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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诛魔(一)

浮珠给牛魔的种子随着浮珠的到来在牛头山上冒出了令人欣喜的绿色。这次她的到来有猴子的做保,众妖敢怒不敢言,默默地忍着了。牛魔紧紧握住浮珠的手,一言不发。浮珠却知道,他又自卑了,她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千言万语都凝聚于她的指尖,回握了过去,丝丝暖流流入他的心底。

这是她第三次来到牛头山,这是个她逃不开避不了的地方,或许就是宿命。就像春神被安排在神魔战场上献祭一样,这里也许是她的归宿。牛魔有空时会带着她去很远的地方看花。她看着这样的牛魔,逼着自己把这些有关死亡的想法驱逐出去。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白鹿与浮珠施法,让牛头山的小牛妖第一次吃上了新鲜的草芽。曾经照顾她的牛阿婆激动地抱住了她,“真好!真好啊!我终于在牛头山上看到绿色了。”虽然那绿色只有一丁点。牛妖们率先接纳了她。牛魔偶尔也带着她去参与妖王们的讨论,希望能让妖王们也接纳她。

浮珠安静地听着妖王们和神族的恩怨,其中大部分恩怨的产生她其实有数。神力的来源往往都有代价,春神的代价便是不能离开百花山一旦离山就会山毁神亡,风神的代价是记忆,记忆的存在会侵蚀自我存在的痕迹。大部分仙的存在都是为了代替主神承受代价,所以即使是仙也需要渡劫,而一旦这种代价变得无法承受时,有的神就会把这种代价以诅咒的形式转嫁给其他生灵,凡人称之为天罚。可并非所有的天罚都是替天行道,也有老天无眼的时刻。玉徽圈禁他们,大概为的就是下一次渡劫时将代价转嫁到妖的身上。神在完成神命之前不会消亡,其他的生灵只得默默承受默默等待。于是他们等来了孙悟空,能直接对抗神的异常存在。浮珠明白孙悟空对于境遇凄凉的妖族的意义,那是漫长的黑暗之后微若的一缕曙光。这一刻,她希望这缕曙光能够照亮他们的世界。在他们身上,她看到了他们斗争的勇气,毫不怯弱,不像她一退再退。

妖王们散了,浮珠转头问牛魔:“如果赢了,你打算怎么样呢?”

牛魔的目光注视着那片小牛妖无法逾越的荆棘林,“希望它消失,它们都能自己出去觅食,好好长大,让他们能真正有个家。”

石头上的猴子也凑过来插话:“妖族也能像神那样长生不老,不由地府管生死,不由天道管命数。”牛魔和浮珠都看着他。浮珠仿佛真的看见那个故事里的英雄。牛魔转过头看见了浮珠眼神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光亮,像是闺阁中的少女看见了马背上的白衣剑客那种欣喜和崇拜。猴子之前不在意这些,此刻却一副十分受用的样子。牛魔看得哽得慌。

“你以为神族人都是你这样弱不禁风的娇花么,说赢就能赢?那御地虽然是个幼神,却是天道催生的神,如何轻易能杀死?”铁扇说话依旧带刺,不过难得地带了些不确定。

“一定要杀死?”浮珠问,如此往复,不是一轮又一轮恶性循环。

“斩草除根。不仅我是这么想的他们也是。妖族的恨可不是你这个小姑娘随随便便生场气。你要是识相就早点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不要抱些不该有的幻想。”铁扇的眼神像刀一样刮过浮珠和牛魔,面色依旧刻薄,牛魔和猴子的沉默仿佛正在印证铁扇所说的事实。她总是很幸运,一直有人替她隔绝那些她不愿意面对的东西,但其实她也清楚这些东西的存在。这些事情浮珠之前并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她太过渺小对此深感无力罢了。

短暂的沉默里,花草之身的浮珠对地底的感觉尤为明显,她感受到地底有一股能量在向他们涌来,浮珠下意识地推开牛魔:“你们快躲开!”

猴子已经机敏地跳到高处,铁扇没能躲过地面突然出现的泥泞的漩涡,身体被巨大的扭力绞成了鲜血淋漓的两节。浮珠被那血溅了一脸,连一根土刺刺穿自己的身体都毫无察觉,怔怔地看着铁扇一半被泥泞吞噬的身体哑了嗓子。

“浮珠!”牛魔一声怒吼连带着整个牛头山都颤抖。浮珠看着自己胸前的那根巨刺,想说句“我没事”但不知为何开不了口,那根土刺刺穿她的身体除了把她身体吊起来以外,并未伤及她的真身,痛的不过是个肉身罢了。看着露出半个真身的牛魔,浮珠脑中灵光乍现,神识探寻到了一个阴险的想法令她脊背发凉。

浮珠几次试图冲破通过地刺施加在她身上的言灵禁术都无果以后,浮珠感应到了孙悟空身上的花,“快阻止他!阻止牛魔!要是让他收集到了他的真身血肉,天机神君就会造出诛魔阵。”

孙悟空刚要开口告诉牛魔,只听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小浮珠这样可不行哦。”御地出现在浮珠的背后,浮珠只觉得周身灵力停止了运转,连感应都被切断了,就像被嵌进了最坚硬的石头里一动也不能动,只能任由御地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猴子顾不得别的,连忙挥动棒子朝御地砸过去。御地扬了一批又一批的土刺挡住。很快土刺被牛魔撞坏,牛魔的眸子越来越红,地上漩涡绞碎了牛魔腿部的紫色水晶,绞烂他的皮肤依然没能阻止他。御地不得不集中更多的力量来控制土刺。

孙悟空举起金箍棒从天而降,御地松了浮珠极快地变成一滩泥缩回了地底。牛魔刚要接住浮珠,地面忽然又变出一片密密麻麻的御地泥人拦住他的去路。猴子轻喝一声,从脖子后面抓了一把毛在手里吹出无数个猴兵猴将与泥人们打成一团。

御地退到一边看着自己的泥塑被牛魔和孙悟空打得泥浆四溅,心虚地抹了抹头顶的汗,这一抹不要紧,看到了铁扇那半具被绞碎的尸体黑烟直冒像是罗刹真身要蹦出来的前兆,吓得赶紧把自己变成了泥色,长袖一带顺手还给浮珠也抹了一身的泥躲起来。

“狗东西,以为躲到地里老娘就收拾不了你了么?”已经成原形的罗刹女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裹了泥的御地两人,从肚子里掏了另一张人皮披到身上变成了人形拿起了芭蕉扇。

一时间泥浆四处飞散,像是平地上掀起了一阵沙尘暴。

铁扇又是一挥,御地的伪装彻底被掀开。“意外之喜呢,芭蕉扇。”御地欣喜地对浮珠灿然一笑,浮珠心知他是在高兴收集到了铁扇的信息,心里焦急万分。御地踩上一根土刺向上升去,猴子长棒一挥,打断了那根土刺。御地的笑意更深了,碎开的土又重新聚到一起继续生长,而牛魔则陷入泥浆的漩涡里,身上那些泥浆全变成一双双泥手抓着他忘漩涡里拽。

“再打!我把那些泥也扇走,我看他怎么长回来。老娘今天要让他有来无回。”铁扇吩咐,已经开始蓄力。

“啊啊啊,你们耍赖皮,以多欺少啊。”御地用十分稚嫩地少女音蹦出来这一句话,孙悟空和铁扇被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御地满意地笑笑,“今天我玩得很开心,就不陪你们玩啦。小猴子,你们明天也要这样毫无保留地对我出手哦。”御地的身体再次分裂出诸多个分身,孙悟空火眼金睛一看,与他的猴将不同,御地的分身竟然每个都是真身,而且移动速度极快。猴子拦住牛魔,将浮珠的话告诉了他们。三人都明白过来,牛魔褪去了真身,躁动的牛头山也平静了下来,变回了大地之上一座普通的山。“你去哪?”铁扇抓住他。

“救她。”

“救什么救,她本就是神族人。若今后赢了还好说,若他日我们败了,被你救过的她神族人还会放过么?再说了,人家要是想你救干嘛用灵言提醒猴子不提醒你?自作多情。”

猴子挠挠头,“抢人都抢到这来了,我一定砸了那珏山宫,看他把人还回来不。”

御地集合了珏山所有神卫的十年灵力才造出方才那么一个万身大阵,御地也需要踏踏实实休养一段时间。

但有人明显不想让他这么安生。猴子第一棒锤坏了珏山的护山大阵,第二棒锤坏了珏山宫,第三棒锤散了珏山上神像。

御地一点也不着急,每天依旧笑嘻嘻地进入珏山宫的地宫休养身心。

“你到底想干什么?”浮珠看着面前这个睡了三天后精神焕发的幼神,却能够与她的神识相连,甚至能够从牛魔和猴子手里顺利脱身,如今却把她囚禁在地宫。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诛魔阵。”

“我以为,你这样强大的神,可以不用做没有感情的刽子手。我以为你会不一样。”

“我醒来是为了实现春神和风神献祭时的愿望,这是我的神命。只要最后能达到那个目的,用什么手段有什么关系。身负春神的元神之力,作为春神的继承人,你不该阻止,你也阻止不了。”

“那你放了我。”

“那可不行。敖岸山毁,我心里总是记挂你得很,这次索性把你带到我身边。我大概喜欢你,不能放你走。你也试试,或许也会喜欢上我。”御地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不想放我你尽管直说,不必虚情假意。我一直觉得把喜欢说在嘴上的人很轻浮。你只是想把我当成诱饵罢了。”

“那是因为你从小看着春神和风神那两个闷骚,没有接受到正确的恋爱启蒙。”

听到御地两次直呼春神和风神的名字,浮珠质问道:“你不是百花山消散以后才出生的神么?为何敢直呼春神大人和风神的名讳。你到底是谁?”

“御地啊。”他笑了笑,“大地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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