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洁第一次入中原,所行之处,山间翠绿,鸟语花香,风景秀丽,美不胜收,偶见水中芦苇随风摇曳,别有一番韵味。他贪念美景,一时忘了锦囊所言,走走停停,用了一个多月才来到元朝大都。
上官洁人生地不熟,只好沿街打听大都城中海在何处。恰巧遇到两人,一人说道:“大都不靠海,怎么会有海,小兄弟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另一人说道:“大都城内确有一海,是一泓清池长年累月开挖而成,似海非海。”上官洁循着路人所指,来到了大都城中的一片海边,确如人言,城中海是人工开凿而成,沿岸杨柳青青,虫鸣悦耳。上官洁想起小时候娘教的《咏柳》,口中吟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此时正是一派早春二月的好光景。
城中海边的街巷多为元朝百年来所建,一片繁华盛景,酒肆、作坊、客栈、钱庄林立,人流如织。上官洁寻访多时,方才找到藏在一条街巷内的明月客栈。他进了客栈,用金发簪换了碎银两,向掌柜要了一间上房。只见房内幽静雅致,打扫得颇为干净。这间上房后边是一个庭院,地面铺着石板,栽着一些花花草草,旁边堆砌着假山。他心中一乐:“草原的蒙古包自是比不上中原的亭台楼阁,在客栈小住,又是另一番风景。”自此,他白天闭门不出,在房内按爹传授的口诀打坐修炼内功,晚间出门透气,在庭院练习各种招式。
萨拉闵担心上官洁功夫尚浅,入了江湖,遇见高手,恐性命不保,故令他来到明月客栈专心修习上官寰传授的天下一等一功夫,料以他的资质,假以时日功夫必会突飞猛进。上官洁料到娘的苦心,勤加修炼,只盼如娘所言功夫磨成针。果不其然,他天资聪颖,仅仅一个多月,武功大进,天绵掌练得得心应手,元真罡气在体内运转流畅无比,偶有隐隐鼓荡而出之势,分明已到内力深厚、无处宣泄的地步。
这日夜里,正值农历十六,一轮圆月当空照,上官洁打完一遍天绵拳,大汗淋漓,神清气爽。他抬头见到皎洁的月光下庭院的假山里似是隐隐发着白光。上官洁日日忙于练功,不曾细看院中之物,此时他运功集于双眼,假山里的白光散发着洁白的光芒,与地面石板、花花草草上的月光有些不同。他略一沉思,便钻入假山洞口,弯腰循着路径前行。假山占地不大,里边却是曲径通幽,别有洞天。果然,假山中央是一块宽敞的空地,放置着汉白玉石桌、石凳。圆月西斜,月光渐渐照射到假山上边,忽然一束月光折射到石桌中央。上官洁仔细一看,假山上边放置着一面小铜镜折射所致。石桌中央嵌着一面小铜镜,月光经这面铜镜又折射到另一座假山上边,泛着洁白的光芒。他跃上假山,取下发光之物,原来是一柄花纹剑,银白色螺纹和斗箕花纹布满剑身直至刃口,一看便知元朝工部督造,乃官府兵刃,剑柄处刻着“闵”字,剑锋透着阵阵寒意。上官洁不知其利,回到房内找来厚厚一叠牛皮纸,用剑轻轻一划,轻巧划破数层牛皮纸,真是锋利异常。他忽然想到:“娘为何要让我在明月客栈练功?难道是为了此剑?”当年萨拉闵离开大都前,料到日后在蒙古无须过那刀光剑影的生活,便把随身之剑留在常住的明月客栈中,留待有缘人。她在锦囊中所书的“明月客栈藏”,并非指明月客栈藏于街巷之中,而是指随身之剑藏于客栈。她要上官洁在明月客栈修习武功,却不点破随身之剑藏于客栈,也是想看看此剑是否与他有缘,若有缘,就将此剑传给他,用以防身。
上官洁隐约猜到娘的用心,屈指一算,三月之期将至,他取出第二个锦囊,里边手书:“峨眉后山,追本溯源,寻友寻药,不可偏废。”萨拉闵心细如发,念念不忘上官寰中毒原因,偏偏上官寰当着她的面不愿多说,更增添了她的疑虑。她想让上官洁赴峨眉后山查明缘由,以解心中之惑。上官洁自小跟着娘,对娘的嘱托言听计从,加之在明月客栈得了一柄宝剑,已知娘的锦囊计策必有深意。他连夜整理包袱,便披星戴月前往四川峨眉山。
峨眉山距大都路途遥远,上官洁忙于赶路,在野外风餐露宿,偶尔借宿农家,每日不曾忘了打坐练功,脚力也越来越快。这日,路过一片树林,一群饥民面黄肌瘦,衣不蔽体,蜂拥而至,看来已饿了多日,他不忍饥民挨饿,将身上碎银两分给众人,让众人到附近镇里吃上一顿香喷喷的饭菜。众人皆跪下谢恩,上官洁连忙扶起他们。一位黑瘦汉子起身,说道:“大侠侠肝义胆,救苦救难,我们感激不尽。前方的镇里有不少紫衣人出没,正在招兵买马,大侠若要投宿,千万小心!”上官洁心中一动,暗道:“难不成这里是紫衣人的老巢?我正要会一会他们。”他来到镇里,只见路口的墙面上粘贴了一幅告示,告示上写着“为反抗鞑子,招兵买马,报名之人须通三关,一经选用,即刻发放五十两银子”。上官洁饶有兴致,正要见识见识紫衣人的武功,马上报名。在一片空旷的广场上,已有大批武林人士聚集。一位紫衣人喊道:“第一关比试箭术,每人十箭,射中靶心者获胜。”不少武林人士从未练过射箭,十箭过后,未射中靶心者达十之三四。上官洁暗觉好笑,他练习弹指神通多年,认物认穴极为精准,射箭机理与之相通,果然,他第一箭就射中靶心,轻松过关,引来旁观众人啧啧赞叹。到了第二关,一位紫衣人喊道:“第二关比试刀法,不论生死,每人连赢两场者获胜。”过了第一关的武林人士听闻此言,噤若寒蝉,无人想到第二关居然要决生死。武林人士两两厮杀,好不惨烈,武功低者,死于刀下,武功稍高者,身上挂彩,主动认输,保全了性命,武功高强者赢了两场,顺利过关。上官洁从未练过兵刃,刀法不精,别说伤人,几乎伤于对方刀下。他计上心头,暗中在手中扣了石子,先用弹指神通击中对方身上要穴,再出刀砍杀,如此连胜两场,方才勉强过关。他暗道:“惭愧,惭愧!今日靠这办法方才过关,日后定要练好刀剑!”第二关过后,武林人士仅剩十之二三。到了第三关,一位紫衣人喊道:“第三关高手过招,每人与本帮高手一对一过招,胜者入我帮。”只见十位高手排成一行,为首一人,约莫二十五六岁,满脸胡须,身材魁梧,神情飞扬跋扈,来回踱步,说道:“我帮不养庸才,凡选用一名,必经本帮高手考验。胜者入我帮,即刻派发五十两银子,日后若是驱除鞑子有功,帮主会让你们得享荣华富贵,若是胆敢反叛本帮,按帮规处置。”他顿了顿,森然说道:“按照帮规,反叛本帮定为死罪。这一关,拳掌刀剑,样样可用。各位同道,刀剑无眼,生死有命,比武至今,凡是与我过招的,死在我手上的已有十八人,没有一人过关,诸位可听明白了?”武林人士听闻,神情肃穆,不敢大意,均不敢挑战为首之人,纷纷转而与其他九位高手过招,个个急于求胜,不惜性命,使出本派最为精妙的招数。不过一百招,不少武林人士仍败下阵来,有人缺胳膊少腿,有人死于刀剑之下。此刻,为首之人身边有一位蒙面紫衣人,目不转睛,仔细观看每一场高手过招,手中比划着,分明是在偷学各门各派的上乘武功。上官洁第九个出场,指名要会一会为首之人,众人闻之大惊。为首之人见他年纪尚轻,脸上犹有稚气,面如冠玉,看似弱不禁风,居然敢来挑战,哈哈大笑,说道:“来啊,小子,今日你死在我的手上,莫怨你爹娘白生了你!”身边的蒙面紫衣人向前一步,说道:“师兄,我看了八场高手过招,感觉手痒,让我来试试手!”为首之人,神情变得温柔,说道:“跟这小子比试武功,何须你出马,还是由我代劳!”蒙面紫衣人嗔道:“难道你怕我打不过这小子,我虽不如你武艺高强,好歹也学了不少绝学,怎会怕这个小子!”为首之人见拗不过他,对着上官洁说道:“小子,算你走运,你只可比拳术掌法,不得刀剑相加。若是你敢动了他一根毫毛,小心我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原来,他见上官洁腰间有一柄剑,疑他剑术有成,担心蒙面紫衣人受伤,若只用拳脚,便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上官洁暗喜:“不用兵刃,用天绵掌对敌,正合我意。”此时,蒙面紫衣人双拳已打到他的面颊,他不惊不乱,左右掌挥出,接过双拳,卸去劲力,借力反击。蒙面紫衣人哪见过如此神妙的掌法,有力使不出,刹那间,左拳打向自己右肩,右拳打向自己左肩,一时间犹如抱住了自己。上官洁立即欺上身去,伸出右掌,变掌为指,挑落蒙面紫衣人的面纱,居然是一位十五六岁的明艳少女,一脸红晕,说不清的风情万种。上官洁惊觉不妥,对少女如此冒犯,抱拳作揖,说道:“多有得罪,承让,承让!”少女却不见丝毫生气,美目流盼,关切地看着他,流露出欢喜之色,说道:“你武功高的很,我不是你的对手。如今你胜了我,可入本帮效力!”上官洁昂声说道:“自我入中原以来,眼见沿途不少饥民挨饿,民不聊生,恰好贵帮以驱除鞑子为名招兵买马,我就前来闯关。过了三关,我亲眼所见不少武林同道死伤。上天有好生之德,贵帮如此残忍,大业未成,武林同道已死伤甚众,我考虑再三,不入贵帮,就此别过。”为首之人方才见少女神色,隐约对少年有爱慕之意,怒气上涌,大喝一声,说道:“小子,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快吃我一掌!”说完,跃向前去,左掌打出一团黑气飘向上官洁。上官洁不欲久留,连忙后退,留下一句“我今日有事,来日再会!”便飞身而走。少女欲叫他回来,在众人面前却又开不了口。为首之人没想到他轻功了得,心知追不上他,捶胸顿足,只能望着他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