只发出刀气冲击,却被一股反震之力撞飞。
借着反震之力,他如流星般飞向三级尸蛛。那尸蛛怒吼一声,大片丝索飞扑而来,却都在刀锋之前粉碎。
刀锋将至尸蛛前胸,雨书忽狡黠一笑,他想起风少薇击杀尸蛛时的情形,心中定计。手腕一转,没出刀,却是左掌前伸,一掌击在尸蛛身上,吐出一股寒冰真气,尸蛛正在回缩的八肢都停滞了一下。就这一瞬,雨书顺势拔高身子,跃至高空,居高临下,执刀猛戳。“啪”一声脆响,接着一阵震耳巨吼,摇光刀深深插入了尸蛛左眼眶。
刀锋直没小半,雨书还转着刀狠狠搅了搅。尸蛛怒吼着,八足疯狂带着上百丝线抓来。雨书足尖在它身上一踏,抽刀凌空飞起,反手舞了一圈,三级尸蛛八足尽数被削断半截。雨书大喜过望,竟然锋利许多!他畅快长笑,飞身扑向准五级尸蛛:“哈哈,轮到你了!”一道青光闪过,那张曾逼退他的蛛网一刀两半。刀光继续向前,狠狠撞击在尸蛛前胸,咔一声,那尸身竟裂开一道数寸长的口子。双方都怔住了,接着大尸蛛一声嘶吼,数百道粗壮的白丝线疯狂喷涌。雨书此时心中狂喜,轻巧避过,却又回身杀向重创后犹在打滚的三级尸蛛。一道空前璀璨的刀光亮起,雨书劈出了自己最狂猛的一记“一星裂天”,三级尸蛛连哼哼都没就被一刀中分,破成两半,许多浑浊恶臭的液体流了一地。
他回身看向准五级尸蛛,准五级尸蛛长嘶一声,上百丝索横扫过来。他挥刀把丝索都扫成飞灰,却见眼前空荡荡,尸蛛悄然跑了。
雨书举步欲追,忽又停下了脚步,飞身来到水若仙跟前。她已是全身黑紫,只不知为何还吊着一丝命,但也气若游丝,似乎随时可断。
雨书微一沉吟,手上现出一物,却是金角蜈蚣的黄金角。它能克制另一头三级毒物,对这三级尸蛛毒应当也有效吧。但是,该怎么用呢?
他一狠心,抓起水若兰的右手,用金角狠狠往她手上扎了下去。水若仙黑紫的身体猛然剧震起来,黄金角只没入很短时间,“当”地弹开了,撞到洞壁上。雨书搓搓剧痛的手,拾取黄金角,见其上缠绕了一线黑丝,心道这毒性可不弱,黄金角的功能恐已大幅下降。再看水若仙,抖了一阵已平静下来,脸上手上的黑气渐渐退去,一刻钟后已恢复了原本的肤色,只是非常的苍白。
雨书松了一口气,黄金角不愧是毒物克星,只扎了一会儿,便有效果了。
人救到了,大尸蛛也不知跑哪里了,他便盘坐调息。半个时辰后,他起身,看了下水若仙,见她虽未醒来,呼吸平缓,面色红润了点,应无大碍了。又来到那尸蛛尸体前,见那尸块已自主化作了一摊水,先前自顾着忙碌毫无感觉,如今闲下来,真觉恶臭不堪。
他仔细分辨了一下,发现其中并无杂物,像上回那块牌子似的东西,看起来不会有了。略一思索,他背起水若兰,循着隧洞走去,走的是尸蛛逃走的方向。摇光刀已开锋,他的信心空前高涨,虽然小心,但并无惧怕。
走到一处岔道口,他停下了脚步,眼前有两条方便行走的大通道,尸蛛或是从这两处逃走?可是这一带还有好几条小通道或者说裂口,都通向不知内况如何的洞穴。其中一个黑黝黝的洞窟,他钻过去都嫌勉强,遑论背着个水若仙了。但正是这个洞口引起了他的注意。洞口有风流泻,隐隐觉得有真气波动,似有人在洞穴深处激烈交手。
雨书近前仔细观察,发现洞口仅尺余深的位置很狭窄,但内里宽很多,可以弯腰行走了。他抽刀猛砍,洞口尸块纷纷崩落,一下子拓宽许多。他弯腰背着水若仙钻了进去。
这条通道很窄,但一直可通行,偶有一处可直起身子的地方,多数地方都要弯腰甚至趴着过。循着通道拐了许多个弯,耳中已听得见剧烈碰撞的声响,不时有一波劲气刮过来,虽几经反弹减弱许多,仍刮落不少石屑。
通道至此已宽,他已可直起身。侧耳倾听,有熟悉的人声在叱喝。他心中一喜,遇见熟人了。举步向前,又拐了两个弯,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十丈大小的地下洞穴。有人在其中交手,劲气四射。定睛一看,其中一方正是风少薇,依然是飒爽红装,手中金银两道索影翻飞。对面那个细看却不是人,是一只整个缩进寄生尸的尸蛛,一波又一波的蛛丝从其身上各个窍穴包括眼眶喷涌而出,横扫八方。看气息,是四级尸蛛。尸蛛实力强上不少,但风少薇凭着一双神兵,也坚持到现在,不过还能坚持多久就不好说了。雨书还在旁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面容勉强可辨,似是火家一位中期先天。此刻他已全无声息,不断刮来的劲风和落石让他的身体更加残破。
雨书看了看那尸体,略一犹豫,就那么背着水若仙飞身向前,摇光刀出现在手上,一道雪亮光芒横过数丈空间,猛撞在尸蛛胸部。尸蛛一下被击飞,撞上数丈外的洞壁,压出个坑来,还有蛛网般的裂纹四周蔓延,寄生尸身上更开了个尺长的裂口。
风少薇十分惊讶,瞥了他一眼,旋即一扬手,金银双索不客气地从那裂口钻了进去,如两条光蛇,疯狂舞动。尸蛛发出震天怒吼,八足又钻了出来,除了七窍喷丝,口中竟射出一团毒液来,直扑风少薇面门。风少薇冷哼一声,眼前闪现一张纸符,纸符撞上毒液,爆成一团火光。
一道刀光闪过,雨书再度出手,尸蛛八足齐根断掉,连寄生尸的双腿也断了,它整个重重跌落地面。金银双索一阵搅动,它便成了一地碎块。
两人轻轻落地,风少薇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水若仙,平静问道:“你们也是被卷进来的?”雨书答道:“是啊,回过神来就在这洞穴中了,也不知离地面有多远。”
“你的刀法怎么变得那么强了?”风少薇低眼看他手上熠熠生辉的刀。
“是刀变锋利了,开锋了!”雨书说,“对了,你也不赖啊,独斗四级尸蛛。啧啧,你竟然是中期先天了。”
“我是用秘术提升的,也快到极限了。我要调息,快,帮我护法!”风少薇说罢坐下,气息顿时跌落,回到先天初期,且是其中很弱的状态,几乎不如残先天。雨书恍然,难怪她刚才的气息看起来比自己还强几分。
足足一个时辰过去,风少薇才睁开眼睛。她仍有些无精打采,但大体回到了正常先天初期的水准。
“咦,怎么这么臭?”风少薇皱眉,转头看到那尸蛛遗体,“化水了?好恶心!”手上闪现一张纸符,翻手却又收起来了。“不能再浪费了。”她嘟哝道。来到尸水前,她捏鼻子看了一番:“奇怪,什么都没有。”
雨书知她在找什么,便说:“看来,上次那块木牌,是个偶然,不一定是尸蛛主人留下的。”
“这样也好,我可安心许多。或许,这是元婴前辈生前留下的宝物呢!”风少薇面露喜色。
雨书忽见她又到那火家先天尸身前。站了一下,她说:“得罪了!”附身从其腰间扯下个小袋子,翻起里面的东西来,半晌却说:“穷鬼,连这袋都马上要破了!”挥手把储物袋扔一边。雨书一阵惊讶,又想起后方那张人皮,摇摇头不再想。
风少薇忽瞧向他,问道:“你刚才说刀开锋了?怎么开锋的?”
“我也不清楚,总之是战斗中吸了些我自己的血,后来便锋利许多。”
“不对!这算什么开锋?这么简单的话,我们自家早办到了!”风少薇摇摇头。
雨书一耸肩:“那我就不知道原因了。这刀大概有些不为人知的特性吧!”
“你再把过程向我描述一番!”风少薇说。
雨书无奈回忆着战斗过程,描述了一轮。风少薇赞叹道:“你比我还厉害啊!”
雨书白她一眼:“这很奇怪吗?我本来就比你高一级。”
“哼,级别高一点有时根本没用!”风少薇不屑。她眼睛忽地一亮:“我知道了,这刀开锋,就在你插入尸蛛眼眶之后。我就知道,这等宝刀,先天之血怎能让它苏醒?是元婴高手尸身残存的那点血肉让它开锋的,虽然那是毒化的,还是有效果。你可真走运!”
雨书点点头,难怪风家诸人无法开锋,高阶修真者的血,他们哪有机会接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