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买了食物回山上时候，已经是午后，太阳深斜，山间土路上树影重重。他们所在的这个山与他与师父生活的山正好相对。行至一半时，苏穆清表示要休憩，易青玄同意了，两人漫步到一处树下，树下正有一块伸出的石头，这里视野开阔，正可看到群山峻岭，易青玄看着对面与师父生活的地方。四处的景色都是阳光明媚，但是那座山头的背面，似有似无地有一些阴云。
易青玄发现苏穆清背着他的剑，便问道：“这剑为何用破布包着，它的剑鞘呢？”
苏穆清笑道：“这剑无鞘，我出来游学的目的之一就是寻找它的剑鞘。”说着他将剑卸下来，剑柄的部分非常古朴，一看就是件古物，剑柄上有一个凹槽，上面镶嵌着一块石头，易青玄仔细看去，发现是一块红色的宝石，因为年代久远，已经退化成了灰色，上面有模糊的刻字，那文字易青玄却是不认得。
“它的鞘哪里去了？”
“我从遇到这把剑起，它就没有鞘。”苏穆清道，“这把剑是我父母的遗物。它只有这一半，我想找到它的另一半，也就是它的剑鞘。”
“剑柄上的字是什么？”
“我也不认识。我去问过很多古考的学者，没有能说出是什么文字的。我每日都能摸到这个字刻，都已经一笔不差地能写了，但是我还是不知道它是什么。也许是剑的名字，也许是我父亲或者母亲的名字。”
易青玄怔住。
“你不知道父母的名字吗？”
“不知道。我的名字是师父起的。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只记得这剑是我母亲给我的，那是我很小很小时候的事情了。”
苏穆清回头一看，发现易青玄愣愣地看着他，易青玄的表情很复杂，似乎有千百难言苦语，过了一会，易青玄轻声说：“我原本以为，只有我是没有父母的。”
“你真傻，自战乱后，民生凋敝，这天底下，没有父母的大有人在。但是我很幸福，因为我有师父，还有师门兄弟姐妹，就像我的家人一样。你是自幼丧亲吗？”
“我从记事起就无父无母。”
“那你是和谁一起生活呢？”
易青玄沉默一会，道：“我也是被师父带大的。”
“你有修武之习，果然是有师父指点。”
“但是，我的师父可能和你的师父不同。”
苏穆清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看着远处的风景微笑道：“我经常也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之人。如果我没有遇到我的师父，可能我现在已经死去了。我虽然没有父母，但是我的师父就像我父母一样。我一直认为，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不是没有得到，而是得到了再失去。阿娜依冉就比我不幸，她自幼有一个非常幸福的家，但是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全部失去了，她的悲痛是比我失去父母时候悲痛的数倍，如果我现在失去我师父，大概我也会非常悲痛，故而我也经常认为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子。”
没有由来的，易青玄突然产生一种悲伤。他从未有过悲伤这种感情，无论是对自己的身世，还是对师父束缚自己的生死，不知为什么，听了苏穆清的话，他感觉到悲伤。他花了一段时间稳住自己的情绪，但是当他抬起头时，发现苏穆清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他。
“其实，我昨天就发现了，你……”
苏穆清话未说完，一道黑影从树林间穿过，苏穆清猛然转身，但是那道人影已经不知去向。易青玄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熟悉的药香，不由得怔在原地。树林间略过一阵杀气，这杀气易青玄从未感受过，萧肃而凌厉。苏穆清也感觉到了，精神绷紧，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这人来意不善，不是朝我们来的，他往那边去了。”苏穆清用下巴指了一下道。
看着那方向，易青玄瞳孔睁大了，浑身像是被冰水浇灌一般，背后起来一片鸡皮疙瘩。
师父！
易青玄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也没有向苏穆清解释，把苏穆清留在身后，飞身向师父所住的山峰那边而去。
易青玄追寻着杀气，一路狂奔，这杀气氤氲着，越来越浓烈，而顺着杀气弥漫的方向，周围的风景也越来越熟悉，易青玄的心要跳出嗓子了。他终于闻到熟悉的药香，跑到熟悉的院子外面，发现大门大开，一位壮士背着一把粗重的柴刀站在院子中间，房屋门被拆掉了，地上有一些血迹。看到血迹，易青玄的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一股业火在身体里迸发了。
“你杀了我师父！”易青玄咬牙低声道。
壮士似乎楞了一下，慢慢地转过身。
“原来你就是江湖杀手黑燕。”他冷笑道，“这里原来才是黑燕的老巢。”
“你是什么人？”
易青玄明白自己杀人如麻，树敌颇多，但是知道是哪路仇家寻上门来也不算糊涂。
“你已经没有必要知道了。”壮士说着，从背后抽出柴刀，“因为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易青玄飞速地扫了一眼那把柴刀，刀背粗重，不是普通的刀，起码十数斤有余，正盘算间，壮士已经移到他面前，从空中劈下，易青玄闪身躲过，刀砸在地上，竟砸出一道深坑。
这力道惊住了易青玄，他交手过许多贼子强盗，江湖名士也有，这力道绝非常人，一定是有深厚的功力修行才有如此威力。壮士将刀从地上拔出来时候，易青玄注意到，被他砍断的野草破碎处流出的草汁似乎微微发黑。
易青玄登时明白过来，他的这把柴刀上也有毒，这人与前几日雨夜干掉的那两个人有不可名说的关系。
易青玄知道此毒甚烈，只要被擦破一个口子，毒就会从伤口进入，迅速毒遍全身，上次是两个羸弱的对手，易青玄碾压式地打倒了对方，还被毒得神志不清，这次的对手显然没有那么弱小。
这是一场不公正的较量，易青玄必须竭尽全力打倒他，而他只要造成一点伤口就能获得胜利。
“可以，好身手，果然能被官府通缉许久没有被抓的人，总归是有两下子的，”壮士举起柴刀，“可是这次我要认真了。”
易青玄看到他眼中闪过一道杀气，说时迟那时快，这壮士再次移到易青玄面前横劈过来，易青玄急急后仰，刀刃从额头上方擦过，削断了几根发丝。易青玄惊出一身冷汗，飞身疾退十数尺，但是这壮士一步追上，易青玄急忙闪身侧翻，又躲过一击，这一刀砍在旁边的大树上，砍进去数寸深，树枝都被震落下来。
易青玄震惊不已，他的印象中，交手过的对手如果力道惊人，那么动作一定迟缓，如果身手敏捷，那么力道一定不足，这人力道惊人不说，动作身手也是十分迅捷。
壮士又举起柴刀，易青玄看出来他变换了招式，突然出手，粗重的柴刀在空中如****般一刀又一刀地劈来，易青玄勉强看清刀法的出式，拼了老命地闪躲，在他出招的间隙，易青玄再次飞身后退拉开距离，但是这次退到了院子的墙角。
此时这壮士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易青玄的头发和衣裳都被划烂了，却没有一刀划到皮肤。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你这贼子真是滑得像猴子一样！但是你已经退无可退了！”壮士骂道。
易青玄明白，这人由于力道与速度的双重压制，他完全没有还手的空间，但是他所修习的武学，是只要一击就能置人于死地，他只要找到这人出式的破绽，就能扭转乾坤。
“去死吧！”壮士吼道，他一步大跳从空中劈下，易青玄没想到他直接送了自己机会，闪身与他对冲，壮士这刀砸在了墙上，而易青玄已经移到他身后，两根手指抵住他左后颈，气劲直接截住心脉。
壮士的左耳和口中喷薄出鲜血，淋漓在地上。
易青玄知道自己修行的深度，有过多次杀人经验，方才那一击，飞出的气劲足以震得人心脏骤停，气血倒滚，必死无疑。
时间仿佛静止了，易青玄刚松一口气时，头发突然被抓住了。
易青玄惊呆了，正常说来是一击必杀，没想到这壮士虽然吐了血，居然没有死。
易青玄迅速意识到，这人与以往遇到的贼子不同，这人内力深厚，他在被击中的瞬间以内力护住了自己的心脉，虽然大伤，但是捡了一条命。正是因为他内功深厚，所以使用这等重量的武器时才能如此迅捷，并非是蛮力所为。
易青玄反应迅速，两根铁指戳中壮士关节处，“啪”的一声脆响，手臂筋脉寸断，易青玄从他手底下逃脱出来，这壮士此时已经气力将尽，易青玄反身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突然，易青玄听到自己的脑袋里传出一声巨响，眼前一片血红。
糟了！
恍惚间那么一瞬，易青玄又看见那片雪坡和树，只是变成了血红，青鹤站在他面前笑容诡谲，紧接着世界陷入昏暗，随之而来的是万箭攒心的剧痛。
三天过去，他终于毒发了。
易青玄大叫一声，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五脏六腑都燃烧起来，脑袋剧痛欲裂，一下子跪倒在地。
易青玄知道自己要死，但是不知为何他有些不甘心。
壮士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在最后一击时，对手居然自己倒了下来，他急忙举起柴刀，从易青玄头顶劈下。
远处飞来一剑，正中柴刀刀片，铮然作响。由于意料之外，柴刀直接脱手，那柄剑插进土里。
这是一柄奇异的剑，剑刃雪白而盈蓝光，但是剑身却殷红，上面布满歃血纹路，沟槽内还有黑色斑驳血迹，整柄剑看起来非常古旧，可是却又锋利无比，蒸腾着一种神秘古远的杀气。
易青玄认出剑柄上的红色石头，是苏穆清的剑!原来那包破布下面的剑是这样的。
苏穆清站在院墙上面，他神色平静从上面跳下来，走过去拔出剑。
壮士呆站在原地，苏穆清转身对他说：“你已经受了重伤，如果继续争执下去，你们二人都会死。”
壮士大吼一声，从地上捡起柴刀向苏穆清扑过来，苏穆清眯缝一下眼睛，脚尖掂地，轻盈地向后飞身站到了树梢上。
壮士和易青玄都大吃一惊。
易青玄见过洞渊派剑法，但是没有见过这种轻功，苏穆清单脚站在树梢上，树枝随风摇曳，他身形却稳如磐石。
壮士直接将刀甩过来，苏穆清又是轻盈地一点，离开树梢，柴刀从他脚下飞过削掉一片树叶，他从空中翻身划了个弧线落到壮士身后，剑抵住壮士的脖子，落地的时候，地上连尘土都不曾动。
“你还要挣扎吗？你根本都碰不到我。”苏穆清平静地说。
壮士明白大势已去，他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血继续慢慢地从他的耳朵中流出。他似乎在做激烈的思想挣扎，表情非常难看。
易青玄挣扎着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师父？”
壮士沉思良久，最终似乎放弃了一般叹道：“我只是个行走江湖，为别人做事的打手，是受人之托而来……”
“受何人之托？”易青玄咬着牙问，“我虽仇家众多，还是要知道今日我是死于何人之手。”
壮士无奈道：“我今日若说出，会坏掉自己的名声！雇主的名字，我是死不能说的，我只能说，因为我听说对手是黑燕，以前就想会一会这位恶名昭著的江湖恶魔，但是黑燕神出鬼没，遇见他的人都死了，根本找不到，此次的雇主却有他的消息，我便前来接了活。”
苏穆清默默地听着，手中的剑没有拿开。
易青玄心里很难过，他本不想苏穆清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既然人之将尽，知道也无法了。
“哼，”壮士自嘲道，“我知道我本领有限，可能打不过你，便将兵器染了剧毒，想着多一分胜算。我低估黑燕的实力了，即使如此我还是被压倒一头，若不是你突然吐血，我已经是你的手下亡魂了，不知你修习的何派武学，真是厉害，一个不留神，我就是个死人了。”
易青玄一边咳血一边低声道：“你已经非常厉害了。”
“这可是来自黑燕的赞赏，我领了。”壮士苦笑。
苏穆清却突然问道：“柴刀上的毒是从哪里来的？”
“我从雇主那里拿到的，雇主告诉我，如果搞不定，就用阴招。”
易青玄一愣，前几日那两个贼子用的也是这种毒，这三人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苏穆清与他想的是同一件事。
“既然是冲我来的，你为何要杀害我师父……”
壮士一笑：“我没有杀你师父，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个屋子已经是空的了。”
“什么……？！”易青玄一惊，突然空气微动，虽然毒发身体动弹不得，易青玄神志依旧十分敏锐。“苏……”苏字还未出口，空中飞来的东西从苏穆清额前划过，苏穆清也惊了，这东西不知是射偏了还是故意的，扎进壮士的脸颊。
三人都惊住了，那东西是一片小小飞镖，壮士脸颊上的伤口迅速变紫，黑色的血渗出来。
壮士大吼一声，翻身倒地，开始口吐白沫抽搐起来。
苏穆清蹲下一摸：“是你前几日所中的毒。”苏穆清一向淡然的神色，此时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他惊恐且嫌恶地看着壮士翻滚，眼睛上翻，口中先是吐出未消化尽的黄水和食物，接着吐出血沫和黑色的血块，“他已经没救了，本来就身负重伤，这毒对他来说已经是毒于常人的数十倍。”
壮士很快不翻滚了，他倒在地上抽搐着，像将死的鱼，肤色变得惨白，黑血继续从口角流出来，易青玄知道他已经死了。
苏穆清和易青玄同时向外看去，发现居然来了数十人，手持兵器，是苏穆清与易青玄同壮士缠斗的时候悄悄上来的。由于担心师父被杀，易青玄一直处于怒火之中，惊人没有注意到这么多人靠近这里。在这群人中，易青玄一眼看到今天早上在酒楼同他们说话的那位家丁。这个家丁发现是他们二人也格外震惊。领头的是一位衣着飒爽的女子，面容雪白，太阳穴处有一道伤疤，手里握着飞镖，方才杀死壮士的人就是她。
“北莽山庄的人。”苏穆清握紧了剑，低声说。“这个山庄与江南大家有私，靠着靠山私养家军，因为后台过硬无人敢惹。”
女子看着他们说道：“原来这位就是黑燕。”她对苏穆清问：“你是什么人？”
易青玄清楚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挣扎着从地上爬来，但是痛苦得直不起腰，一边咳嗽一边道：“他与我萍水相逢，我的事情与他无干，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的商客是我杀的。”
“既然如此，你快滚。”女子冰冷道。
苏穆清突然轻声一笑。
“剑拔弩张，你们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迎接北莽山庄茆郎的吗？”
易青玄呆住了，一时间没有听懂。
女子像是被挖穿了心思一般，表情变得难看起来，她没有说话，而是咬着后槽牙观察着苏穆清。
早上与他们说话的家丁原本是惊愕，听了苏穆清的话，换成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他慢慢地向后撤，悄悄地溜走了。
“我已经知道了，北莽山庄庄主在找寻他的长子，”苏穆清道，“他本人及次子都病入膏肓，但是同样得病并被遗弃的长子却活到现在，他想知道长子是何如活下来，而那位长子就是现在被官府以百两通缉的江湖魔头黑燕。”
易青玄向苏穆清看去：“你……在胡说什么？”
苏穆清笑道：“昨日我就发现了，你有先天的一种病，这种病极其罕见，病发无常，发病时会致幻，胡言乱语，与北莽山庄庄主的隐疾极其相似，我捡到你当天就听说北莽山庄来这里，我心想不会这么巧吧，便下山想确认一番，只是我想到你与茆俞可能会有血缘，不曾想他居然是来寻子。”
他又看着女子道：“你们早知道黑燕就是庄主失踪多年的大郎，但是因为黑燕名声在外，你们不敢贸然，便以缉拿江湖魔头的名义召集打手，实际是想用他们将黑燕制服，再带回庄中，为了事情稳妥，你们都交给他们特制的毒，这种毒说烈也不烈，你手中有药可解，愿意就是带人回去，不愿意就是带尸回去，总之是要知道他能活下来的秘密。”
易青玄的脑袋纷纷乱乱，无比震惊。
“我有先天的病？”
像是说给别人，其实是说给自己听。
他的病是先天的，不是被师父用毒药灌出来的。但是这是一种绝病，这些人想知道他活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现在他知道这个秘密，原来事情都是反过来的——师父从**他，灌他的药，其实是帮他续命的解药。
因为那些药，他才活到现在。
无论师父多么残酷，但是事实就是他一心想死，师父是真的想让他活下去。
易青玄眼前又出现了青鹤的形象。这次的雪坡没有风，少年坐在树枝上，从上面向下看着他，摆动着两条腿。
“你真的一心想死吗？”
易青玄现在不痛苦了，他平静地对青鹤说：“我确实不是一心想死。”说着，他的眼泪再次落下来，但是这次他一点也不迷茫了，“我其实一直想活着。”
青鹤咯咯咯地笑起来：“人有欲望就不会想死。”
“对，我以前都是在欺骗自己，师父的逼迫，痛苦，都是我逃避的借口。”
“我其实一直想要的，是师父的关怀。”
领头的女子冷峻道：“不知道你是何许人也，确是说对了。”她拍了拍手，“但是仅限于此了，我家主吩咐我，知道我山庄秘密者，格杀勿论。”
苏穆清握紧剑，后撤一步，他们人多势众，就算一个个都功夫低下，逃出去也要九死一生。
易青玄突然爆发出一阵声音尖锐的狂笑，所有人都向他看去，苏穆清意识到他又发病了，趁大家被转移注意力的功夫，迅速抓起易青玄的胳膊，带着他轻功向后飞上了房顶。
女子大惊，喊了一声：“追！”
这些山庄家丁黑压压地一群而上，房子后面就是院墙，苏穆清又带着易青玄跳出院墙，但是院墙外面是一片非常陡峭的山坡，怪石嶙峋，两人落地就滑倒了。那群人不会轻功，想翻墙需要时间，苏穆清想到跳出院子就安全了，他们只要继续向下逃跑酒没人追得上，然而他抬头一看，却见那女子已爬上了院墙，并且端出弩箭。
什么？！
女子瞄准苏穆清射出一箭，苏穆清躲闪不及，被射中肩膀，因为受力过大手中的剑脱出滚落山坡。苏穆清瞄了一眼伤口，发现箭头上有毒。这时候易青玄抓住胸口，剧烈咳嗽，血不断地从口边流出，苏穆清以为他要死了，易青玄却突然用尽力气推了他一把。
“当心！”
他已经恢复神智，将苏穆清推开，苏穆清方才待着的地方又射中一箭，这一箭直接扎进土里。
易青玄一边咳一边喊道：“快跑！”
苏穆清抬起头，发现院墙上已经爬上一排人，都在整装弩箭。
箭如雨般纷纷而下，苏穆清和易青玄忙反身逃跑，但是因为过于陡峭，竟是一路翻滚下山坡。前方却是一片断崖，因为崖边有一片灌木，二人滚落过来才发现，易青玄及时抓住一棵小树，脚已经伸出去，堪堪拽了回来，可是苏穆清不幸撞上一块石头，石头直接被撞翻，苏穆清与石头一同坠落。
下面是一片密林，什么都看不清，苏穆清落下去之后很快被茂密的树冠吞没。易青玄目瞪口呆。是他将苏穆清卷入这场纷争，救命之恩尚未报答，人已经不见了，想来是生死难料。想起多年前药房的那位少女，他内心痛苦难耐。他再次间接害死了一位无辜之人。
易青玄听到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知道是北莽山庄的人正在慢慢地挪下来，而他已经无路可退。这时候他闻到一阵熟悉的药味。
他抬起头，发现师父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离他不远处的一处斜坡上。
二人四目相对，师父叹了一口气。
“玄儿，回家吧。”
回家，易青玄心中一动。
说着她像一个鬼魂般后撤，易青玄抓着小树爬上来，手脚并用地向她的方向跑去，师父在陡峭的山坡上疾步如履平地，最后在一处转弯处向下走去，那里有一道由两块巨石之组成的岩缝。师父跳下，易青玄也跟了过去，这里并不高，落下去之后竟然有一条隐蔽的小路，复行数十步，师父在一棵树后隐去不见了，易青玄转过去，发现这棵树后面是一个山洞。
易青玄跟着师父走进洞穴，这条洞穴很深，易青玄惊讶于师父竟然能找到这样一个地方。他们就这样摆脱了追捕。
